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風寒雖然來勢洶洶, 但好在紅綃發現的早,丫頭們熬藥及時,給沈碧曼灌了下去。沈碧曼燒了一天就退下去了, 只有些虛弱。
沈夫人雖心中已經聽了沈軒勸說, 回了周家的提親, 卻也不想沈碧曼這樣好過, 只依舊圈着沈碧曼, 讓她在自己院子裡養病。
沈碧曼在房裡又窩了一個多月,總算是明白了沈夫人的意思。到底還是惱了她,要將她軟禁起來了。
病早已好全了, 可沈碧曼又不能夠出去,只能在房裡抄寫經書安安心, 或是讓紅綃去小書房拿些書看, 消磨時間。
本來沈碧瑤還時常來陪着說說話, 可沈碧曼還在病中的時候,太后就派人接她去了宮裡, 說是閒得無聊,招幾個姑娘進宮陪着說說話。
沈碧曼知曉,這是皇子將要娶妃的前兆了。
紅綃開門進來的時候,沈碧曼依舊拿着書,靠着小塌在窗邊發呆。
“大姑娘, 夫人說, 讓你在房裡得閒的時候, 繡……繡嫁妝。”紅綃說的小心翼翼, 身後跟着繡房的林媽媽和幾個丫頭, 也個個不吭聲。
這段時間也不知是怎麼了,二姑娘去了宮裡, 沈夫人發賣了幾個下人,還把大姑娘關了起來,大姑娘也是整天悶悶不樂的發呆。永毅侯府的下人們都哥哥提心吊膽的,生怕下一個就是自己倒黴。
沈碧曼轉頭,見紅綃身後的幾個丫頭,個個捧着一堆紅布,看那數量,不僅僅是要她做自己的嫁衣。
本來,侯府的姑娘出嫁,自然是隻用做自己的嫁衣,其他的都有府裡專門的繡娘負責。可是,現在沈夫人把她關了起來,又給她送了那麼多的布料,顯見是要她把那些牀被簾子什麼的都做好。
這是嫌棄她太閒了?還是變着花樣的敲打她?
沈碧曼放下書,套了鞋子,下地去看那些布料。料子自然都是上好的,有些帶着暗紋,有些則是純紅的。
大紅色的布料,是正妻穿的顏色。這是她的選擇,寧願嫁去周家做妻,也不能去鎮國公府做妾。
沈碧曼伸手,拂過料子,手下一片細滑,眼中卻沒有欣喜。
她原以爲自己會高興,背後有永毅侯府做靠山,怎麼說周家都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不用服侍婆婆,也不用擔心丈夫冷落她,打罵她。
這是這會真的看到這紅色的料子,卻覺得這大紅色,竟有些刺眼。
沈碧曼深吸一口氣,露出一個笑臉,對送布料的林媽媽說:“放着吧,告訴母親,我會在房裡好好繡的。”
林媽媽也送了一口氣,忙指揮着小丫頭們將布料都整齊的堆在桌上,又將繡架在房間裡支起來。若是繡被面什麼的,可不能拿在手上就繡了,須得上大繡架才行。
“大姑娘,要用的針線,等繡房配好了,待會就送過來。您若是有其他吩咐,缺了什麼,就只管叫小丫頭到繡房找我要。”林媽媽笑着說,心裡卻是嘀咕。
大姑娘也沒說和哪家已經定下了親事,夫人卻忽然讓她繡嫁衣,這也真是奇怪。更奇怪的卻是,沒聽說過哪家府裡,居然連背面簾子都要姑娘親手繡的!
“勞煩林媽媽。”沈碧曼並沒有看見林媽媽眼中一閃而過的同情,只凝神在想,這要是都要自己做,都不知道要繡到什麼時候去了。難不成沈夫人準備將她關在房裡繡個一兩年,然後再出嫁?周家也肯麼?
紅綃本以爲沈碧曼會哭哭啼啼,又或者是鬧一場脾氣,畢竟這麼多年來,也沒有受過這樣的委屈。卻見沈碧曼只叫她收拾了房裡的雜亂,將書桌上鋪上白紙,墨了墨,就開始畫花樣子,那樣子一點也不像是受了委屈。
“姑娘,怎麼這牀簾被套還要姑娘自己做呢?難不成繡房裡的繡娘都是吃白飯的不成?”紅綃見沈碧曼竟真的畫了牀被的花樣子,等着繡的時候用,不禁替她覺得委屈起來,“若不然和夫人說說,這些哪用得上要姑娘親自做呢!”
“不必了,我不是閒得慌嘛,就當打發時間了!”沈碧曼專注於筆下的纏枝蓮花,想着若是繡在嫁衣上,該用什麼尺寸。
她並沒有去找沈夫人求情或是理論的想法。
沈夫人是母親,她是女兒,沈夫人既然要她繡嫁妝,她沒道理不做。
沈碧瑤不在府中,她就是想去低頭,也沒有人幫着說好話,只會惹沈夫人生氣,覺得她不識好歹,將來出嫁的時候,對她更苛刻些而已。
沈碧曼整日在房中繡嫁妝,累了也只在自己的小院子裡散散心,但並不代表府裡發生的事情她都不知道。
沈碧瑤和幾個年齡相仿的姑娘,在宮中住了將近兩個月才被送回來了。沒過幾天,皇帝的聖旨也跟着下來,果然沈碧瑤被指爲三皇子正妃,而二皇子正妃則是戶部尚書的女兒。
回府之後,沈碧瑤並沒有什麼閒情去找沈碧曼說宮裡好玩的事情,因爲太后派了宮中嬤嬤來,正式教導沈碧瑤的宮中禮儀。
這時候已經是夏末,而皇子婚期則被定在明年開春。時間有些緊張,但並不妨礙沈夫人和丞相夫人的準備充分。
沈碧瑤要嫁給三皇子,一應婚禮要置辦的東西,除了嫁妝以外,都有皇家預備着。而沈碧瑤的嫁妝,除了自己象徵性要繡的嫁衣,其他的沈夫人早就給她準備好了。各種古玩擺件,綾羅綢緞,裝個一百二十臺都沒問題。
但現在唯一爲難的,卻是沈碧曼的婚事。沈碧曼是姐姐,定是要在沈碧瑤之前嫁出去的!
按照沈軒的說法,最好讓沈碧曼嫁給鄭沅聯姻,但是之前和鄭夫人說的時候,卻已經是拒絕的意思,誰知道鄭夫人還會不會來提一次親。
若是鄭夫人再來正式提親,沈夫人又照沈軒的意思答應,那給沈碧曼準備的嫁妝卻又不夠看了。
本來沈碧曼若是嫁個小門小戶,沈夫人就準備了三千兩銀子置辦嫁妝,那是綽綽有餘了。若是進鎮國公府,那三千兩銀子,能頂個什麼用呢!
鎮國公大公子和二公子的夫人進門的時候,那六十四擡都是滿滿當當的。沈碧曼進門的時候,雖不能越過兩個嫂子,但太少也是丟永毅侯府的臉。
不過現在想也是沒有用,鄭夫人上不上門提親都不知道。若是不上門的話,沈夫人高興按照自己的意思,將沈碧曼找戶差不多的人家嫁過去。
沈碧曼繡着手上的嫁衣,知道沈夫人很快就會來找她了。畢竟要告訴她婚期不是麼?
然而,她卻沒想到,找她的,不是沈夫人,而是沈軒。
“曼兒,之前來提親的周家,母親並未答應。”沈軒看着這個大妹妹,也是心情複雜。雖說不是一母同胞的親妹妹,可也畢竟相處了那麼多年,到底還是想給她一條更好的路走。
沈碧曼卻有些心慌,之前沈夫人已經叫她繡嫁衣了,可是又回絕了周家的親事,這是怎麼說?那與她定下的,到底是哪戶人家?
她心裡清楚得很,沈夫人肯定要要把她先嫁出去的。周林她還是見過一面,但現在沈軒說沈夫人已經回絕了周家,那她豈不是要嫁一個見都沒有見過,或者連聽說都沒有聽說過的男人了?
“大哥說什麼笑呢?母親回絕了周家,那與我定親的,又是誰?”沈碧曼露出一個勉強的笑,掩飾自己的心慌。
“母親並沒有爲你定下婚事。”沈軒說。
沈碧曼聽着睜大了眼睛,滿是懷疑。
“但現在,你有兩個選擇。”沈軒伸出了兩根手指,緩聲說:“一是隨便母親爲你選一戶人家嫁過去,二是嫁給鎮國公府的鄭沅,你自己選一個吧。”
沈碧曼抿了抿嘴脣,提醒沈軒:“大哥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鎮國公夫人來說親的事情,母親與我說過,我已經回絕了。曼兒雖然只是庶女,但也想正正經經嫁人,做正室夫人,只要是正室,嫁給誰都是一樣的。”
沈軒看沈碧曼一臉的倔強,突然就笑了:“曼兒既然這樣想,那嫁給鄭沅又有什麼不可以?”
他見沈碧曼張了張嘴,似是又要拒絕,忙揮手止住她,說:“你先別拒絕,有件事情你可能還不知道。鄭沅本就是打算娶你做正室,只不過鄭夫人與母親說的時候,出了點差錯。”
鄭夫人許是覺得沈碧曼身份低,又看母親不答應,這才說要納她做妾侍,但他聽鄭沅流露出來的意思,卻是讓鄭夫人替他求娶,而並不是納妾。
沈碧曼眼神一亮,驚訝問道:“鄭沅要娶我做正室?”
壓在心上幾個月的烏雲彷彿都散了開來,原來鄭沅說要娶她是真的!
可是!那天晚上,她都跪下來求鄭沅不要娶她了,鄭沅氣得要死,怎麼會又答應要娶她?
想到這裡,沈碧曼的眼神又暗淡了下來:“大哥不用勸我了,之前已經拒絕鄭家一次,現在鄭沅又怎麼會答應娶我。”
沈軒有些胸有成竹,將一塊牌子放在桌上,說:“這就要看曼兒你的本事了。聽說最近幾日,鄭沅都在西郊馬場跑馬,你拿着這塊牌可以進去馬場找他。哄得他高興了,叫鎮國公府再來提一次親又不是什麼難事。”
沈碧曼盯着桌上的牌子,不敢置信,沈軒這是叫她光明正大的去勾引鄭沅嗎?
“曼兒,去不去,你可要想清楚。若是不去,大哥也會和母親說,爲你挑戶好人家。”沈軒說完就走出了沈碧曼的房間,囑咐丫頭們不要進去打擾。
機會已經給了,就看沈碧曼有沒有那個膽子去抓住。而且,也可以順便看看,他這個妹妹,在鄭沅心裡,到底有沒有份量。
去不去?
沈碧曼盯着桌上的牌子,有些忐忑。
去勾引鄭沅,叫他娶她?還是聽沈夫人的安排,嫁給一個完全陌生的男人?
半響,沈碧曼終於拿起了桌上的木牌。
鄭沅嗎,希望不要太難哄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