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宗。
白素貞說出這個詞之後，整座通明殿全都安靜下來，就連高居臺上李人傑面色也有些微寒，看來這家流派的威懾力確實不小，只是一個名字，便讓衆仙禁聲。
但不知爲何，龐謝修行八百年，見過的修行人也有一些，與佛門幾位高僧還有深交，卻從未聽說過這家流派的隻言片語。
倒是他身旁的黃英，聽到這個詞後，眉頭緊鎖，眼瞼低垂，口中喃喃自語，似乎想起來什麼。
至於李天華、馬子才、宋定博，此時已經聽得雲裡霧裡，只覺得腦子裡嗡嗡作響，不知面前這兩人在說些什麼，全都怪異地盯着龐謝，心中只剩震撼。
其實他們這種心情也好理解，假設一個普通人有一天忽然發現，有個每天見面的朋友可以跟世界大國的領袖通電話，談笑風生，隨意調侃，一定驚得舌頭都要掉下來，更何況仙凡之別，又豈是地位上的差別那麼簡單。
“這末宗居然如此厲害，不怕犯了衆怒，被人剿滅麼？”龐謝奇道。
“末宗行跡隱匿，豈是尋常人找得到的？”白素貞搖頭說道：“更何況，曾經有位天仙去找末宗的麻煩，結果至今未歸，生死難測……”
龐謝不由悚然，難怪衆位仙家談虎色變，原來還有這一層緣故，接着說道：“原來如此，天地元氣衰退的原因，在下已經知道了，不知何時能夠恢復呢？”
白素貞輕啓朱脣，正要作答。
就聽高臺之上李人傑高聲說道：“好了，好了，龐謝，你莫再問，白娘子，你莫再答，你們都先坐吧，咱們今日難得一聚，不要說這些掃興的話題。”
說罷，李人傑輕輕揮手揮手示意兩人坐下。
龐謝微微一怔，擡頭面對李人傑，深深看了一眼，轉身衝着白素貞輕施一禮，說了一句“多謝夫人解惑”，方纔坐回原處。
白素貞微微頷首，一樣坐了回去。
兩人坐定之後，殿中歌舞再起，只是不知爲何，龐謝一不看殿中歌舞，二不看衆位仙家，就連近在咫尺的藥王孫思邈，也不瞧上一眼，反而默默打了幾個手勢，示意李天華等人坐到他身邊，幾人見了手勢，連忙圍坐在他身旁。
待到幾人坐定，龐謝低聲說了句：“幾位稍安勿躁，做好應變準備。”
說罷，重新低頭沉思，不知在想些什麼，其他幾人面面相覷，卻也不知他是何意，只得暫時圍坐在一起。
……
叮叮噹噹，就在殿中歌舞昇平之時，忽然有環佩叮噹之聲，從大殿後方傳來。
龐謝擡頭望去，只見兩隊宮女身着桃紅長裙，足踏朵朵白雲，從殿外飄然而至，落在高臺之下。
李人傑見狀，連忙站起身來，衝着這兩隊宮女，朗聲笑道：“夫人怎麼來了？”
隨即，他伸手向前一遞，似乎是要攙扶什麼人，隨後又後一拉，拉到自己身邊，先是側耳傾聽，繼而點頭一笑，接着又轉頭向臺下衆人朗聲說道：“夫人方纔悄悄告訴我，幾位仙家今日能來，她非常高興，特地從後宮來此，想要敬大家一杯，不知諸位可否共飲啊？”
臺下衆位仙家聞言，一起站了起來，紛紛舉起手中酒杯，齊聲說道：“夫人既有雅興，我等敢不從命？”
李人傑大笑聲中，舉起手中琉璃杯，要與衆仙家共飲。
隨着李人傑舉杯，大殿兩側歌伎紛紛彈奏仙曲，悠揚樂曲迴響在大殿之中，一時之間，殿中氣氛熱鬧起來。
殿中氣氛雖然越來越活躍，龐謝的一顆心卻漸漸沉了下去，因爲在李人傑身邊，衆位仙家目光聚集之處，竟是空無一人，沒有半個影子。
李人傑的言談舉止，細心呵護，無不表現出在他身畔，站着自家夫人，衆位仙家的目光所至，也都聚集在那個位置。
可在龐謝眼裡，李人傑身畔什麼也沒有，在場的諸位仙家，連同李人傑在內，這一舉一動，就好像是做戲一般！
“兄弟，我眼睛不知怎麼了，怎麼看不清楚李人傑旁邊站的是誰？就好像沒站人一樣。”馬子才揉着眼睛說道。
“你的眼睛沒事，哪裡本來就沒有人。”龐謝沉聲說道。
“什麼？”馬子才大驚之下，幾乎喊出聲來。
“對！就是這樣！”宋定博一臉驚恐地說道：“上次就是這樣，他不斷地給我介紹一個不存在的女人，說是他的女友，我表現的稍不恭敬，他就大發雷霆，說是我對那女人不尊重，所以我才說他瘋了！”
“他瘋了就瘋了，怎麼這些仙人也陪他一起發瘋？難道他法力高到這種地步，連這些仙人也得讓着他不成？”馬子才問道。
“難道你到現在還以爲這些都是真的嗎？”龐謝瞪了他一眼。
“這些都是假的？”馬子才目瞪口呆，指着殿中十餘位仙家問道。
“不止他們，就連咱們所在的大殿，桌上的美酒佳餚，無一例外都是假的。”龐謝說道。
“憑什麼這麼說？”馬子才追問。
“龐兄弟，我也想知道，你爲什麼說這些都是假的，這一切的一切，看起來是真的，摸起來也是真的，甚至聞起來，嚐起來都是真的，只是因爲他身邊有個女人，咱們看不到，你就說這一切都是假的，這判斷的方法也未免太簡單了吧？”李天華插話問道。
他這麼問倒不是詰難龐謝，只是因爲他爲人做事認真，無論再荒謬的事情，只要沒有證據推翻，便不會輕易否認，否則當初也不會去找龐謝治病了。
“當然不是這麼簡單！”龐謝搖頭說道。
“那是什麼？”李天華刨根問底。
“你沒有發現眼前的一切都很熟悉麼？好好想想吧！”龐謝指了指大殿之中的衆位仙家說道。
“哦。”李天華聞言，頓時沉默下來，似乎在想些什麼。
“什麼意思？”馬子才卻還不明白。
“我來給你解釋吧。”黃英輕輕拉了他一把說道。
“咱們在桃花源地，推開屋門之後，就來到了這裡，在這裡見到的第一個人，宋定博以往就認識，後來上了落英山，咱們見到的韓冰，宋定博偏偏也認識，再往後咱們來到通明殿中，見到了這幾位仙人，藥王孫思邈的畫像李天華見過，神都南霽雲的神像宋定博見過，對面的上洞八仙像，就更不用說，只怕在坐的沒幾個不知道吧？”
“白娘子，我見過。”龐謝插話說道，其他幾人並無反應，都以爲龐謝的意思是，曾經見過白娘子的畫像或神像，卻沒想到龐謝說的是白娘子本人。
“你有沒有發現，咱們來到這裡之後，見過的所有人都是咱們幾個人中，某個人以往的熟人？”黃英問道。
“這個……似乎確實如此。”馬子才點點頭。
“不止如此。”李天華說道：“經你們一提醒，我才發現這座通明殿，與我小時候看過的‘西遊記’裡面，凌霄寶殿的佈置一模一樣，看來不光是人，就連景緻也是我們記憶中熟悉的。”
“不是還有些人，我們不認識嗎？比如說，跟艾國平一起來的那幾個漁人。”馬子才說道。
“你還記得清他們的模樣嗎？”龐謝問道。
“我……確實想不起來了。”馬子才先是皺眉，隨即發現確實記不清來那幾位漁人的模樣，忍不住說道：“這跟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又有什麼關係？”
“很簡答，因爲高明的幻境，都是由心而發，並不是創造出某樣不存在的東西，而是藉由人的內心，顯化出心中東西來，所以你才覺得一切都很眼熟，我也是因此判定，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覺！”龐謝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