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楓荷的病房門緊緊鎖着,在專案組組長喬蕾的指示下,她今天一整天都將好好養傷,不需要參與任何取證工作。
事實上專案組此刻也沒人有空去管錢楓荷了,在喬蕾組長“內線情報”的幫助下,毛榮新被殺一案的重大嫌疑人餘有田在今天上午落網。考慮到嫌疑人可能懷有強悍武功,劉家龍幾乎調走了留守醫院的所有警力,集中全力應對餘有田清醒後可能發生的各種情況。
“所以現在,不管我們倆在這裡做什麼事情,都不會有人來打擾的。”病房裡響起一個聽起來很正經的男人聲音。
“你這話聽起來很不正經。”錢楓荷的語氣依然清靈寡淡,聽不出有任何責怪的意思,但她的手上動作就不一定了。
“嘶——”童兵疼得倒吸一口冷氣,他的忍痛能力本該遠超常人,怎奈錢楓荷手上的功夫也不是普通人可以比的。
只見一條銀色的絲線像靈蛇歸洞一般縮回錢楓荷的袖子,代表着傷口縫合手術徹底完成。原本屬於錢楓荷的病牀上,童兵穿着一條短褲坐在哪裡。右腿外側一條殷紅的傷口處,從頭到尾佈滿了銀色的叉字形。
“你是軍人,軍人不怕疼的,不要故意裝可憐。”錢楓荷又輕輕責備了一句。
她穿着一身病號服,捂着肩膀坐在探病椅上。不知道爲什麼,今天的她看起來總有些“薄怒”感。也是,原本屬於自己的牀被一個男人佔了,自己還得帶傷替他治病,恐怕心性再怎麼寡淡,也會不滿吧?
輕輕穿上裂開口子的多袋長褲,童兵低下眼坦誠道:“剛纔是有點裝腔作勢了,不過醫者父母心,你怎麼能故意弄疼患者?”
“收功的時候下手重了,我的不是。因爲童先生剛纔眼神又很色,楓荷沒忍住。”
如蘭花般的語氣配上這等直爽的話,本應該格格不入纔對,但童兵聽來卻協調的很,每一個字的每一個音調,都含着令人想繼續聽下去的魅力。
“醫生都應該學過生理知識。”忍住笑意,童兵努力擺出一副正經神色:“異性荷爾蒙之間會產生自然化學反應,如果我剛纔有什麼冒犯的地方,也是內分泌的原因,錢醫生不該把它當作品德問題處理。”
錢楓荷不禁微微歪首疑道:“唉?這樣說來確實有道理,我怎麼沒有想到……上個星期的男病人,也是因爲內分泌的原因才抓了楓荷的手嗎?我不該叫保安的。”
“那不是!這個問題沒有那麼簡單……”童兵連忙補救道:“雖然不是品德問題,但是內分泌也應該受到相應的限制。下次有這種事,請一定繼續叫保安。”
看着錢楓荷似懂非懂的表情,童兵忍不住捏了捏下嘴脣,以遮掩心虛的表情。這個錢楓荷缺乏心機的程度簡直不可思議,只要聽起來像是道理,她都會一併接受。童兵不懂究竟是什麼樣的教育環境纔會塑造出這樣的姑娘。如果不加上後面的解釋,童兵毫不懷疑,下次再遇到那種吃豆腐的病人,錢楓荷還真就會原地不動任人輕薄了。
想到這種可能,他手上摩挲下脣的動作不禁加了把力,直到脣部傳來粗糙的摩擦感,他才意識到右掌裹着厚厚的紗布。
“好了,我的朋友還需要我,不能
休息太久。”指着全身上下傷口處的縫合銀絲,童兵想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樸素地說了一句:“謝謝你。”
他走到門口,身後傳來錢楓荷的問話:“童先生的朋友,在餘有田的同黨手裡嗎?”
雖然孟筱翎的下落令人擔心,不過錢楓荷剛爲他治好滿身的內外傷,童兵總不能說一句“我趕時間”推門就走。
他想轉身回步,誰知纔回頭,眼前便是一張白玉似的絕美臉蛋,原來在童兵撤步轉身的同時,錢楓荷也正好起身走向門口,兩人一個往裡一個往外,腳下一時沒有收住,竟鬧了個鼻尖對鼻尖,錢楓荷額頭的幾根頭髮拂過童兵睫毛,感覺癢得很,但他沒有眨眼。
心跳在這一瞬間重了一拍,錢楓荷漆黑中隱含翠綠的雙瞳,與她平日的脫俗氣質又有所不同,近看有一種別樣的懵懂感。彷彿歷經千年剛剛修成人形的翠鳥,還對世間萬物一無所知,飽含着天真無邪。
“我腿上有傷,步子沒有控制好也就罷了。她的內功境界比我還要高,不可能控制不好腳步,爲什麼會……難道是她刻意這麼做?”雖然童兵最擅長的就是情緒控制,但近在咫尺處立着風化絕代的玉人,難免會令他有一瞬間的失態。但也只是一瞬間而已,與那雙翠綠的雙瞳對視着,童兵很快恢復了冷靜:“不,她的眼神很乾淨,根本沒有那種欲擒故縱,假作清純的跡象。或許她真的只是有問題而已,不過……現在怎麼辦?”
童兵是一個軍事技能高手,不是撩妹高手。這種美麗的小誤會,雖然是絕大多數男性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可善後起來也頗費一番心思。若是率先後退,反而更顯得別有用心,有故意佔人便宜的嫌疑。但如果這麼僵着則更尷尬,一會兒要是內分泌問題蔓延到下半身,可就要出大丑了。
幸好錢楓荷率先退了一步,兩人距離一拉開,童兵便能看見她的整個表情。只見錢楓荷面色如常不帶一絲羞意,彷彿只是差點撞了一堵牆。童兵心中百般念頭轉了半天,在她處或許只是一瞬間。
“我是想問你朋友的事情。”這一刻的錢楓荷與上一刻沒有任何區別:“她也受傷了?需要我們醫院派救護車去嗎?”
“我不知道她有沒有受傷,但是她現在很需要我的幫忙。另外,我朋友的事情,還有我受傷的情況,還都請錢醫生保密,不要驚動院方。謝了。”童兵壓下心頭的綺想,帶着誠意微微低了低頭。
關於“朋友”的事情,他原本可以隨意編個謊言,但或許是天生不愛說謊的關係,話到嘴邊時,童兵依然選擇了據實已告。
錢楓荷點了點頭,她緩步退回了病牀,坐在童兵先前坐過的地方,蓋上了那條沾着些許血跡的薄毯。在她看來,既然童兵需要保密,她便保密,沒有爲什麼,世上並不是每個女人都像殷茹男這麼多疑。
離開病房後,童兵再次撥打了孟筱翎和殷茹男的手機,和之前的幾通電話一樣,兩人的電話依然同時處於關機狀態。
童兵本能得猜到,那個所謂中午12點的“約會”恐怕無法實現了,而且食言的一方應該是殷茹男。
“教官,你說的那件頂樓毛坯房,發現了槍戰的痕跡。都是小口徑,帶消音痕跡,從
彈痕判斷至少有10名以上的持槍暴徒。現場發現了血跡,而且,根據居民提供的情報,昨晚凌晨時分,有聽見女子跳樓的聲音。”
劉家龍的聲音再次從腦海中響起,離開了病房後的童兵將精神完全集中在了孟筱翎身上。雖然警方的情報聽起來很可怕,但童兵並不擔心孟筱翎的安危。
命運的軌跡或許千變萬化,但其中一些重要的節點則不會改變。
通過織命力的預知能力,童兵很清楚孟筱翎絕不會受到傷害。既然爛牙按照命運的軌跡死去,那麼孟筱翎必然會安全的回來,和他一同參加爛牙的葬禮。
問題是,即便她的“生理”能夠安全,童兵也不希望孟筱翎受到太多的驚嚇。受到大量持槍暴徒的襲擊,對於任何一個女人來說都不是一件愉快的事。那些暴徒的身份有兩種可能,首先是爛牙幫的成員,其次是莊傑的手下。
通過早先的監視、還有趙莫君調閱來的情報,千手堂的內部矛盾早已被童兵獲悉,他只是想不通,如果真是莊傑與殷茹男產生了內訌,矛盾爲何會發生得如此突然、如此劇烈?
上週六兩人還在人才中心合作指揮行動,一週不到的時間,雙方竟會發展到槍戰的程度。
從戰略分析角度而言,戰局中任何突兀的變化,其原因都是綜合的,說起來很複雜。但局中的某一個棋子,必然要承擔主要原因。
“從上週六到現在,對於千手堂和莊式兄弟而言,哪個棋子發生了變化?”童兵的思索很快就有了答案:“毛榮新,還有他身上的五行斷筋秘笈。”
正是他上週六與扒手集體的偶發矛盾,導致了毛榮新被捕,而他身上的那個打火機,已經成爲了整件事的關鍵所在。
“打火機留在陳帥手上,只能給他帶來殺身之禍。希望大喬能趕快把打火機取回來,懶喵也好,蓮州殺人案也好,很多事情的解決方案,都落在這一點上了。不過這件事現在還可以放一放。”走出醫大附院的住院樓,陽光輕撫着童兵心中的隱憂:“現在最優先的,懶喵。就這麼幹等着不是我的作風,先行動起來吧。”
再次來到醫院機房附近,童兵取出萬能PAD,建立了和趙莫君之間的反監聽聯絡。
“兵哥?我現在沒有任務,你有事情放心說!”嘈雜的干擾音中又傳來趙莫君奶聲奶氣的聲音,之前童兵每次聯絡她,第一句都要先確認她有沒有任務,只有確保不會影響到小君本身部隊的任務,童兵纔會開口尋求她的幫主。所以後來她索性養成了習慣,每次聯絡要先表態,免得童兵擔心。
趙莫君的懂事讓童兵欣慰地一笑,但他還是將讚許藏在了內心,開門見山地說到:“小君,緊急,幫我查一個手機號碼,138XXXXXXX,定位機主的位置。”
“唉?這不是你同學孟筱翎的手機嗎?”趙莫君疑惑到:“怎麼了?她又被綁架了?”
每個特種軍人的家庭背景和學歷都必須被國家掌握,而趙莫君因爲工作關係,經常會接觸到這些資料,所以對於她知道孟筱翎這件事,童兵並不奇怪。
對於趙莫君的疑惑,童兵只能報以一聲苦笑:“是啊,又被綁架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