似有蒼青色光芒一閃，那是眸中倒映出的充能指示燈光輝顏色。
郗琅雙手輕巧地環住付羲的脖子，下巴柔軟地靠在溫暖的肩膀上，眼中異彩連連。
“充能成功了！大人！這樣子我們就能甩掉那些奇怪的人了吧？”
她興奮地歡呼道，就連付羲也是精神一振。
終於！
在經歷漫長的繞路與逃跑後，他終於來到幸福家園小區7棟的居民樓下。
看似平平無奇不起眼的水泥建築有着與記憶中相符的業主智能門鎖，直到剛纔爲止都是停電失效狀態，付羲只好用銀河之星充當能源，爲整棟樓的智能系統供電。
隨着電梯間的聲控燈亮起，電梯指示燈也顯現出樓層信息，整棟水泥居民樓的供電恢復了！
不由分說，付羲趕忙闖進樓下的入戶大堂，再把智能門鎖重新關好。
沒選擇硬闖，是因爲太大動靜會把那些‘謬誤’吸引過來，造成麻煩。
居民樓裡不知道還有沒有其他的危險，這種時候必須小心行事。
用銀河之星破解刷卡電梯的限制，一個向下箭頭在靛色屏幕中浮現，伴隨輕微嗡嗡聲，電梯緩緩運行。
“大人。”郗琅從身後環着他的脖子，兩隻腿夾在他腰間，一臉嬌憨，“這是什麼地方？”
付羲扭頭看了她一眼，不知什麼時候，她就像樹袋熊一樣掛在他身上。
可能是剛纔逃跑時，自己嫌她小短腿跑的太慢。
想着付羲忍不住嘆口氣，本來他這種‘主公’身份的人物就沒有什麼戰鬥能力，可萬萬沒想到失散之後遇見的第一個隊友比他還要廢物。
隴琳起碼還借用從太虛那裡偷來的契燈，勉強可以做點刺殺類的簡單活計。
郗琅就完完全全像是拖油瓶。
好像自從他們認識開始，她就沒有展現出任何過人的能力。只是靠‘星神之禮’偶爾能收到一些來自帝君的啓示（現在付羲懷疑所謂啓示實際是太虛故意傳遞的假消息）。
後來那支玉釵被送還給太虛，作爲打開‘紫薇垣’的鑰匙之後，郗琅好像變得更沒用了。
純純的吉祥物！
要你何用？
“嘿嘿嘿！”
郗琅彷彿一丁點兒都沒有察覺，能那麼近和付羲貼貼，像兄妹或父女被他揹着，臉上滿是藏不住的歡快與高興。
終於付羲伸手抓住了身後的吉祥物，把她提起來，放在地上站穩。
川劇變臉那般，臉上的歡快一下子就收斂起來，變成嘟起嘴不樂意的表情。
電梯還在一層層下降，不知爲何速度慢的有些磨人。
付羲望向郗琅，忽地開口提問：
“你有想法麼？”
“嗯？什麼？”郗琅轉過頭來，追問道，“什麼什麼想法？”
付羲雙手交叉，抱手靠在電梯間的瓷磚牆上。從‘太虛’艦隊靠近Sol-III星系之後，他們好像還是第一次有時間單獨聊一聊。
事態變化太快，最開始時候是郗琅向他提出警告，‘僞神’太微帝君衝着‘紫薇帝君’而來。
那時候付羲差一點就完全以‘紫薇帝君’自居，理所應當認爲雙方立場敵對。
隨着接觸進行，更多秘密與因故揭開之後，情況發生了很大變化。
“我記得最初時候你對我說，心願是推翻篡名的‘僞神’，將‘太虛’解放。”付羲耐心地慢慢說，“我還沒有問過你，若某一天真的把她推翻了，之後有什麼想法？”
“或者說，在知曉一些真相之後，還想着推翻她麼？”
他注視着郗琅，也沒有含蓄，就直接那麼問出口。
如今郗琅已經知道，
A01太虛，是‘紫薇帝君’親口指定的繼承者，談不上篡名。
而她己身卻在成爲聖女之後，被反對太虛的家長們派人乘虛而入接近。
曾幫助她逃亡的聞人春水是別有用心；曾篤定認爲太虛是‘僞神’是被刻意引導後產生的偏見看法。
郗琅臉上活潑的表情逐漸消失了，連帶眼中的光彩一起。
她搖搖頭，“我……其實不知道。”
女孩低下了頭，不安地看着自己的腳尖。
實際上本人也知道，自己已經沒用了。
她不像付紅纓或蒂露，有強大的戰鬥能力；也不像瑪姬和夜清歡，能把出現的一切疑難雜事安排到井井有條。
郗琅從小就被作爲聖女培育，最擅長的或許是冥想放空心思，從而保持對‘紫薇帝君’的虔誠。
而她最大的價值，或許就是成爲家長們別有用心的抵抗太微帝君的一枚棋。
現在，家長們被付羲殺光了，她難道要重新回到天市垣上，重新當一個乖巧的吉祥物聖女嗎？
太微帝君……會怎麼對她？
郗琅重新擡起頭，那眼神就像被人遺棄的小狗，“大人，您是嫌我沒有價值……想要趕我走嗎？”
付羲的目光稍稍停頓，隨即搖頭，“不，如果我要送你離開，在進入這裡之前就應該把你留在天市垣上。你在之前爲我提供了‘太虛’的情報，我也不會把你用完就扔。”
說罷他停頓片刻，接着耐心開口：
“問你這個，只是擔心你而已。”
“擔心…我？”郗琅眼裡似又有光彩亮起。
“謊言不會傷人，真相纔是快刀。”付羲笑道，“畢竟在知曉真相之後，你什麼都沒說過，獨自把情緒一個人憋在心裡，很容易變態的。”
“我纔不變態！”
郗琅氣鼓鼓馬上反駁，話說到一半又泄氣，半是慶幸半是放鬆低聲嘟噥：
“謝謝，大人。”
她反覆捏着自己的裙角，那裡掛着一個裝飾用的紅色小珠子，是在來‘紫薇垣’之前，隴琳給她的。
裡面是一種具備量子特性的基因溶解病毒，可以根據特定基因片段，在短時間中高效的殺死所有擁有相同基因結構的人。
簡單來說，就像是一種針對血脈的可怕詛咒。
其實我並不是完全沒用，她心想。
付羲要去奪得‘紫薇垣’中留存的神物，至少在不得不與太微帝君敵對的時候，她能幫到他。
只是結局……郗琅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迅速鬆開了手。
她還不想那麼早就死亡。
叮！
電梯終於降到一樓，從兩側緩緩打開，慘白色的燈光逸散出來。
這聲提示音將郗琅從幻想中驚醒，她擡起頭，看到付羲當仁不讓走上去。
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交匯。
“你不是問我，這裡是什麼地方麼？”付羲主動說道。
郗琅一愣，然後點點頭：“嗯……”
“這裡是‘真相’。”付羲自顧自說着，熟稔按下帶15字樣的電梯按鈕，“或許在這裡，我們會找到尖銳直插心靈的快刀。”
見小姑娘困惑不解的樣子，付羲吸了口氣，隨意笑道：
“你們都認爲我是‘紫薇帝君’，說得我自己都快信了，就讓我們看看，究竟真相如何吧。”
……
……
“密碼正確，已開門。”
在熟悉的走廊，熟悉的防盜門，熟悉的智能鎖前，付羲熟稔輸入六位數字密碼。
沒有再出現任何困難或變故，只聽到啪嗒一聲輕響，防盜門縫出現一道罅隙。
付羲推開門，一步跨入，隨即轉頭對身後的郗琅溫和地說道：“請進吧！”
郗琅好奇落後半個身位，微微蹙眉邁進鋪了一層厚厚灰塵的房屋內。
佈局很簡單的一戶建，沒有什麼特別的裝飾物。
雖然灰塵很重但卻沒有黴味，或許是因爲普通黴菌無法在這裡生存的緣故。
審視着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佈局，略微捂住口鼻，然後步入房間的主要空間。
一組簡單的櫥櫃，一張單人牀和一張電腦桌。
桌上的筆記本電腦合着後蓋，表面一塵不染，與環境格格不入。“這檯筆記本電腦是很復古的款式了。”郗琅輕聲評價道，“在蔚藍星只有在古貨市場恐怕才能看見。”
說着她伸手去碰，結果卻抓了個空，電腦好像只是一團幻影。
郗琅稍稍一愣。
付羲卻沒那麼着急，只是看着房間中的裝飾與自己已經褪色的記憶慢慢比對。
雖然佈局一致，裝飾也很像，但相比他的‘家’，似乎還是缺少了很多細節。
很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
片刻之後付羲放棄了，他將目光轉移到桌面的筆記本電腦上，銀灰色的商務式外殼，顯然是整個房間裡唯一可能有線索的存在。
他伸出手去，並沒有像郗琅那樣直接穿透，而是正確地摸到了實體。
“大人，這……”郗琅陷入迷糊。
“有特殊的機制吧。”付羲隨口猜測一句，將後蓋翻開，顯露出屏幕來。
不需要電源或其他什麼操作，屏幕中泛起黑色的微光。
【ERROR！ERROR！無法連接服務器，404 not Found】
【正在重新連接……】
屏幕上浮現的簡陋提示框中，是兩句錯誤提示。
而這種句型與樣式，付羲曾經見過！
正是在第一次從郗琅手裡接過玉釵，‘紫薇垣’的一半鑰匙時，所聽到和看到的虛影。
跳過了密碼重置那一步，直接進入了重新連接服務器的過程。
在居民樓外，他已經知道‘紫薇垣’中系統已離線，這裡的重連註定徒然無功。
不出所料，很快提示變成了【網絡連接已中斷】。
“離線模式。”
付羲開口說道，隨着話音落下，提示字樣消失，進而將屏幕刷成一片純白。
在純白之中，兩個黑色的大字赫然浮現。
“原……”
“原來是這樣嗎？”付羲吸了口氣。
【地球】
【存檔名稱-硬核模式地獄難度生存】
【最後存檔時間：紀元648】
【遊戲進度：2023年/40%】
【存檔者：administrator（默認）】
看着他逐漸動容的表情，郗琅小心翼翼問道：“大人，你看到了什麼嗎？”
付羲轉過頭看她，反問：“你看不見？”
郗琅搖搖頭，在她面前屏幕依然一片漆黑，不僅無法觸摸，也無法看到任何內容。
此時顧不得剖析是何種機制，付羲示意她稍安勿躁，伸手在筆記本電腦上操作起來。
選擇讀檔。
【無法連接服務器，網絡連接已中斷】
選擇存檔檢測。
【存檔文件已損壞，損壞節點：（點擊查看詳情）】
選擇日誌。
終於在最後一個剩餘選項後，新的頁面彈出。
緊接着呈現在付羲面前的，則是一份……日記！？
【時間：紀元648/2023年】
【伏教授那個壞逼又給我搞事，只能先存檔了，這次一定要給他個警告！他不知道瞎搞實驗會嚴重增加系統負載，導致冗餘數據沉積嗎？多次違規，我要把他號封掉！】
【留言：administrator（默認）】
開幕雷擊！
日誌是倒敘排列的，打開後首先出現的是最後一條記錄內容。
這個暫稱【administrator（默認）】的‘管理員’，顯然是電腦的用戶，從語氣中也能看出他很不爽，準備給另一位‘伏教授’來一點小小的權限震撼。
只是這些名字很顯然還無法直接對上號。
就像‘雲上之神’的暱稱是媧博士一樣，‘管理員’和‘伏教授’顯然都是星神之間的稱呼。
付羲一路倒着往後看，將整篇日誌逐步瀏覽。
【時間：紀元648/2023年】
【《地球》真是個垃圾遊戲，誰是作者真想給他腦袋來兩下！】
【留言：administrator（默認）】
……
【時間：紀元648/2022年】
【這些NPC腦袋裡有屎嗎？面試就開這麼大點工資，感情前二十多年費盡心思刷的‘酒吧舞研究生’傳說級稱號一點用都沒有？屁大點工資玩蛋去吧！】
【留言：administrator（默認）】
……
【時間：紀元648/2019年】
【臥槽！真不愧是地獄難度生存，這個住宅售價和伴侶婚禮價格是認真的嗎！是不是狗策劃把數值填錯了？地獄難度還不能開修改器，難頂。】
【留言：administrator（默認）】
……
【時間：紀元648/2016年】
【《地球》！啓動！】
【留言：administrator（默認）】
……
【時間：紀元648/2008年】
【《地球》到底是誰心理那麼陰暗？做成這樣子？我再玩我就是狗！】
【留言：administrator（默認）】
……
一路倒着看回去，
整個紀元648的時間點，‘管理員’都在玩一款叫做《地球》的沉浸式模擬人生垃圾遊戲，並不斷留下吐槽。
考慮到‘星神’的存在方式，《地球》或許就是某位‘星神’創造的世界，後來分享給其他‘星神’體驗，報復社會。
付羲簡單掃了幾眼，旋即跳過了這些無意義的吐槽。
一直等到紀元648記錄下，最初始的那一條時，他纔不由自主的停下，同時呼吸加速。
【時間：紀元648/1999年】
【“超級宇宙大戰”活動打完了，據說要封存檔案，刪除記憶。開着機甲和外星人作戰的感覺針不戳！留檔紀念（圖片）！PS：後面把《地球》改成硬核模式地獄級難度生存吧，我覺得我已經完全掌握了訣竅，下次還填非常簡單！】
【留言：administrator（默認）】
圖片加了泛黃濾鏡，上面是一架巨大的人形機甲，駕駛員坐在艙內，燦爛的笑容朝着鏡頭灑落。
正在笑的這個人——
就是‘本體’！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