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蕾的那臺手提電腦已經合上了很久。
從她和孟筱翎談話結束後起,這臺電腦就再也沒有用過。喬蕾把桌上貼滿了無數張便籤紙,上頭用極爲潦草的字體寫着一個個兩三字長的短語,看上去就像一個臨上場卻發現帶錯稿子,正加緊準備小抄的演講者。
電腦的警報聲響得很突然,沉思中的孟筱翎幾乎像貓一樣跳起來。
“發生了什麼事?”
“有人來了,而且不是服務員,如果不是其他客人正好經過,那就是她們3人其中一個到了。”喬蕾異常平靜地划動了一下鼠標,那種報警聲立刻停止了下來。她擡起頭,露出一個嗔怪的眼神,應該是在不滿孟筱翎打斷她的思路。
“3個?”孟筱翎一愣:“童兵不是在忙嗎?”
“不是童兵,除了我妹妹和殷茹男外,還有一個醫生。”
“醫生……”尚未脫離驚嚇的大腦勉強將零散的信息拼湊起來,孟筱翎終於露出恍然的神色:“是那位救活陳帥的錢醫生?”
喬蕾重新埋頭整理起那堆紙片,算是默認了這個猜測。
雖然心頭壓着許多未知,孟筱翎仍笑道:“看來我的青梅竹馬雖然麻煩不斷,不過在美女羣體裡還是很有人緣的嘛。爲了他的事情,今天至少有5大美女聚集在這裡咯?”
喬蕾提筆的手又停了一下,她皺起眉頭不悅道:“你有吃醋的精力,不如留着思考正事吧。”
“正事?正事你不是不肯說嘛……”不知不覺中,孟筱翎對她說話的態度隨意了許多:“對了……你這個電腦怎麼設置的?她們來了電腦是怎麼知道的,居然還會報警?”
再三被打斷的喬蕾索性放下鋼筆,臉上透出些許疲憊神色,她捏着睛明穴,一邊放鬆着雙眼,一邊應付道:“接管整個店的監控系統後,植入一個面部識別,只要殷茹男她們的臉被攝像頭拍到,電腦就會發出提醒。”
“這麼高級?”那陣突兀的警鈴雖然嚇得她不輕,卻似乎也震散了孟筱翎心頭的沉重,她的小嘴攏成一個小寫的“o”字,發出驚訝的讚歎聲:“像間諜電影一樣呢。”
看着情緒忽然輕鬆起來的孟筱翎,喬蕾頗有種意料之外的感覺。從這個童兵的同學身上,喬蕾感受到一種超脫理性的鬆弛感,這讓她長久以來精密的人性推論發生了一絲裂痕。
“這只是基本的黑客技術而已。”喬蕾索性站起身,靠在牆上小幅度地轉動着脖子:“和趙莫君比起來,一點也沒有什麼可驚訝的。”
孟筱翎聞言一愣:“趙莫君是誰?”
喬蕾放鬆脖子的動作一停,看向孟筱翎的目光中又多了一絲模糊不清的笑意:“原來你不知道。”
就在孟筱翎被她這一眼看得莫名其妙時,喬蕾已走過她的身旁,兩人肩頭保持着微妙的距離,互相輕輕擦過。
“哦,不知道是誰先來,估計也要被大喬嚇一跳了。”一回頭,喬蕾果然正將門拉開。透過縫隙,孟筱翎隱約可以看見一個身着黑褲的人剛巧走到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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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的花
香比之前渾濁了許多,雖然茶室的佈置非常雅緻,但在確保私密性的同時,通風的確做了差了些。殷茹男、喬椏和錢楓荷陸續到來後,原本寬敞的的空間漸漸產生了擁擠的感覺。空間上可以說是擁擠,而整個小茶室裡的氣氛則更應該用“壓抑”這個詞來形容。
然而,這並不是孟筱翎最在意的事情。
“錢醫生,你站在門口,裡面門忽然這麼一開,你好像沒有覺得很突然嘛?”
“不突然,喬警官的氣……呼吸已經在門口了。”
“茹男姐,她突然這麼開門,你就沒有一點嚇到嗎?”
“這些無聊的話少問,想不通的話就用用你的鼻子。”
“小喬,你姐姐這麼搞你不怕嗎?”
“嗯?她一直這樣的啊……”
就在孟筱翎糾結着“我是唯一被嚇到的一個”這件事時,整個茶室裡已經迎來了第5分鐘的靜默。
除了起身開門外,喬蕾完全沒有在說過一句話,就連喬椏進來也只是多問了兩句,便迅速回到了茶桌邊,擺弄着那對意義不明的紙片。彷彿整個屋子裡其他人在做什麼、想什麼,都已經和她沒有關係了;
喬椏坐在孟筱翎和喬蕾中間,也是一言不發地玩着手機。因爲私自把孟筱翎當作誘餌的事情,喬椏對她姐姐的氣還沒有全消;而孟筱翎似乎一個人在苦惱地思考着什麼,所以心懷愧疚的喬椏一時也沒能和她說上話;
殷茹男手裡拿着一疊入學通知書之類的東西。向來空手來去的女神偷手裡忽然多了一些東西,而且還是喬蕾經常拿在手裡的文件袋!這種反差總會引起身邊人的好奇,但當孟筱翎想要湊上去看看時,卻被她巧妙地避開了;
而在這五個人裡,對衆人最生疏的要數錢楓荷,她和孟筱翎、喬椏算得上第一次見面,而殷茹男也只見過她身穿影鐵甲、以及強行脫離影鐵後受傷的樣子,像今天這樣雙方靜靜地對面而座,也是第一次。
“想要進入君臨制藥順藤摸瓜,把那批害了丫頭的人找出來,就要靠我們5個了吧?”好不容易從“我膽子最小”的苦惱中擺脫出來,孟筱翎環視着屋內的其他人,這才忽然覺得整個房間靜得可怕。
“你緩過神來了?”盤腿而坐的喬椏用腳趾碰了碰她:“你放心吧,今天就是讓你來知道一下後面的情況,真要有危險的事情,這次我會幫你扛住的。”
喬椏對孟筱翎認真的保證着,同時看了一眼扔在埋頭分析的喬蕾。
一個人打破靜謐之後,第二個想說話的人要開口便更容易了。只聽獨自一人跪坐在窗前的錢楓荷柔聲道:“喬警官,我下午還有病人,如果你現在還無法詳述要事,楓荷可以下次再來。”
喬蕾並沒有回覆,和孟筱翎剛來的時候一樣,她甚至連一個稍安勿躁眼神都沒有給。
“那個……錢醫生,大家……”見氣氛往“僵死”的方向又前進了一大步,孟筱翎老好人的本能終於覺醒。她摸了摸後腦勺,眯起眼睛向所有人露出笑容:“本來給你們帶的高級紅茶,不過剛纔等得太久,我自己都喝掉了呵
呵呵……這裡的花茶挺好的哦,我們還有一壺玫瑰的,小喬先給你倒哈……茹男姐,你的杯子……”
“我不用了。”正在孟筱翎舉着茶壺等候時,殷茹男將面前的空杯一翻,一股突兀的冷漠消湮了壺口冒出的熱氣。
“喂!”見孟筱翎愣在那裡,正覺着虧欠她的喬椏忍不住出聲了:“幾天不見怎麼你賊性子又犯了?懶喵之前豁出性命救過你的孩子!”
被喬椏的叱責聲一嚇,孟筱翎正想回身勸說,卻只聽殷茹男生硬地道:“她救了我的孩子,我現在替她的同學賣命,大家誰也不欠誰纔是。如果我賊性子真犯了,恐怕早就遠走高飛了。”
“聽你這口氣,好像自我感覺還很好啊。”殷茹男答應與童兵共事的內幕,喬椏瞭解地不多,此刻面對殷茹男冷言冷語,她一時也沒什麼可反駁地,只得賭氣撐着場面:“不過是個小偷而已,別以爲我們沒你就不行,你想走現在就可以走。”
喬椏正想起身做個“請”的動作增加點氣勢,邊上獨自忙碌許久的喬蕾卻在這時制止道:“她不能走。”
“姐?”
“這個計劃,殷茹男是不可或缺的執行者,只有她才能竊取君臨制藥的供貨、合作信息。”似乎已經完成了思路整理,喬蕾習慣性地起身站直,往牆上自然地一靠:“更何況這次行動,最大受益人也有她一個。”
直到喬蕾說到後半句,喬椏的眼神才從責怪轉爲頓悟:“對啊,我們今天要商量的計劃,本來可以說是爲了你和你女兒嘛!”
孟筱翎替錢楓荷也斟滿茶杯後,從窗口走回茶桌邊道:“我後來一想,那些發明這個實驗的人,也不太可能放過丫頭。爲了丫頭妹妹以後可以安心,我也願意參加的。大喬你就說吧。”
順着孟筱翎的話,衆人正擡頭看向牆邊的喬蕾,誰知從殷茹男咽喉中,又傳出一句絕情的話來。
“你就不必參加了,你沒有資格。”殷茹男低頭看着雙手十指,此刻,一把纖薄的刀片像條銀魚似的,在她的指尖指縫中歡脫撲騰,卻沒有割破一點油皮。
喬椏的臉頰立刻憋紅了起來:“你說什麼?”
“不是嗎?”殷茹男好笑地反問道:“這個房間裡有兩個警察、一個會武功的醫生。至於我呢,雖然是個不入流的小偷,至少危險的時候想跑還是綽綽有餘的。但是剩下那個人呢?”
殷茹男的目光投了過來,這是今天她第一次直視孟筱翎,也是孟筱翎第一次從她眼中看到如此輕蔑的神色:“剩下的那個人,你算什麼?你有受過任何訓練嗎?在人家地盤翻了船,你有辦法跑的掉嗎?光會開槍有什麼用?到了東海花龍的地盤,你動一動槍試試?不過5秒你就被摁在地上由他們想玩哪兒玩哪兒了。”
“你嘴巴給我放乾淨點!”喬椏砰一聲拍桌而起,若不是孟筱翎攔在中間,她幾乎就要隔着茶桌一腳飛踢過去。
“我說的都是事實。”殷茹男滿不在意地聳着肩:“我沒有看不起她的意思,但是這麼危險的事情,要帶這個外行去,抱歉,老孃不找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