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很深, 早過了沈碧曼平時就寢的時辰,但她還是拿着梳子,慢慢梳着自己的頭髮。再仔細一看, 卻能發現, 她的心思早就不在上面了。
她的未來, 就這麼定給周家了嗎?這周家要是不好, 她又該怎麼辦?
忽一陣冷風吹來, 叫她打了個噴嚏。
怎麼紅綃竟然沒有關窗戶?
沈碧曼轉頭一看,果然發現窗戶大開着,窗外已經颳起了陣陣大風, 像是要下大雨的樣子。
她探頭看了看外面,一片漆黑, 府裡的人都已經睡下了, 這才驚覺時候已經不早了。
煩惱有什麼用, 既然已經應下,她也只好認命, 走一步算一步了。
沈碧曼嘆了一口氣,關上窗戶,一轉身,卻發現讓她煩惱了一整天的男人,居然就靠在屏風上, 衝她笑得燦爛。
“你, 你怎麼會在這裡!”沈碧曼大驚, 剛要叫人, 卻突然記起此時已經是半夜, 於是又壓低了聲音問他。
“爺已經來了很久了,見你坐在那裡發呆, 還以爲只是一小會。哪想到你一坐就是一個半夜呢!爺都快睡着了。”鄭沅裝模作樣的打了個呵欠,笑說:“茶水都喝飽了。”
沈碧曼瞥見外間圓桌上,果然茶壺和茶杯都被用過了,不由得皺起眉頭來。
自己真是太不小心,居然連個大活人進來這麼長時間沒有知覺!
又惱恨府中的護衛,竟然連鄭沅這樣進來都沒有發現。
若是來個盜賊,或是歹徒,那永毅侯府豈不是要被偷光殺光了!
“半夜三更的,你來做什麼?趕快走吧!”沈碧曼口氣不算好,任誰在自己閨房裡,半夜見到個偷偷進來的男人,都會想盡快將他趕出去。
只不過,鄭沅已經進來,她若再大聲嚷嚷,壞名聲的可是她自己!沈夫人才不會管這是不是護衛偷懶的過錯,或者是鄭沅的錯,只會認定她行爲不檢點。
“聽你這話,難道不是半夜三更,爺就可以大大方方進來麼?”鄭沅嬉皮笑臉,看見如此不加修飾的沈碧曼,心中驚豔。
一身白色裡衣,雖不透明,卻也將凹凸有致的身材隱約顯現了出來。長髮柔順的披着,已經幹了,臉上沒有塗抹什麼脂粉,因此讓他將她生氣的表情看着更加清楚,彷彿連皺起的眉毛,也在一根一根的說着此時她惱怒的心情。
小嘴沒有塗過口脂時候那樣的紅豔,卻是粉粉嫩嫩的顏色,潤得很,讓鄭沅不住想起親吻她的時候,那種柔軟的甜味。
此時沒有任何首飾裝扮的她,卻讓鄭沅覺得,她比任何時候都要好看。
“鄭三公子,女子的閨房並不能隨便讓陌生男子進來,還是請公子快出去吧!”沈碧曼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煩惱,低聲下氣的勸說鄭沅。
不管鄭沅是來幹什麼,她都不那麼想知道,因爲,一定不會是什麼好事情。
這個世界本就對女子不公平,更何況還是一個被人拿捏的庶女?若是被人發現,她說不定要以死以示清白了。
“陌生男子不能隨便進來?”鄭沅笑得隨意,上前幾步,靠近沈碧曼,驚得她往後退了好幾步,只靠上了身後的梳妝檯才停下,“你我之前摟摟抱抱不說,親也都親過了,怎麼能算是陌生呢?”
“你別胡說!”沈碧曼嚥了咽口水,緊張得很,生怕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半夜在這侯府鬧起來,“鄭三公子,漂亮的姑娘那麼多,你哪裡用記得我這麼一個小人物,之前只是意外,你就當做都是夢,忘了吧。”
“你的滋味,我到現在還記得很清楚。”鄭沅低笑,慢慢湊近了沈碧曼,聞着她身上的味道,只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清香,“怎麼能忘記呢?我已經告訴母親,決定要娶你了。”
決定要娶她?是納她爲妾吧!
沈碧曼想到沈夫人對她說的話,突然心中像是紮了根刺一樣恨,他這是要逼她淪爲妾侍嗎?
她心中一緊,用盡力氣,將鄭沅一把推開,雙腿一軟,就跪了下去,也顧不上膝蓋磕的生疼,眼淚一擠,讓自己瞬時間淚眼汪汪:“鄭三公子身份高貴,小女子實在高攀不起,還請公子放過我吧!”
鄭沅見她居然跪下求他,臉色瞬間黑成了鍋底。他堂堂鎮國公府的公子,只是想娶她,居然讓她這樣避而不及嗎?
“若公子實在要玩弄我,我也只好認命,只等公子哪天玩夠了,就賜我一條白綾好了!”沈碧曼說着,愈加覺得悲從中來,眼眶紅着,眼淚不住的掉下來,忙低下頭去掩飾,“我這樣的身份的女子,又怎能強得過你,死活只是一條賤命罷了。”
鄭沅從前只覺得那些那些身份底下的人,動不動就跪地求饒是理所當然,而他此時卻氣得只想把這女人抓起來狠狠暴打一頓,叫她不要跪着對他。可看她流着眼淚,一副傷心的樣子,又覺得怎麼都提不起勁來去拉她。
雖然他對母親像是隨口一說,但,他卻是真心想娶她的。
今晚本就是爲了問清楚,沈夫人爲何沒有答應親事,但現在卻已經不用再問了。答案很明白——她不想嫁他,不是嗎?
“好,好得很!”鄭沅雙眼冒火,臉色陰沉,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硬叫她擡頭看自己,心中一片失望。
沈碧曼只覺得她下巴都快要被捏碎了,耳邊嗡嗡作響,又聽他咬牙切齒,一字一頓,說:“你不嫁,老子還不稀罕娶呢!”
窗外風吹不止,大雨傾盆而下。
鄭沅已經離開很久,而沈碧曼卻依然癱軟在地上。
許久,她才稍微找回了自己的力氣。剛纔鄭沅暴怒的樣子,她相信,如果他再在這房裡呆上一會,真的就會捏碎她的下巴了!
沈碧曼雖然頂着鄭沅的氣勢,拒絕了他,身上卻已經滿是冷汗,連心中也是一片空蕩茫然。她即使兩世爲人,卻也只是一個閨中女子,又怎麼抵擋得住他在軍營中歷練,經受過戰場洗禮的強硬氣勢!
她不明白,自己怎麼就落到這樣的境地了呢?明明前幾年一直過得不錯,怎麼偏偏到了嫁人的時候,就變得這樣艱難了?
窗外的雨點都被風吹颳着,打溼了她的衣裳,她想站起來,卻又發現腿腳已經麻木。
又等了一會兒,沈碧曼終於覺得腳上的麻木已經褪去,就扶着梳妝檯站起來,慢慢挪移到牀上。
她環抱着自己,全身蜷縮在被子裡面,卻還是覺得很冷。
明天,大概,又要病一場了吧?
紅綃一大早就起來去看沈碧曼,看昨天大姑娘憂心忡忡的樣子,她有些擔心。
敲了敲門,裡面沒有動靜。沈碧曼還在熟睡中,紅綃自己輕輕推門進去了。
怎麼昨天沒關窗戶麼?
紅綃見沈碧曼房中的窗戶打開,想到昨夜那樣的大風大雨,頓時覺得有些不安。她忙去看沈碧曼的的情況,見她臉色潮紅,氣息沉重,果然是發起了高燒。
“來人啊!快請大夫!”紅綃着急,揚聲叫了外面的小丫頭去請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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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沈碧曼房中,大夫診脈開方子,沈碧瑤盯着丫頭又開始熬藥的時候,沈夫人正氣呼呼的應對着自己兒子的問話。
“我不答應這親事!”沈夫人就不明白了,自己親妹妹的婚事不管,倒管起那個死丫頭的婚事來了。
“母親爲何不答應?”沈軒今日才知道,鎮國公夫人要替鄭沅納沈碧曼爲妾的事情,早早過來向沈夫人確認,卻發現母親根本沒有答應的意思。
“沈碧曼這丫頭,也不知用了什麼手段,居然讓鄭沅看上,我怎麼能如她的意!”沈夫人氣憤說道,“你也不爲你妹妹想想,沈碧曼要是嫁了做妾,你妹妹出去還不知道怎麼丟臉!”
沈夫人沒想到沈軒居然會勸說自己同意這婚事,如果不是沈碧曼現在病的躺在牀上,她肯定又要把那死丫頭叫來敲打幾下,居然給她兒子灌迷魂湯!
“若是因爲做妾的事情丟臉,那就想辦法做妻不就行了?”沈軒皺眉問:“我聽說鎮國公夫人本是打算讓曼兒做正妻的,是母親不同意?”
“我當然不同意!”沈夫人哼了一聲,沉聲說:“她要是做了鄭沅的正妻,那你妹妹怎麼辦?將來嫁的門第,比沈碧曼還要低,你讓她怎麼出去見人!”
說來說去,沈夫人就是不想讓沈碧曼嫁的這樣好,就算是做鎮國公府的妾,那也是丟臉,若是嫁入鎮國公府,把瑤兒比了過去,那就更不行了!
“母親不可意氣用事,曼兒嫁去鎮國公府聯姻,我是大有用處的。”沈軒壓低了聲音,說出了自己的打算,“近來朝中現在局勢不穩,母親就聽我的,就算不答應也先別給曼兒定親。瑤兒的婚事母親不用擔心,我和父親心裡早就有打算了,定會嫁的比曼兒好。”
近來太子日漸沉迷於美色,已經做錯了好幾件正事,皇帝似乎有些厭棄太子。太子若是下馬了,那二皇子與三皇子就都有機會了。聽說二皇子已經在暗中籠絡官員,這時候,曼兒要是嫁給鄭沅,那鎮國公府肯定是要向着三皇子一些,至少……不會被二皇子籠絡了去
“比曼兒好?那不是……”要比鎮國公府還要好的門第,那不是隻有嫁給皇子王爺了?沈夫人震驚,不禁想起鄭夫人說過的,皇帝有意爲兩位皇子選妃的消息。
如今二皇子和三皇子都已經在朝中歷練,只等娶了妃子就可以封王開府。
沈軒雖然沒有說,但是沈夫人也知道他私底下與三皇子相熟,三皇子也偷偷來過毅侯府。沈碧瑤要是被選上,那很可能是三皇子妃,以後成了王妃,地位可不是一般夫人可比的。
“可是……”真的知道了沈碧瑤有這樣的機會,沈夫人心中當然擔憂,卻也不乏有一絲欣喜。
畢竟是嫁給三皇子,憑沈碧曼的才貌性格,又沈軒早與三皇子相熟,沈夫人還是很有信心,沈碧瑤可以抓住三皇子的心。就算三皇子以後有側妃妾侍,那也越不過瑤兒頭上去!
“母親不用多問,只用等着就行了。曼兒和瑤兒,若其他人上門提親,你只管都回了就是。”沈軒沉聲說。
沈夫人點點頭,還在爲這新得的消息而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