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三公子,茶水間在那邊呢!”沈碧曼被鄭沅扯着走下樓,跟着小二去茶水間重新煮茶。
“不早說!”鄭沅又轉頭往回走,見着茶水間裡都是“嗤嗤”的水壺,又皺起了眉頭。
小二知曉這幾位都是得罪不起的貴客,見鄭沅皺着眉頭黑着臉,就忙識相的領了兩人到旁邊乾淨的廂房裡去。
鄭沅一進去就找了張椅子,歪在椅子上等着。小二蒐羅出掌櫃的收藏的一套全白瓷茶具,沈碧曼就讓小二提了剛燒開的水壺來,開始回憶着平時沏茶的步驟沏茶。
她這沏茶的功夫還是前兩年跟着周先生重新學的,只不過她一向不愛正經的茶葉,倒是時常喝些湯水花茶什麼的,所以這沏茶的功夫還真是馬馬虎虎,只畢竟學過,比這戲樓裡絲毫不通的倒茶師傅要好上許多。
“鄭三公子,我茶沏得不好,要是郡主喝着還是不合口味,可怎麼辦呢?”沈碧曼將茶葉放在壺中泡開,又按着茶壺,將茶水倒出來慢慢濾乾淨,輕輕巧巧的姿勢,看着挺賞心悅目。
“不合口味就叫她回家喝去,唧唧歪歪的,喝個茶都這麼囉嗦!”鄭沅有些奇怪,上回在西郊的時候,沈碧曼說話可沒有這樣文縐縐的,可她在鎮國公府說話的時候,卻又好像是這樣子的。這姑娘,到底是要鬧哪樣兒呢!
沈碧曼聽鄭沅說得輕巧,心裡卻直翻白眼。他可以對清河郡主這樣嚷嚷,她可不敢!
“清河郡主喝慣了宮中濃茶,怕是不習慣喝這樣清冽的茶呢!要是再發火……”沈碧曼真是好想問出口,要是發火了,她可以把他推出去頂火麼?
這本來,也就是鄭沅的事兒啊!
“她不敢,”鄭沅眯着眼睛,似乎快要睡着的樣子,“老子都給她沏茶了,還想怎麼着!”
沈碧曼瞄了一眼鄭沅,縮頭繼續倒第二次水。什麼“老子都給她沏茶了”,沏茶的明明是她好吧?
不過……雖然沏茶的是她,但也是頂着鄭沅的名頭,鄭沅還能說這茶不是他沏的麼?發火了,也輪不着她頂着,總不能說她指點的不好啊!
沈碧曼將茶葉濾了兩次,才見那茶水倒出來顏色漸濃,這就知道茶葉是泡開了。
“鄭三公子?”她小聲叫他。
鄭沅沒有動靜,似乎已經睡着了。
沈碧曼走近了兩步,端詳他的臉,濃眉微密,睫毛微動,高挺的鼻子,抿緊的薄脣,要是別醒來,就這麼睡着,怎麼看怎麼一張俊俏的臉。
“你看什麼?”鄭沅冷不防睜開眼睛,眼神犀利一掃,正看見沈碧曼嚇得退了兩步,頓時不滿,老子很嚇人麼?長得嚇人你還盯着看什麼!
“我本是想問問,鄭三公子的傷可是好全了,見公子這樣生龍活虎的,可見是都好全了。”沈碧曼站定腳步,找了個藉口出來,她總不能說,看公子長的好看,忍不住多看幾眼吧?
鄭沅卻摸着下巴,打量起眼前的小姑娘來,若有所思,樣子顯得有些痞。
“聽郡主所說,似乎是因爲公子打賭輸給她,她才讓公子沏茶,公子與她賭了什麼?”沈碧曼見鄭沅眼神怪異,忙轉移話題,問了心中疑惑。
“上回我不是去西郊山壁上挖了一株蘭花嘛!挖回來的時候傷了根,以爲活不了了。清河就與我打賭說她能養活,若養活了那株蘭花,我就讓她使喚一整天。”鄭沅倒回在椅子上,拖着聲音解釋。
“原來上回,公子是去挖蘭花了。公子是喜歡蘭花嗎?”沈碧曼有些好奇,怎麼也想不到這大咧咧的少年會喜歡花。
“並不是,”鄭沅果然後有解釋,“那蘭花生的奇特,是可以入藥做金瘡藥的。”
鄭沅斜眼盯着笑吟吟的沈碧曼看,這娘們難不成他會喜歡養花這樣娘兮兮的事情麼!
“鄭三公子,茶已經泡好了。”沈碧曼見鄭沅莫名奇妙盯着她看,還以爲自己有何不妥,偷偷拉拉衣裙,卻又沒發現什麼奇怪的地方,就忍不住提醒他,“清河郡主還在樓上等着喝茶呢。”
鄭沅不屑的“哼”了一聲,提着自己的劍就往樓上去,沈碧曼急忙叫小二端着茶水跟上。
沈碧曼給清河郡主上了茶,等着郡主的話,卻見她心不在焉的喝了兩口,就放下了,也沒點頭,也沒發火,只臉色依舊不太好。
沈碧曼回頭看看鄭沅,卻見他也是一臉陰沉,歪倒在躺椅上閉上眼睛假寐。沈碧瑤和沈軒都盯着戲臺子看,卻又好像不是在看戲,氣氛很是奇怪。
沈碧曼不想攙和他們莫名其妙的事情裡去,遂低着頭在一邊坐下看戲,假裝自己什麼都沒有看見。這幾個都是比她身份高得多,她若是不知好歹的湊上去,豈不是要去做出氣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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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看了一場莫名其妙的戲之後,沈碧瑤也不鬧着要常出門了,沈軒倒是時常勸她,沈碧曼卻覺得還是不要亂出門比較好。
既不出門了,也總要有些事情來做着玩,沈碧瑤突發奇想,撒嬌着叫沈夫人給她個鋪子玩玩,沈夫人拗不過,就撥了間剛收回來的雙層樓門面給她,正在西街邊上,佔着兩間店門。
沈碧瑤得了鋪子,又有得力的掌櫃,就和清河郡主商量着開個“女兒屋”,專賣些胭脂水粉,手絹帕子,或是其他女兒家喜歡用的零碎東西。清河郡主和沈碧瑤兩個出了打頭,沈碧曼也抓着機會,將自己全部攢的月例銀子搗鼓出來,擠了一個小份子。
其實這“女兒屋”也花不了多少錢,因這鋪子是侯府的,這裡面服侍的丫頭也是清河郡主和沈碧瑤將府裡的丫頭各撥了兩個過去,貨物託了老掌櫃細細尋了女兒家的零碎東西,實在花不了幾個錢。
“這“女兒屋”雖只賣零碎東西,但是尋常店裡,哪家沒有個什麼鎮店之寶?更何況老百姓沒幾個錢,花錢多的大多是夫人小姐,若是沒有好東西,又怎麼叫人看得上?”沈碧瑤道
“不僅要東西好,且還要有些稀奇的花樣。”清河郡主也覺得有理,就又添了一句。尋常東西再好,還能比各府裡精心定製的東西還要好麼?總是要有點花樣,才叫那些夫人小姐不得不喜歡上“女兒屋”的東西。
“若說只在東西上想拼過京城的字號商鋪卻是不可能,胭脂水粉,釵環手鐲,每樣都是有頂好的老字號,別人不去老字號買好東西,怎麼偏到咱們這‘女兒屋’來?況別人家還能專門送上門去供各府選呢!”沈碧曼聽着兩人的主意,倒有些想法:
“我是覺得,別家都是可以送上門去給各府選,咱們這‘女兒屋’卻應該偏偏要有一樣東西,叫夫人小姐們定要到鋪子裡來才行!”
“這是怎麼說?”沈碧瑤和清河郡主雖有些想法,卻還沒想過,不叫店家送上門去,倒偏偏定要叫客人上門的道理,遂都覺得很是稀奇,忙都湊上去聽。
“要想夫人小姐們都上鋪子裡來,那得這樣‘東西’必須要拿不走,定要在店裡用才行!咱們想想,可有什麼東西,一定是拿不出店鋪,可夫人小姐們又都喜歡用的?”沈碧曼雖有主意,卻還是見識不夠,只得三個人湊在一起冥思苦想。
“不想了,我回府掏掏,看看有沒有好東西。”清河郡主覺得在這裡費腦子,還不如回家去掏掏庫房,說不定就找出個用得上的寶貝來了。
沈碧瑤和沈碧曼見清河郡主這樣說,也都告辭了迴轉府裡,沈碧瑤自然是去纏着沈夫人淘東西,只沈碧曼一個還在遊移着費腦筋想。
這店鋪對沈碧瑤和清河郡主來說,只是個添趣味的玩物,對沈碧曼來說,卻是個攢嫁妝的好機會,她是一定要將這店鋪做好的!
只是,什麼樣的東西,才能放鋪子裡去,一定讓夫人們想上門來用呢?
沈碧曼漫不經心的翻着雜書,眼裡頭卻沒看進去一個字,見沈碧瑤垂頭喪氣的進來,也就知道沈夫人那裡並沒有什麼好消息。
“若是真沒有這樣的東西,也只能擺些貴重的擺飾做鎮店之寶了。”沈碧瑤趴在桌上,有些無精打采。
“若不然……去問問哥哥,哥哥在外多年,見過識廣,說不定有好主意呢!”沈碧曼猶豫的說。
“說的也是,”沈碧瑤又來了精神,“若是哥哥都沒有好主意,那咱們也不弄什麼稀奇東西了。”
過了幾天,就見沈軒帶人在鋪子裡面修了炕頭差不多的東西,只上面不是泥磚,倒是放了一塊白色的奇怪石頭,說是石頭,看起來倒更像一塊玉石,摸起來光光滑滑的,且冒着點絲絲涼氣。
“這是做什麼用?”沈碧曼站在旁邊好奇的張望,清河郡主也是止不住好奇心,一大早就跑來了。
“這是他從前在北寒之地挖來,一直放在冰窖裡。前兒我問哥哥,他就說搬出來給我們用了。”沈碧瑤解釋,“你瞧下面築的是炕頭,到時候在底下燒火,人躺在上面,就有蒸汽上來。哥哥說,只用躺一刻鐘,再用熱水沐浴,就會渾身通暢呢!”
“真的假的?該不會是你哥哥杜撰的吧?”清河郡主很是懷疑,從未聽說過躺在石頭上下來之後就會渾身舒暢的。
“《志物記》上也有說呢,北國有玉石,巨大無比,於寒冰之地千年融合而成,火烤,蒸汽上涌。一女子偶睡於玉石之上,忽感熱氣涌動,汗溼淋淋,渾身污穢盡出,下石沐浴,神清氣爽,膚白柔嫩。此爲‘顏石’也!”沈碧曼一向愛看些亂七八糟的雜書,此時倒想起了些有用的東西來了。
“照你這樣說,這就是那‘顏石’了?”清河郡主看着新安置的石頭躍躍欲試,“若真是像你說的那樣,待會我倒要好好試試先了。”
“別急,要等上兩天,等那封泥都乾透了。”沈碧瑤低聲說,眼裡也是躍躍欲試的光芒。
“還要等上兩天麼?”清河郡主撅嘴。
“兩天之後,郡主也是用這玉石的第一人呢!”沈碧瑤惋惜,自己肯定是要讓着郡主的。
“……”沈碧曼看兩人興致勃勃,識相的閉嘴不語。等她們兩個都試過了,自然就會輪到她了,都急個什麼勁呢!
兩天之後,清河郡主果然急忙忙的先去試了‘顏石’功效,深感沈軒高明,居然能搜刮到這樣的好東西。沈碧瑤自然不甘落後,用完又去將沈軒誇了一通,讓沈軒心情好了好幾天。
沈碧曼終於輪上用了,照照鏡子一看,自己像是白了好幾圈,很是高興,對着清河郡主和沈碧瑤,說了沈軒一籮筐的好話。要對着沈軒當面誇,她是不敢的,就只好拐着彎讓沈軒知道,自己這個妹妹是有多崇拜這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