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
馬子才這一驚非同小可,因爲這聲音並不屬於他認識的任何一個人,而是一個完全陌生的聲音。
“你們掉到我的家裡來,還踩在我身上,居然問我是誰,不覺得過分了嗎?”這人緩緩說道,聲音乾澀至極。
“啊?不好意思,這裡太黑,我看不清楚,打擾兄弟了。”馬子才連忙閃身。
“太黑沒關係,出去就能看到了,只要不像我一樣,眼瞎了就行。”這人嘆氣說道。
“兄弟,你剛說這是哪裡?”馬子才一邊隨口搭話,一邊伸手向四周摸索,試圖尋找其他幾人。
不料,剛一伸手,手腕便被人叼住,嚇了一跳,差點叫出聲來,還不等他叫喊出來,這人便低聲表明身份,這才發現抓他手腕的正是龐謝,原來其他幾人就在他身邊。
“我說過了,這裡是黃泉地府。”那人幽幽說道。
“別開玩笑了!”馬子才擺了擺手,全沒想到,這裡一片漆黑,對方怎麼看得着。
“我沒開玩笑,你要是用心聽,就能聽到潺潺流水之聲,正是九曲黃泉奔流不息的聲音”
“啊?”馬子才側耳傾聽,果然聽到了微弱的流水聲音。
“你們趕快走吧,這裡離黃泉太近,時間一久,肉身便會腐朽,記憶也會逐漸模糊,最終化爲一坯黃土。”這個聲音繼續說道。
“那你怎麼不走?”馬子才問道。
“我犯下大錯,被鐵鏈鎖在這裡,想走也走不了。”
“那我們怎麼能出去?”
“這裡只有一條路,順着這條路一路往外走,就能走到外面。”這人說道。
“哦,那就多謝兄弟了,我們先走了!”馬子才說道。
“一路走好。”
“且慢,你爲何不跟我們一起走?”龐謝插話問道。
“我走不了,有鐵鏈……”
還不等他說完,就聽到“嘣、嘣!”兩聲脆響,在黑暗之中,濺出點點火星來,原來龐謝已經摸黑找到鎖住這人的兩根鐵鏈,用力一拽,將兩根鐵鏈生生拽斷。
“啊?”這人大吃一驚,聲音之中既有驚恐,又有欣喜。
“現在可以走了吧?”龐謝問道。
“還是走不了,我兩條腿都已經斷了。”這人嘆了口氣。
“無妨,我帶你走。”
龐謝五感敏銳,耳力極佳,有聽風辨器之能,早已聽清楚這人的位置,甫一伸手,便抓住他的背心,也不管他是否願意,隨手提了起來。
其餘幾人摸索一陣,果然找到一條道路,於是順着這條道路向外走去。
他們雖是從斷崖上掉下來的,卻在臨近地面的時候,遇到上升氣流,被這氣流一託,全都安然落地,並沒有受傷,還都走得動。
這條道路極長,幾人足足走了一個多小時,纔看到一絲光亮,循着這絲光亮走向前,是一個一丈多高的洞口,出了洞口之後,只見洞口旁邊立着一塊石碑上面寫着“九曲黃泉”四個黑字。
……
洞口外面,是一片廣闊的原野,雖然有些光線,但也不是太亮,就好像黎明時分樣子,大概能看得見,卻又瞧不了很清楚。
龐謝擡頭看天,只見天上懸着一輪淡月,灑下昏黃色的光輝,照在荒野之上,四周沒有什麼標誌性的建築,也看不出來是什麼地方,便將手中提着的哪位仁兄放在地上,打算商量一下去哪裡。
月光照耀之下,幾人這纔看清他的長相,不由都是一驚,這人年紀約在二十歲上下,白白淨淨,文質彬彬,看氣質像是都市裡的白領,唯獨兩顆眼珠都已被人挖去,留下兩個黑窟窿,讓人不禁心中一寒,此外,兩條腿也都被人打斷,遍體皆是血痕,看起來悽慘至極。
“咦,你是……”宋定博瞧見這人的面容,忽然激動起來,指着他喊了起來。
“我是鬼。”不等宋定博說完,那人便打斷了他的話。
“你怎麼會是鬼?”宋定博面色激動,身子都抖了起來。
“咳咳,我怎麼不是鬼?不敬尊主,犯下天條,打入地獄,困於黃泉,日夜痛苦,想死也難,我不是鬼,還能是什麼?”這人重重咳嗽幾聲說道。
“你認識他?”龐謝插話問道。
“我當然認識!他是我親自召入教中,與離草一起加入桃花教的六慾使者之一,領悟了教主秘傳瞳術—定魂眼,我怎麼可能不認識?我就說最近怎麼沒他的消息,原來是在這裡!”宋定博大聲喊道:“王帥!你怎麼會在這裡?爲什麼會變成這樣?”
“王帥?這名字聽着好熟,怎麼想不起來,頭好痛!”王帥聽了宋定博的話,皺了皺眉,用力揉了揉太陽穴,說道:“我爲什麼在這裡?那是因爲前些日子,尊主開闢地上神國的時候,夫人一起出來慶賀,我這雙眼睛也不知怎麼了,別人都能瞧見夫人,我就是瞧不見,結果惹怒尊主,便被打落地獄,剜去雙眼。”
“你……這……”宋定博長長吸了口氣,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從何說起,最終化作一聲嘆息,低聲說道:“我現在有什麼辦法能幫你麼?”
王帥坐在地上,想了一想,說道:“你們能把我從九曲黃泉救出來,我就很高興了,要是還想幫我的話,就把我帶到枉死城中,投胎轉世,重新做人吧!”
“枉死城在哪裡?”龐謝問道。
“從這裡一路往北,不遠就是。”
“好吧,咱們就去瞧瞧。”說話之間,龐謝伸手要去將他提起。
“還是讓我來背吧!”宋定博勉強站了起來,將龐謝攔住,低聲說道:“若不是我拉他入教,他也不會落到這般田地,就算是我贖罪吧!”
龐謝點點頭。
李天華等人見此情景,情緒都有些低落,眼前這一切不知是幻是真,可是無論真假,都讓他們心情變得極差。
宋定博幾步來到王帥面前,將他背了起來,說也奇怪,王帥既不算瘦,也不算矮,正常來說,差不多有一百五六十斤的樣子,可是背在身上,卻感覺輕飄飄的,不過一二十斤。
背起王帥之後,幾人踏着荒野之中的稗草,大步向北方走去,不大會功夫,便遇到一條大道。
大道之上,行人不斷,奇怪的是,卻沒有一個人說話,互相也不打招呼,就這麼默默的走。
走到近處,才發現這些人說是在走,其實大半是在飄,雙腿幾乎不動,身形便能移動,可以說都是鬼魅一流。
馬子纔等人看的心驚膽戰,猶豫了許久,才以周圍都是幻境這個理由,說服自己踏上大道。
說也奇怪,幾人上了大道,周圍遊魂居然也沒人理他們,就好像瞧不見一樣,幾人便沿着大道,繼續向前走去,不大會功夫,來到一座城下,城高三丈,青磚砌成,就在城門上方,鑲着一塊石匾,刻着“枉死城”三個字。
城門下方也無人值守,幾人順着城門進城,按照王帥的描述,一路向枉死城中心走去,約麼二十多分鐘,便在城中看到一座高大府衙。
府衙前方立着登聞鼓,上方懸着一塊牌匾,上書“天日昭昭”四個黑字。
依照王帥的請求,宋定博邁步上前,拿起鼓槌,重重敲擊起來,甫一敲下,便聽到裡面有人喊道:“何人在外擊鼓?”
緊接着,府門大開,兩隊陰兵手持利刃,氣勢洶洶衝了出來,將幾人圍在當中。
“啓稟城隍大人,是我來了!”王帥趴在宋定博肩上,衝着衙門裡面大聲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