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碧曼恭恭敬敬的行了禮,默默站在一邊充作泥人,手心裡卻是一陣汗。
不能怪她這樣驚慌,現今的三皇子、以後的潛龍趙顓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任誰都會驚詫萬分的吧?
她早就知道沈軒和趙顓關係好,卻沒想到現在他們就已經是暗中拜訪的程度了,而沈碧瑤也似乎是認得趙顓。
“喂,你怎麼在我家呢?”沈碧瑤瞪着眼睛看着眼前這個笑吟吟的男子,又問了一次,心裡一下就想起了那天七夕節的時候,這男子與與她搶座位的事情。
她一點也不知道沈碧曼正心慌着,還以爲姐姐是一下子見到外男不好意思了,遂對沈碧曼的沉默也沒有在意,卻不知沈碧曼只在心裡嘀咕,好妹妹呀,雖然他是你未來的夫婿,可是你也不能這樣沒禮貌的“喂喂喂”的稱呼人家啊!
她前世雖沒有見過趙顓幾面,但也聽說過,趙顓是個慣會騙人的,表面上笑眯眯的,暗地裡不知道怎麼想着使陰謀詭計呢!要不怎麼後來,太子沒登上皇位,偏偏是這位三皇子做了皇帝呢!
“瑤兒,曼兒,這是我同窗師兄。”沈軒看了看趙顓,心下也不知怎麼介紹,只含糊說:“師兄行三,你們稱聲三公子就是。”
沈碧曼聽沈軒這樣介紹,總算有些明白了聖上對兩個人的私交爲何絲毫不見怪,原來他們是同門師兄弟。這樣趙顓時常和沈軒混在一起,也是說的通了。
沈碧瑤本還想着與沈軒告狀呢,卻聽沈軒說他是同門師兄,又讓自己稱他三公子,便覺得這男子的身份應該比她家要高上一些,對他的身份絲毫不提,說不準是怕聖上知道,以爲在結黨營私呢。
永毅侯雖是個侯爺,但京城遍地的皇親國戚,世家大族一堆,遇上個身份比她家高的人,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沈碧瑤就打算與沈碧曼老老實實的重新見禮,剛要福身呢,就見趙顓用扇子對沈碧瑤的手一託,止了她們兩個行禮,又笑着對沈軒說:“咱們兩個何必如此客氣,你的妹妹不就是我的妹妹,現又沒有旁人,跟着你叫一聲師兄也是使得的。”
沈軒聽趙顓這樣說,知道他不願多露出身份,就叫沈碧瑤和沈碧曼都稱了一聲“師兄”。
“聽你剛纔嚷嚷,你在哪裡見過師兄了?”沈軒多嘴問了問,沈碧瑤嘴巴快,就將七夕節那天與趙顓搶位置的事情說了。
“那天是我對不住妹妹,早知道是一家人,我應該讓座位,錯了,應該請妹妹一起吃飯纔是!”趙顓似模似樣的要賠禮道歉,將自己掛在腰間常帶的一塊玉佩摘下來,遞給沈碧瑤,“這也算是塊不錯的玉佩,送給妹妹戴着玩吧。”
沈軒當然是不敢叫他賠禮,倒是沈碧瑤高高興興的受了,本來就是他錯,他道歉,她收禮,又有什麼不對?
沈碧曼站在一邊,趙顓也不好厚此薄彼,隨手將今天新戴的玉扳指給了她,當作見面禮。
沈碧曼本是不敢收的,但見沈碧瑤已經收了玉佩,她若是不收,倒顯得沈碧瑤失禮於人一樣,就道了謝,將玉扳指收起來。這可是未來皇帝賞的玉扳指呢!
沈軒只當是趙顓看在他的面子上,將沈碧瑤兩人當作妹妹一樣疼。
沈碧曼卻暗暗在心中思量起來,說趙顓會與人搶位子,若不是沈碧瑤親口說,趙顓也承認了,她肯定是不信的。現在趙顓將自己的玉佩賠給沈碧瑤,難不成是現在就對沈碧瑤有意思了?她們可才十一歲呢!
沈碧曼看看站在一邊,和趙顓頗爲熟捻的沈軒,覺得趙顓應該是看在沈軒的面子上,纔對她們客氣。
不管趙顓是個什麼意思,沈碧曼也不想多去揣測,因爲,她知道,沈碧瑤的選婿之路並不像想象的那樣順利。
這時候沈碧曼才驚覺前世花太多力氣去給沈碧瑤使那些沒什麼用處的絆子,又浪費時間在那渣男身上,對一些要緊的事情,竟然一點印象都沒有。如今正是恨不得多想起些事情,趕緊將趙顓和沈碧瑤送做堆纔好!
本來趙顓來永毅侯府也只是和沈軒磨嘴皮子,現在多了兩人,照樣擺了茶水點心磨嘴皮子。
沈碧瑤纏着沈軒給她講趣聞,沈軒拗不過,就和趙顓兩人邊回憶,邊挑着有趣的事情說了兩三件,沈碧曼識趣的在旁邊聽,並不多插話。
說完了趣聞,沈碧瑤就和趙顓擺了棋盤下棋,沈軒自己鋪了紙畫起畫來。
沈碧曼倒是知道自己棋藝不精,不好湊在一邊看他們下棋,又不想刻意往沈軒旁邊湊,就挑了本詩詞看,在一旁慢慢消磨時間,這一整天也就過去了。
夏日過去,秋季涼爽。
九月裡,京城最大的事情,就要數老鎮國公的六十大壽,大宴四方。
本來一個老國公爺過壽,也沒有這麼大陣仗,但是鎮國公家,卻與別家不同。最早一代鎮國公是和開國皇帝一起上過戰場,有擁立之功的,因此不僅這鎮國公的爵位是世襲罔替,鎮國公家中還供奉着開國皇帝給的丹書鐵券。
雖然現在的鎮國公府沒有剛開國時候那樣的風光,卻依舊還是秉持着先祖遺訓,將祖上的功夫一代一代傳下來保家衛國,連皇帝也是不敢小看這國公府。先皇爲了拉攏鎮國公府,就娶了老鎮國公的妹妹做皇后,就是當今的太后。
本來當今聖上也是想娶鎮國公家的姑娘,卻沒想到老鎮國公夫人一連生了四個兒子,竟就是沒有女兒。於是皇帝就想着,給太子娶個鎮國公家的姑娘,也是一樣的。這等啊等的,結果這新上任的鎮國公夫人還是一連生了三個兒子。
太子年紀漸長,實在拖不得了,皇帝才指了太子妃過去,連累得下面幾個皇子都要拖個幾年再娶親。弟弟總不能比哥哥還要早的年紀成親吧!
這次老鎮國公六十大壽,太后作爲妹妹,當然是送了賀禮過去。連太后都送了賀禮,皇帝和太子、以及各位皇子們當然不能落後,於是家家的誥命夫人也是要打起精神來,好好想想該送些什麼禮給老鎮國公。
不管別人送的什麼禮,沈夫人只管遵循着什麼貴,什麼稀奇就送什麼的原則挑禮物。這樣的大壽,鎮國公府收到的禮,說那是堆成小山也是不過分的。別想着要在這小山一樣的禮物中出風頭,只別叫別家夫人笑他們家送的寒酸就是了。
沈碧曼再怎麼沒聽過鎮國公家的事情,但見沈夫人爲這大壽的禮物,挑挑撿撿了一個月還不滿意,折騰的臉都瘦了一圈,她也明白了鎮國公家在京城權貴中的地位了。
沈夫人左挑右挑,找不出最貴最新奇的禮物來,幸而沈軒多年在外遊學,搜刮了不少好東西來。其中就有把上古傳下來的鋒利寶劍,聽說前朝赫赫有名的撫遠將軍也用過。
“鎮國公府是功勳之家,送把寶劍倒也算合適。”沈夫人看了半天,叫人打了個上好的錦盒,將寶劍包裝起來,等着去鎮國公府參加壽宴的時候,隨着其他禮盒一起送進去。
你問不是有寶劍了,怎麼又還要送其他禮盒?
開玩笑,沒見別家都是想一車一車的禮物送進去麼!
永毅侯府只是送幾樣東西聊表心意,已經算是平常了!
到賀壽的日子,沈夫人也並不叫沈碧曼和沈碧瑤打扮得太過平常,別家的姑娘在這樣的場合,肯定都是鮮亮鮮亮的過去,因爲各家大大小小的公子,連各位皇子都會去賀壽嘛!
她倆要是打扮的淡雅了,倒顯得寒酸,沒有小姑娘家該有的生氣。沈夫人又揪着兩姑娘,換了新衣裳新首飾,怎麼鮮亮怎麼打扮,非要弄出個嫩蔥一樣水靈靈的模樣,才滿意的帶她們出門。
到了鎮國公府門前,各家的馬車已經將門口擠得水泄不通。
因着鎮國公府還要在門前街上擺酒席給百姓吃,所以各家的馬車,只等夫人小姐下了車,就將馬車趕回去,等到下午酒席散了,下人再趕着馬車來接人。
永毅侯府的馬車還在路上等了一炷香纔到了鎮國公府門口,沈夫人也不計較,只坐在車裡盤算着待會見着鎮國公夫人要說些什麼話。
沈碧曼和沈碧瑤知道今天去的貴人多,不同於往日的平常聚會,所以都老老實實的呆着。
若是往日,永毅侯府家小姐的身份算是頂高了,就是橫行些也沒人說什麼。但今天貴人多,各家夫人也都亮着眼睛看各家小姐,姑娘們就是說錯一句話,那也是會被京城裡的夫人小姐笑上半年的。
鎮國公府裡地方大,前面幾個院全是給大老爺們擺了酒,讓他們喝個暢快。後面幾個院子,就擺了酒席請各家的夫人小姐吃。
等吃完了酒席,又有不少丫頭領着姑娘們到園子裡消食玩耍。
鎮國公府的園子可不像其他園子那樣小,裡面亭臺樓閣錯落有致,又有一條活水河源貫穿在園子中間,一直通到外面大河裡去。這樣大的園子,就算是一二百人進去玩耍也是有餘了。
而夫人們就聚在一起你來我往的吹捧,這個說:“你家姑娘看着好端莊。”
那個又誇:“你家姑娘看着很賢惠。”
等誇了半天,就有不少夫人約好了日子再相看,不出幾個月,想必京中又要有好幾家的姑娘要定親了。
沈碧瑤和沈碧曼照例是和幾個相熟的小姑娘擠在一起,都窩在一個亭子裡嘰嘰喳喳的說了會八卦消息。沈碧曼倒沒說多少,只是跟着聽了一耳朵。
比如鎮國公家大公子鄭平沉穩,二公子鄭安也不錯,只三公子鄭沅卻是個混愣子;
又比如幾個皇子都來賀壽啦,送了不少賀禮呢;
再比如哪家姐姐又和哪家的公子定親啦……
除了這類各家公子和小姐的八卦,小姑娘們可聊的東西也只有誰誰又去了什麼好地方玩,誰又得了好玩的新鮮東西了。
正說着話呢,就見一堆公子哥晃悠悠的朝園子裡來,打頭的穿着明黃色的袍子,扎眼得很,一看就知道是當朝太子來了。
太子來遊園子,姑娘們不管認識不認識的,都得跪下行禮。沈碧曼和沈碧瑤當然也是跪在人羣裡面,不去做那出頭鳥。
忽聽一聲“呀”的驚叫,衆人紛紛瞧去。沈碧曼也偷偷擡頭,原來是不知哪個尚書家的小姐,一張小臉驚慌失措,正被太子看了個正着。
那小姐嬌滴滴的和太子解釋,說有蟲子在手上爬過,好生嚇人!說着竟就掉下眼淚來了,哭着一抽一抽,可人憐惜極了。
太子當然是停下柔聲安慰了幾句,又細細問了那小姐的名諱,請那小姐起來陪着逛園子。
沈碧曼在心中暗笑,那蟲子嚇不嚇人她不知道,可那小姐肯定是衝着太子爺去的。
沒瞧見與她跪在一起的一堆姑娘,就算是一隻蜜蜂在她們中間穿來穿去的,都沒一個人挪來動去的瞎嚷嚷麼!
沈碧瑤見太子要走了,就稍稍擡頭,卻見太子身後有個臉熟的人,似是前段日子見着的沈軒的師兄。正想衝他偷偷招手呢,就見他笑着朝她搖搖頭,做了個禁言的姿勢。
“快低頭。”沈碧曼一下想的通透,趙顓肯定是不想別人知道,他與永毅侯府的人交好,遂就拉了拉沈碧瑤的衣袖,小聲提醒她。
太子帶着一羣人,呼啦啦的晃了一圈,逛着園子意思意思也就出去了。
等太子爺走了,剩下的公子才分散開,各自尋了相熟的人打招呼。有的往前院去,有的依舊在園子裡逛着,順便看看有沒有中意的姑娘,打聽清楚了,好叫母親上門去提親。
一堆姑娘見了一堆陌生的男子,自然是又多了不少談資。
小姑娘嘰嘰喳喳的說着太子長得多俊,可惜已經娶了太子妃,剛纔那小姐,再怎麼貼上去,最多也就混個側室。又說剩下的幾個皇子到沒有娶妃,但看皇帝的意思,也不知什麼時候纔給他們指婚之類。
“沒想到師兄竟是三皇子!”沈碧瑤忍不住和沈碧曼小聲嘀咕。
“確實沒想到,不過咱們別聲張,三皇子不想別人知道呢!”沈碧曼雖早就知道了,卻也裝作驚訝的樣子。畢竟她也才見過趙顓一面嘛!
沈碧瑤想到剛纔趙顓笑着做手勢叫她禁言的樣子,雖瞭然點頭,眉頭卻無奈的皺了起來。原來他是三皇子!以後再叫他師兄,豈不就太過失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