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碧曼掙扎在產房中的時候, 鄭沅還在從軍營中趕回家的路上,他們現在已經從那個三進的院子,搬進了將軍府中。
“夫人怎麼樣了?”鄭沅下馬, 將馬繩甩給一邊的小廝, 人就跟着鄭順急匆匆的往裡走, 腦門上全是汗珠。
“已經在產房好一會了, 嬤嬤說可能還要好一會。”鄭順也是也是一腦門子汗。生孩子這事情, 他再有本事,也幫不上忙啊!
藍柚守在產房門口,見見鄭沅急匆匆的進來, 就忙迎了上去攔住:“姑爺,嬤嬤說姑爺不能進去, 您就在外面等等吧!”
鄭沅探着頭往裡看, 連旁邊丫頭遞給他擦汗的帕子都沒看見, 只顧着張嘴問藍柚:“夫人怎麼樣了?”
“姑娘挺精神的,剛纔還喝了碗雞湯呢!”藍柚這小身板哪裡攔得住鄭沅想往裡走的腳步, 只能轉頭對鄭順使眼色:“鄭管家,您還是姑爺去廳裡坐着等吧,這裡丫頭們進進出出的,亂着呢!”
鄭順也在一邊勸:“少爺,咱們去廳裡吧, 在這裡又幫不上什麼忙, 擋着丫頭們進進出出的, 不好!”
鄭沅豎着耳朵聽屋子裡, 他一向比別人耳朵靈敏, 這時候別人在屋外沒聽見沈碧曼叫痛,他倒是將她的□□聽得一清二楚, 又有嬤嬤在一邊叫她放鬆。
“這怎麼就還沒生呢?”鄭沅想着自己一早的時候就聽見消息,說沈碧曼要生了,可是現在等他練完兵,安排好軍中的事務,趕回來都已經過了中午了,怎麼沈碧曼還在痛得哼哼?
“嬤嬤說頭一回有些久,夫人還挺精神的,剛纔喝了碗雞湯.”藍柚還是小丫頭片子,又只守在屋子外面,雖然知道生孩子艱難,但聽沈碧曼並不痛得常叫出來,心中並不怎麼擔心。
鄭沅皺着眉站在院子裡,顯然是不打算去廳裡等着,鄭順只好叫小丫頭搬了椅子來擺在陰涼處,讓鄭沅坐着等。
時間慢慢過去,房中沈碧曼的□□聲漸漸大了起來。
鄭順聽着聲音,急的抓耳撓腮的,等得都跺腳了,可鄭沅卻反而坐在椅子上,閉着眼睛一動不動。可看他那緊皺的眉頭,還有那緊緊扣着椅子把手的手指,顯然也是很着急。
“生了!”
突然屋中傳來接生嬤嬤驚喜的聲音,又傳來孩子哇哇的哭聲,屋子門簾一撩,紫煙就出來報喜了。
“恭喜姑爺,姑娘生了小公子,母子平安呢!”
鄭沅早就睜開了眼睛,此時更是突然站了起來,喜悅之色毫不掩飾:“好好好!賞賞賞!”
嬤嬤將孩子裹得嚴嚴實實的,抱出來給鄭沅看了一眼。
那孩子瘦瘦小小的,還閉着眼睛,並不像幾個月大的孩子一樣漂亮,可他卻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像此時此刻這樣激動過,他居然做父親了!
沈碧曼已經累得昏睡了過去,一覺就睡了足足一天一夜,等醒來的時候,奶孃正在隔壁耳房喂孩子奶。
等孩子吃飽了,沈碧曼也喝了一碗雞湯以後,就將孩子抱在手中細細端詳。
這孩子生下來之後,她還只看過一眼呢!
孩子正在睡覺,小嘴巴一動一動的,似乎還在喝奶,而那小小的還露着青筋的手,窩成了一個小拳頭,安靜的縮在衣袖中。
全兒生下來的時候,似乎也是這個樣子,只不過他的小手臂上,長了一顆小小的紅痣。
沈碧曼突然就紅了眼眶,眼淚都要掉出來了。
“姑娘,怎麼好好的要哭呢!嬤嬤說了,月子裡可不能哭的!”紫煙着急,忙遞了手帕給沈碧曼擦眼睛。
“我這是高興呢!”沈碧曼擦了眼睛,又伸手去輕輕的摸孩子的臉,柔柔的笑了。
“再高興也不能哭呀,會哭壞眼睛的。”紫煙抱怨了幾句,也伸頭去看小主子,高興的誇了一句:“小主子長得真俊。”
“這剛生下的孩子,鼻子嘴巴都皺在一塊還每沒張開呢,你就能看出來俊不俊了?”沈碧曼彎彎嘴,打趣紫煙。
“姑娘長得好看,姑爺也長得好看,這小主子長得能不好看嗎?奴婢覺得呀,小主子不僅將來長得好看,也肯定像姑爺一樣威武呢!”紫煙說的一本正經,毫不覺得自己這樣誇小主子有什麼不對。
“看你這張伶俐的嘴甜的,真是不賞你都不好意思了!”哪有母親不愛聽別人誇自己的孩子?沈碧曼此時心裡自然是樂得很,隨手就將自己的一個玉手鐲賞給了紫煙。
“奴婢謝姑娘賞!”紫煙也不客氣,笑眯眯的將鐲子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家中又多了好幾個丫頭婆子,全圍着沈碧曼和孩子轉。
鄭沅只在家中住了兩個晚上,就被沈碧曼趕回軍營去了。她正坐着月子,鄭沅在家中不能見她,也沒什麼可做的事情,倒不如回軍營去忙。
鄭沅只好收拾了幾身衣服,帶着一大包吃食,又回了軍營。現在軍中對於鄭沅次次都帶着一大包吃食的行爲很是歡迎,幾個和他熟稔的將士時常到他帳中蹭吃蹭喝。鄭沅也不計較,只隨他們吃喝,那一大包的肉乾之類,每人分一點,也只夠吃個一兩天的。
一個月很快就過去,出月子那天,沈碧曼叫人擡了熱水給她洗澡,將全身上下都好好的搓了一頓,直到身上沒有一點異味了才覺得舒服了些。
她一向喜歡乾淨,就連在邊城這樣風沙不斷的地方,也都把自己打理得清清爽爽的連家中器物也讓丫頭們得空了就時常擦洗,免得幾天過去就都是一層灰。
鄭沅回家那天,不是一個人,卻是帶了兩個客人回來。
“表嫂好久不見。”珠珠穿着一身桃紅色裙子,臉上粉粉嫩嫩的,一臉嬌羞。
“這是珠珠妹妹……和表妹夫?”沈碧曼跟在鄭沅後面,擡眼去瞧珠珠旁邊的男子。
“嫂子好,鄙人姓周名爍,嫂子叫我阿爍就行。”周爍俯身行禮,笑得彬彬有禮。
他身形不高,甚至有些瘦弱,一看就是一個文人模樣,長得倒是眉清目秀,一雙桃花眼笑起來,很有些勾人心緒味道。
“快請進吧。”沈碧曼只淡淡的朝他點點頭微笑,引了他們去廳中坐,又轉頭吩咐丫頭們上茶。
周爍明明一副和善的樣子,她卻並不喜歡,且聽他的聲音,總覺得是在哪裡聽過一樣,有種說不出來的冷清。
“夫君喝茶。”雖然有丫頭在旁邊伺候,珠珠卻還是親手給周爍端了茶,周爍笑吟吟的接過茶,又拉她在邊上坐下。
沈碧曼很是訝異珠珠的轉變,明明幾個月前,她還記得珠珠每回看着鄭沅都是一臉的怨婦樣,現在卻眼中只有周爍,一點沒有鄭沅的影子了!
難道這真是一個蘿蔔一個坑,這個周爍就是珠珠命定的夫君?
不管怎麼說,珠珠不再喜歡鄭沅,對沈碧曼來說是個好消息。
鄭沅和周爍在談論京中的事情,珠珠在一邊聽着,滿臉都是對丈夫的孺慕之情,而沈碧曼也終於知道了珠珠爲何在回京之後嫁了人,卻又跟着周爍回了邊城。原來周爍將要在邊城任職了!
晚飯的時候,沈碧曼叫府中擺了酒席,請周爍和珠珠吃飯。以前都是沈碧曼上將軍府做客,珠珠算是小半個主人,現在依舊在將軍府中,沈碧曼成了主人,珠珠倒是客人。
不過這客人在將軍府中住了好些年,對這一草一木都熟悉得很,自然也沒有拘謹一說,一場酒席自然是吃得賓主盡歡。
晚上,沈碧曼抱着孩子,和鄭沅逗弄了好一會,直到孩子昏昏欲睡了,才讓奶孃抱了下去。
鄭沅摟着沈碧曼感慨不已:“才一個多月沒見,沒想到就大變樣了。”一個月之前還是瘦瘦小小的,現在卻是白白嫩嫩的,完全像是兩個人。
沈碧曼靠在他肩頭笑說:“剛生下來的孩子都是一天一個摸樣,等你下次沐休回來的時候,肯定又是大了一圈了。”
鄭沅摸了摸沈碧曼的頭髮,沒有說話。
雖然很想鄭沅天天陪在府中,但沈碧曼在這邊城住了一年,自然明白軍中的事情最是要緊,因此從來也不說叫鄭沅多在家中待些時候。
哪個將士不是將妻兒老小留在家中,自己在軍中拼死拼活的?將軍要是三天兩頭往家跑,那下面的將士不是有樣學樣,就是心生不服。將軍不能服衆,又如何指揮將士作戰?
那邊城的百姓,還能指望這戍守的將士能給他們安穩的生活麼!
半夜,沈碧曼做了個夢,夢見了自己前世帶着全兒被追殺的時候。
不知道爲什麼,那些戎人居然知道了她是皇后的姐姐,居然要抓她做人質!她帶着全兒東躲西藏,連原來想要進城的打算都放棄了,只好呆在郊外的破廟中藏身。全兒餓的瘦成了一把骨頭,她卻只能給他吃野菜野果充飢。
“嗚嗚嗚……對不起……”沈碧曼流着眼淚,皺眉低聲呢喃。
“媳婦兒,怎麼了?別怕!”鄭沅拍拍懷裡的沈碧曼,又輕聲安撫她。他一向警覺,沈碧曼一有動靜,他就醒來了。
“夫君……嗚嗚嗚。”沈碧曼睜開眼睛,就着月光看清了眼前的鄭沅,將臉埋在他胸口,忍不住哭了起來,“夫君,我做噩夢了,夢見我和孩子又凍又餓,還在破廟裡被壞人追。”
“說什麼傻話呢!你好好的呆在將軍府裡,什麼人都不會敢來傷害你和孩子!”鄭沅替她擦乾眼淚,心中納悶。
難道生了孩子的婦人就會變得喜歡哭麼?看來應該將他在軍中的親兵調幾個過來,守着將軍府,讓她安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