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
司青兒一心沉浸在蘇靜儀的事上,並未多想其他,只是隨便想了一首詩讓那姐妹倆背誦分心。
分心之後再要在石頭上站那麼穩,就不容易了。
要麼掉下來一個,然後兩個都出去。
要麼像短視頻裡那樣,兩人能在危急關頭相互扶持,一笑泯恩仇。
只是,她是隻想簡單粗暴的解決問題、卻忽略了這首詩裡傳達的意思。
……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蜜棗反反覆覆的念着七步詩,再想到甜棗方纔的言語和態度,悄悄扶在甜棗腰間的手,就漸漸的冷了。
死裡逃生的小妹,原是她想要用一生去愛護的至親。
可這丫頭竟爲主子的賞識與依賴,將她一片熱忱全看作浮雲。
有那麼一剎,蜜棗很想從石頭上跳下去。
從此她只在門外伺候,遠離甜棗,也遠離那種被親妹妹當對手提防的失望。
可她清楚司青兒的脾氣,若她們倆真有誰從石頭上掉下去,那麼不管是掉下去的還是沒掉的,以後就真的沒了再近身伺候的機會。
“啓稟王妃,奴婢知錯了。求王妃饒了我們這一回。往後奴婢們一定謹守本分。”
蜜棗說着,便主動伸手將總要躲着她的甜棗抱住。
很用力的緊緊一抱之後,她的手臂緩緩鬆開,心頭對面前小妹的所有情緒,也都放下。
叔王府本就有鐵律,府中爲奴者,無論父子母子兄弟姐妹,吃了叔王府的飯,就永遠是各司其職的奴才。
從前她願意爲妹妹藏私心,以後,她謹守本分。
蜜棗心裡百轉千回,甜棗並不清楚。
她一遍遍重複背誦,腦海裡浮現的是,鄧衍對她堅持嫁混沌的失望,以及蜜棗被她推開時的無措和詫異。
“王妃寬恕奴婢們吧。奴婢知錯了。”
甜棗是真心實意在認錯的。
“但願你們是真心認錯。但本妃也把話放在這:今日的事若再有下回,你們就出去。”
“是。”
甜棗喜滋滋的跳下來,然後就耍猴逗趣的攙司青兒去隔間沐浴。
她以爲她想明白了,也認錯了,蜜棗自然也不會生她的氣。
所以後來蜜棗認真做事,並不多話,她也以爲是蜜棗看出她很能逗司青兒開心,所以才默默成全。
入夜之後,甜棗自告奮勇,要在房裡守夜。
蜜棗也沒再堅持,出去後交代了門外奴婢幾句,便沒再停留。
“我愛清靜,不喜煩擾。也不想任何煩心事使我分心。如果你珍惜咱們之間的情分,就好好對待蜜棗。也好好想想,要怎樣化解鄧衍與混沌之間的隔閡。”
司青兒臨睡前,對着燈燭說了這些,然後沒再看甜棗,自己起身到牀榻上睡了。
那種失望,落寞,隨着搖晃的燭火,晃在甜棗心頭。
整整一宿,甜棗睡不着,忘不掉,閉上眼就是司青兒坐着傷心的側面。
一直熬到清晨,當蜜棗端着清水進來時,她趕緊打起精神迎上去,很是體貼的接了那裝水的木盆。
“姐姐起的好早。瞧這頭髮梳的真好看,多戴個簪花上去,就比官宦人家的小姐還端莊了呢!”
蜜棗任由甜棗接了她手裡的木盆,然後巧笑嫣然的摸着髮髻說:“是嗎?那待會也給你梳一個一樣的。”
看到她的笑臉兒,甜棗心下便鬆了不少。
轉身去伺候司青兒洗漱更衣時,整個人也都歡快起來。
她謹記雲嬤嬤的叮囑,有身子的人不能傷心,要時刻哄着主子高興。
所以,只要她在司青兒身邊,各種俏皮笑話和逗趣故事,就層出不窮的從她嘴裡往外冒。
終於熬到司青兒午間小睡,她留了蜜棗在司青兒房裡照看,自己則溜出院門,去找鄧衍。
司青兒說是不願爲任何事分心,可她昨晚那些話,哪一句不是替她多思多慮之後的提點?
王爺王妃鬧矛盾彼此不搭理,已經讓王妃時常落淚,若是她得了王妃提點還不上心,莫說司青兒要生氣,她自己都無法原諒她自己了。
嫁混沌,王爺和王妃都同意了。
混沌本人也是十分樂意的。
她原是想着,鄧衍雖在這事上很不贊同,但只要她咬牙堅持……
但枯坐一宿之後,她忽然又覺得,嫁不嫁混沌,他們都還是王爺王妃身邊的奴才。
只要大家都清淨和平的呆在一個宅院裡做事,是不是夫妻,一個名分而已,真有那麼重要?
值得鄧衍爲她跟混沌鬧僵,值得王妃爲她憂愁傷感?
不,在王妃的喜樂面前,她這點破爛小事,根本不值一提。
出了院子兜兜轉轉,問了好幾個路過的奴才,甜棗終於在大花園深處的樹林裡,找到了正在砍樹的鄧衍。
“哥。”
甜棗脆生生的湊上去,直截了當的問:
“你是不是真不同意我嫁混沌?”
……鄧衍聞言,斧子差點砍偏。
想到昨晚跟混沌大戰三百回合後,不得不在對方的威逼利誘下憋屈點頭,他那緊繃着的臉色,就更難看起來。
他繃着臉不願吭聲。
這回應看在甜棗眼裡,真實答案,不言而喻。
“我不嫁了。你幹活吧,我回去了。”
甜棗快速說完,轉身就走。
到了沒人的小路,她眼裡大顆大顆的淚珠子,稀里嘩啦的落在臉上。
樹林裡,舉着斧子卻忘了砍樹的鄧衍,半天才回過神。
然後,問他身邊的小奴:
“她說什麼?你聽清了嗎?”
小奴規規矩矩的,把甜棗的話重複了一遍。
話還沒說完,就眼瞅着鄧衍手裡的斧子,咔嚓一聲砍進樹裡。
……甜棗回到司青兒門外時,蜜棗正溫聲細語的伺候司青兒喝茶吃點心。
她悄悄的聽了一會兒,確定司青兒心情還算不錯,就回自己屋裡,找了個乾淨手帕,將那塊從不離身的玉佩摘下來包好。
……
這日深夜,終於能歇口氣的混沌,就從皕伍手裡拿到了一個繡小魚的手絹包。
手絹上的小魚繡得活靈活現,包裹在手絹裡的三尺長的紅繩上,半邊玉佩靜靜的吊着。
混沌不懂,便拉着皕伍問,結果那小子便秘似得半天才蹦出一句:“甜棗說,她不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