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六, 正是黃道吉日。
天還未亮,沈碧曼就被紅綃與一堆丫鬟簇擁着起牀梳洗。先是泡了澡,又抹了潤膚的香露, 待穿好裡衣, 又有專門的媽媽來, 用線細細開了臉。等沈碧曼換上嫁衣, 梳頭婦人再替她挽好頭髮。
沈碧瑤湊在一邊看熱鬧, 偶爾也指點着紅綃和紫煙替沈碧曼上妝。沈碧曼的皮膚本就白皙,倒也不用上很多粉,只叫薄薄的抹了一層。又叫紫煙替她畫了柳葉眉, 臉上勻一層淡淡的胭脂,脣上抹了大紅色的口脂, 這樣一副精緻妝容就成了。
往日沈碧曼並不抹很多胭脂, 看起來臉色總是偏蒼白些, 今日臉上脣上都抹了胭脂,氣色較平時好了不少, 只叫人眼前亮的幌不開眼。
等戴上了鳳冠霞帔,一切都已經準備好,只等着鄭沅來接。嫁人乃是喜事,但是姐妹分離到底還是有些傷感,沈碧曼就和沈碧瑤拉着手說話, 才說了幾句話的功夫, 外面丫頭就來報說, 鄭沅已經在大門口等着了。
“妹妹替我蓋上吧?”沈碧曼將紅色蓋頭遞給沈碧瑤。
沈碧瑤抿了抿嘴, 笑着將紅蓋頭蓋上, 沈碧曼眼前一暗,低頭就只看見自己的腳, 又聽外面有許多人說話。
不多時,就有一個穿着紅色衣服的喜娘攙着沈碧曼出了房間往外走,嘴裡說着:“姑娘別慌,只跟着我走就是了,要做什麼我都會提醒姑娘,姑娘要有什麼事情,也可以輕聲告訴我。”
沈碧曼點了點頭,又小心看着腳下一圈的地方走路,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前世出嫁的時候,沈夫人正憋着一股怒氣,並沒有想現在這樣大的陣仗。而現在,不僅是永毅侯府的親戚都來吃酒,等到了鎮國公府,還不知道會有多少人在等着觀禮呢!
到了門口,沈碧曼心知眼前站着的就是永毅侯與沈夫人,就跪倒在地拜了三拜,又聽永毅侯囑咐了幾句話,就被喜娘扶上了轎子。
永毅侯府和鎮國公府只隔了三條街,沈碧曼坐在轎子上晃着,感覺已經過了半個時辰,纔到了鎮國公府。一路上聽着動靜,像是鄭沅在前面多在城裡繞了幾條街一樣。
待到了鎮國公府,轎子停了下來。沈碧曼只聽“嗖”的一聲,就有支箭釘在轎門上,又聽轎門被輕叩了三聲,喜娘笑着揚聲說:“請新娘子下轎。”伸手撩了轎門,扶了沈碧曼下轎。
“姑娘,待會跨火盆的時候,腳擡高些。”喜娘在她耳邊輕聲提醒。
沈碧曼走了幾步就看見了火盆,等她跨過火盆,喜娘就就將一條紅綢布塞在她手裡,她知道,拉着另一端的,定是鄭沅了。
鄭沅在前面走,時不時回頭看沈碧曼,惹得旁邊一羣公子哥亂起鬨:“鄭沅,現在新娘子蓋着紅蓋頭,你想看都看不到,還費什麼勁呢!”
鄭沅倒是一點不害臊,朗聲回道:“看看怎麼了,你們這羣沒老婆的,都是瞎羨慕!”
旁邊的公子哥又是一陣鬨笑,個個也是樂得很:“咱們還羨慕你?咱們雖沒老婆,可侍妾都有一堆了!”
鄭沅“哼”了一聲,沒再去理會他們,只管大跨步往裡走。
沈碧曼聽着別人起鬨,雖然想紅臉羞一下,卻耐不住鄭沅在前面大步走的快,自己也只好急忙快步跟上去。
這個鄭沅,真是成個婚還要鬧事,走這麼快,萬一摔着她了,可不是要出大丑!
沈碧曼憤憤的將鄭沅在心裡罵了一頓。
鄭沅大步走了幾步,又突然覺得不對,想停下來回頭看沈碧曼,卻見她正好一腦門子撞在了他胸口。
“新娘子投懷送抱啦!”旁邊的公子哥個個興奮的跟打了雞血一樣,又是一陣起鬨。
鄭沅的熱鬧可不是天天能看的,況今天這樣的大好日子,就算是打趣鄭沅,想必他也不會生氣。所以他們當然卯足了勁要玩個夠了!
“怎麼這麼着急啊?”鄭沅托住了沈碧曼的腰,將她扶好,不叫她往後面倒去。
“都是你走這麼快,我又看不見!”沈碧曼不滿,小聲嘀咕。
旁邊的喜娘忙拿手絹擦了擦汗,說了幾句吉祥話圓場面,想上去扶沈碧曼,卻見鄭沅摟着她還沒放手。
“公子,咱們快些進去吧?老爺夫人還等着呢!”喜娘堆着笑臉討好,提醒鄭沅時辰已經不早了。
鄭沅斜了一眼喜娘,終於放開了沈碧曼,喜娘忙上前去扶着。鄭沅轉身在前面帶路,這會卻是放慢了腳步走。
到了正堂,沈碧曼聽着喜娘的話,跪在蒲團上,和鄭沅拜了天地,又被一羣人簇擁着到了新房。
不多會,鄭沅就來挑了蓋頭,見沈碧曼一張精緻的臉,居然也是被驚豔住了!眉是眉,眼是眼,紅脣鮮豔,嬌潤欲滴,塗了胭脂的臉,被紅色嫁衣映襯着,倒是更顯嬌羞。
原來這女人這樣打扮打扮,也是漂亮得緊!他咧着嘴笑,眼神明亮,又像是要竄出火苗來。
沈碧曼被盯着看很不好意思,不禁臉上一熱,就低下了頭去。鄭沅從沒有這樣看過他,以前他多是漫不經心的掃視,又或者是眼中帶着戲謔之類,少有這樣認真看她的時候。
新房外面又是一羣吵吵嚷嚷的公子哥等着,拍着門叫鄭沅放他們進去看新娘子,又叫着說要與鄭沅拼酒!
以前他們哪個沒有捱過鄭沅的胖揍?如今趁着喜慶日子,正好把他灌個大醉,就當做報大仇了!
“他們都在叫你呢!”沈碧曼見鄭沅喝完了交杯酒還不出去,只好出言提醒。
“讓他們叫去。”鄭沅摩挲着沈碧曼的下巴,深感皮膚細緻滑潤,又湊上去咬着想了很久的紅脣,細細親了兩下。
“鄭沅,你要再不出來,咱們可就砸門啦!”外面的公子哥將門拍的“砰砰”響,那門板真的就像是要支撐不住被砸開一樣。
“鄭沅,待會門被砸壞了!”沈碧曼推了推他,催他出去。
“真是一堆欠揍的!”鄭沅無奈,放開了沈碧曼,出了房門就將門順手拉上了,一伸手就將湊在最前面的兩人拎到了邊上,對着一羣公子哥眼神狠厲一掃,說“不去前院喝酒,等在着幹什麼?”
“鄭沅,好歹應該讓我們看看新娘子吧?”公子哥們見鄭沅出來了,又是周身怒氣,心知不好,就個個縮起了腦袋,不願意做出頭鳥。
“有什麼好看的,還不是就長那樣!”鄭沅仰着下巴,傲慢的掃視了一圈,見個個都是臉熟的公子哥,就冷哼一聲,說:“不是要拼酒嗎?那就走吧!”
這幫小兔崽子,他多年沒有揍他們,想必他們都忘記了被他揍的滋味。今天是大好日子,不能揍人,不過,定要把他們都個個灌個爛醉,出大丑才行!
鄭沅大步一邁,就往前院走去,身後的公子哥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哄的一聲,又呼啦啦都跟了上去。
“姑娘,人都走啦!”紫煙帶着青蘿端着水進門來。
“快過來幫我把這頭冠卸下來。”沈碧曼扶着自己僵硬的脖子,覺得腦袋上沉甸甸的頭冠,快要將她壓扁了。這頭冠好看是好看,可這重量也太沉了些,她戴了一整天,現在已經覺得頭昏眼花的,都要累死了。
紫煙忙上前扶着沈碧曼去梳妝檯前坐,又細心的爲她拆下頭冠。青蘿端着臉盆,替沈碧曼卸了妝,又清了臉。
沈碧曼將自己上上下下清理了一遍,才覺得自己清爽了許多。又見房間桌上擺着許多幹果點心,就坐在桌前就着茶水吃了起來。
她早上吃了早飯,坐在轎子裡的時候,偷吃了點放在荷包裡的點心,一整天下來,早就已經餓慌了。
天色漸暗的時候,藍柚提了食盒進來,三菜一湯,又有一小碗珍珠米飯。沈碧曼一改平時的小飯量,將這三菜一湯都吃了一大半。
“姑娘這是餓慌了呢!”紫煙笑着收拾碗筷,讓藍柚送出去。
“姑娘餓了一天呢!我要一天不吃飯,肯定都餓傻了!”藍柚在一邊接嘴,青蘿依舊是笑而不語。
沈碧曼吃得飽飽的,在房間裡走來走去消食,之前是餓得難受,現在卻是撐得慌。
晚上,等沈碧曼換上輕薄的睡袍,囑咐了紫煙幾句話,就叫她們都退出去了。
等了好一會,她都快睡着了,鄭沅才從外面進來。
沈碧曼剛迎上去,只聞見一陣濃郁的酒臭味。鄭沅就摟着她,整個人都壓在她身上了。
“喂!你喝醉了?”沈碧曼想推開鄭沅,卻推不開,只好一步步退坐到了牀上。
“沒喝醉!他們倒是都醉了!”鄭沅嘟嘟囔囔,似乎有些神志不清,將自己貼在沈碧曼身上,蹭得她一身的酒味。
“你喝醉了!看你這一身酒味,都要臭死了!”沈碧曼無奈,只好叫了紫煙端了醒酒湯來,剛要給鄭沅灌下去呢,就見他端過碗一口氣就喝光了。
“沒喝醉,就是有些暈。他們人真是太多了!”鄭沅自小就是喝烈酒長大的,自然是不怕別人灌酒。
可惜今天來的公子哥實在太多,個個卯足了勁要灌他,他也是不服輸,反給人灌回去。等那些公子哥都醉得東倒西歪趴下了,鄭沅才覺得有些頭暈。
紫煙叫了小廝擡了熱水進來,鄭沅就自己去屏風後面淋着水一陣擦洗。
等他洗完出來,就見沈碧曼縮在被子裡面,閉着眼睛假寐。
鄭沅白牙一露,吹了燈就往牀上去,感覺沈碧曼又往裡面縮了縮,就伸手將她撈過來一頓揉搓:“我都洗完了,你還縮那麼遠幹嘛?”
沈碧曼聞着鄭沅身上的清爽味道,心知推搡不過,就慢慢放鬆了身子。
夜已深邃,帳中卻是火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