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家龍走後,通訊室裡便只剩下童兵和喬椏。
看着垂頭而坐一言不發的童兵,喬椏實在忍受不了這種沉默,她拍了拍褲腳,試着打破這種安靜:“反正現在連軍區長已經來了,這裡很快就會有人來支援的。你又是一整夜沒閤眼了吧?要不先去休息一下?一會兒我會幫你過問殷茹男的下落……”
“不行,就算你問了,也只有兩種回答,要麼就是公事公辦、法不容情;要麼就是一堆模棱兩可的漂亮話。”還沒等她說完,童兵便拒絕道:“除非連組長公開表態不追究茹男的行爲,否則任何空話都沒有用。”
“你怎麼這麼說自己的老領導?我還以爲你們關係應該很好呢。”喬椏奇道。
“就因爲我是他的老部下,所以才瞭解他。”童兵擡起頭,他的聲音似乎也隨着擡起的頭顱而恢復了信心:“連組長不是那種公事公辦的脾氣,他對待部下非常人性化,本身的性格也很容易通融私情。當初他不通過朱軍長,一定要自己獨立創立龍組,就是覺得國家給特種戰士的待遇還是不夠好,對於犧牲的戰士,國家對軍屬遺孤的照顧還不夠到位。所以他想建立一支,從體制上更能讓戰士沒有後顧之憂的部隊。”
“既然這樣,他又爲什麼會對殷茹男的事情一點都不讓步呢?是因爲殷茹男這次鬧得太嚴重;還是你跟連組長關係不好啊?”
喬椏本是隨意猜測,誰知童兵卻點頭道:“都有一點吧。”
“都有……你跟他關係不好啊?看他和劉隊說話,連軍區長好像是個很能體諒部下的人啊?”
“但是我的身份有些特殊。”童兵指着自己:“你可能也聽你姐說過,我是朱忠軍長破格招收入伍的。本來華夏就對煉氣者參軍有些排斥,如果不是朱軍長,我是不可能加入軍隊的。可是我這個‘空降兵’,哪一支特種部隊都沒去,偏偏去了龍組。”
喬椏一時還沒能明白:“你去了龍組,和朱軍長有什麼關係?”
“朱忠軍長是華夏特種軍事之父,鳳組、豹組、象組、狼族……幾乎所有的特種部隊全部都是朱軍長親手創辦的,就算有些部隊他沒有親手參與組建,也是由他的部下或者學生創辦的,都可以算作是‘嫡系部隊’。”童兵解釋道:“只有龍組不一樣,他是連組長親手創立的,和朱軍長几乎沒有關係。”
這下喬椏大致聽懂了:“那這樣不是很彆扭嗎?你怎麼偏偏加入了龍組啊?”
“其實我當時的想法很簡單,因爲龍組是所有特種部隊裡戰力公認最強的嘛。”談及往事,童兵緊繃的身體終於鬆懈了一些:“其實軍隊裡的派系問題,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當時剛進龍組的時候,我可是一點也不受待見的,還和老兵動過好幾次手,他們都覺得我是朱軍長的眼線,所以怎麼看我都不順眼。”
“這想想就難受,你可是在那裡待了5年啊!你是怎麼堅持下去的?”
喬椏露出了特別緊張的表情,童兵連忙擺手笑了笑:“
沒你想得這麼嚴重,當兵的有幾個脾氣好的,都是一點小摩擦而已,新兵不服老兵、南方兵看不慣北方兵……這些事兒我在地方部隊裡見多了。大家都是爲人民服務,幾場任務一下來,感情就好起來了,你看我和老劉就知道了。”
“那倒是。”喬椏點了點頭,卻又露出了更加疑惑的神情:“那連軍區長呢?他和你私交變好了嗎?”
“我很尊敬他,他也很器重我。”童兵露出懷念的神色:“如果不是連組長,我不可能這麼順利去參加全軍大比武。也不可能享受一人隊的待遇。”
“那你們關係應該很好啊?”喬椏更不解了:“爲什麼這次連軍區長一點也沒有幫你的意思啊?”
“可能是因爲……”粗糙的大拇指不自覺地按住了下脣,直到嘴邊傳來熟悉的摩擦感,童兵才緩緩開口道:“他知道我在懷疑他吧。”
“懷疑他?你懷疑他什麼……”順嘴發問的喬椏忽然止住了話頭。看着童兵那雙閃爍着未知光點的眼睛,她用發僵的舌頭試探着問道:“你懷疑他就是A1?”
這邊童兵正沉浸在那段複雜的回憶中,一擡頭卻看見喬椏的眼中也閃着一些不自然的光點。
“糟了。”童兵暗自懊惱道:“不知不覺又沒控制住J元素,下意識就把自己的想法傳給了小喬。”
而喬椏這邊顯然沒有感覺到任何異樣,只覺得自己這靈機一動相當靠譜。只見她壓低聲音道:“你不是開玩笑吧?他可是和你同部隊5年,還是你的老領導啊。”
“我只是懷疑而已,本來你姐就推測A1是軍方高層,連組長的地位符合這個範圍。再說,當初去海外援救張源教授的Z任務,是連組長親自發布給我的,如果任務內容泄露了出去,連組長也有一定的嫌疑。”低聲說出了這2條理由後,童兵又不禁搖了搖頭,彷彿像是在否定剛纔的推論:“不過除了這2點,也就沒有其他證據了。其他符合這2條嫌疑的人還有很多,龍組裡的人我也不是每一個都認識,或許A1的本尊,根本就是我從未見過的軍方高層也說不定。”
“不對啊,連軍區長怎麼會知道A1的事情?而且他怎麼知道你懷疑他是A1的?”
“他當然不知道A1這個代號。”童兵解釋道:“不過當初我在Z任務中失敗,張源教授客死他鄉。我就懷疑內部高層出了叛徒,當時就已經打算好從外部着手調查了。再加上影鐵甲的情況我不想透露給任何人,所以在回到龍組做任務報告的時候,我就採取了完全緘默的方式,不管是連組長私下裡問我花,還是後來上軍事法庭,我都一直不配合,不透露任何任務中發生的細節。大概就是因爲我當時的態度,他覺得我已經不信任他了吧。”
“連軍區長一定很難受,你這樣拒絕報告,他一定覺得你是把他當叛徒了。”
“不過我並不後悔這樣做。”嘆息過後,童兵仍露出堅定的神色:“這個任務是我一個人完成的,回去後我賭上了自己的軍事生涯,
把一切細節都閉口不提。”
“你的意思是……”
“所以這個任務的過程,中間發生的事情,整個華夏軍隊只有我一個人知道。張教授是在哪裡被狙擊的,我帶着傷從哪個方向撤退的……”隨着童兵的低語,他的拳頭越捏越緊:“如果華夏軍隊裡,有第二個知道這些細節的人……”
“他就是A1。”喬椏重重地點了點頭。
儘管傾訴對象換成了喬椏,不過這位妹妹在傾聽方面並不遜於她的姐姐。說了一會兒話後,童兵覺得心口沉甸甸的感覺消去了很多,他揉了揉發酸的眉心,起身對喬椏招呼道:“我去睡1個小時,如果老劉聯絡總部,就提前把我叫起來。”
告別了喬椏後,童兵走出半截樓,日頭已經接近藍天正中央,曬得人暖暖的。而因爲軍隊援助即將到來的關係,G2營地裡的氣氛也完全變了一個樣子,特戰隊員們眼中恢復了鬥志和希望,甚至互相間開始吹噓在和軍隊共同作戰時,在那些職業軍人面前表現表現他們武警的戰鬥力。
看到那一雙雙躍躍欲試的眼睛,童兵不禁想起了他帶過的那幾屆新兵。經過一晚上的時間,G2營地雖然開闢出了一棟新建築,但地方還是很有限,一部分營員仍然沒有室內空間,只能在露天環境下休息。帶着略感欣慰的笑容,童兵又熟門熟路找到一顆長斜了的樹,他脫下警用護甲,將一件外衣脫下了當被子蓋住上身,舒服得靠在了樹幹上。
疲憊在他斜躺下的一瞬間閃電般侵襲過來,讓他迅速闔上了眼睛。
“糟了,都忘了告訴他們大喬的事情,醒過來後就先跟老劉說吧……”
這是童兵睡着前的最後一個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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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童兵難得休息的時候,遠在幾公里之外的某個營地裡,原君臨制藥的總經理吳勁隆正對着對講機氣急敗壞地大吼着。
“張組長?你們政府這邊到底什麼情況?怎麼現在才和我聯絡?”儘管這句指責裡充滿了憤怒,但恐怕連吳勁隆自己都清楚,張琳一定能察覺出他內心的慶幸。在失去君臨制藥廠區的現在,東臨會裡已經沒有了他吳勁隆的立足之地,而繼續保持和政府的合作,是他重返東臨會高位的唯一機會。
“喪屍病毒泄露,城市型生化災難,這是華夏第一次遭遇這樣的考驗,其中的難處難道還要我一點點來教你嗎?”通信另一頭的張琳毫不客氣地回答,語氣中絲毫聽不出像是被綁了6、7個小時的虛弱感。
“我已經按照你的要求,帶着孟小姐一起駐紮在了指定位置,現在都已經中午了,我們的食物和誰只能支持到明天。”看着身後的幾個帳篷,吳勁隆不得不壓低聲音:“你的人什麼時候到?”
張琳避開了後一個問題,只回答:“我會在你的座標這裡投放必要的糧食。”
吳勁隆陰着臉問:“我是問你的人什麼時候到!這裡現在隨時可能有喪屍闖過來!你想把我們扔在外面自生自滅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