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一舟顯然很有點狗頭軍師的潛質,至少煽動能力還是比較強悍的。經他一番說教,軒轅後裔培養的這幾個‘打手’,終於擺脫了‘純暴力’這種愚昧無知的低級趣味,開始設身處地的爲自己的小命,未來的福利考慮,從團隊的角度講,這叫受蠱惑,這叫墮落的標緻。不過,一味的鼓吹榮耀、奉獻,這種類似宗教洗腦的行爲同樣其心可誅,所以大家彼此彼此,誰也不要說誰的不是。
思想一解放,牢騷馬上出來了。李曉第一個表態:“我們北域分隊也不是後孃養的,哦,就因爲一個公正嚴明的首領,就處處刁難,打擊報復,這說的過去嗎?”
“我之前還以爲這是重視咱們呢!現在看來,確實有些居心叵測!”陸飛嘆口氣,想想因爲這個任務先後死去的那些人,真的是有些傷心。
“韓隊,你得跟秦頭兒談談了,如果確實象宋先生說的那樣,咱們這樣傻乎乎的送死,就太不值了。”任正直也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邢娟,你怎麼看?”韓小璐等了一會兒,見邢娟沒有表態的意思,於是主動問。
邢娟看了一眼羅凌,才道:“我覺得,我們以執行命令爲天職,涉及政治的,還是交給上面處理。秦晴大家都信服,相信她能把事情處理好。現在就是不清楚她對這事有沒有足夠的認識!”
韓小璐點頭,“我同意邢娟的說法,但在做出決定之前,我還想聽聽一舟你的意見。”韓小璐看向了宋一舟,而且措辭、語氣中明顯有親近之意。
“如果是我,我會選擇回基地。”
“哦?”
“說的冠冕堂皇點,作爲指揮官,不但要帶領部署贏得勝利,也要在明知不可爲的時候有勇氣選擇撤退,保存實力。”
“嗯!繼續說!”韓小璐鼓勵道。
“現在事態已經遠遠超出了我們的能力解決範圍之外。那些魔物,懂得斷電、然後偷襲,而且電斷的是那麼恰到好處,羅凌剛要開始對褻瀆魔下手,電就斷了。這說明襲擊者和遠處拉電閘的兩相呼應。於是,我們推理出兩種可能:一,那些怪物夠聰明,本身就是高智商,拉電閘的是最後跟羅凌決戰的那個。二,這兩種怪物都是某操縱者放出來的,這個操作者很可能還是人類,或者魔人。”
衆人點頭。
從空間環裡拿出瓶礦泉水,喝了幾口,宋一舟繼續道:“不論是哪種情況,都足以證明我們的敵人的強大。把那些怪物的屍首帶回去,什麼檢驗科、化驗室,自然能鑑定出它們的能力怎樣、戰力幾何,證明我們確實是盡力了。總不能對面是深淵領主級別的魔物,我們也往上衝吧?那不叫勇敢,那叫送死!而且,回去的另一個目的,就是你能跟秦晴私下談談,讓她清醒清醒,這種事情,電臺裡是沒的談的,相信在座各位大多數也很善忘,以後不會提這碼事。但大家都有眼睛,上位者如何抉擇,也還是能看的到的。”
陸飛他們幾個點頭,宋一舟說到了他們心裡。跟秦晴幹,那是大家信服秦晴,但如果一味的讓這些忠誠的屬下送死,也未免太讓人寒心了。畢竟,爲了家園,爲了親人而戰,和當別人政治鬥爭中的犧牲品,這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
“如果不選擇撤退呢?”韓小璐又問。
宋一舟撇撇嘴,“那你就威逼利誘羅凌吧!從我個人的觀點看,路走到這裡,我們隨時都有被玩死的可能,事實上已經成了累贅,羅凌說繼續保着唐僧去取經,那咱就繼續翻火焰山,過流沙河。”
“威逼利誘,這詞用的可不好!”韓小璐蹙起秀眉道:“那你呢?宋先生,不救你的老師了?”
“別!”宋一舟連忙擺手:“韓隊,到這一步了,你還指望拿我套住羅凌吶?就是羅凌不說,我自己都不好意思了!是!一日爲師,終生爲父,咱做人不能沒良心。可我上有老、下有小,要孝敬、要養活,對他們,就不該講良心啦?我嘎嘣兒一死,真讓他們孤兒寡母的流落街頭?”
韓小璐沒想到宋一舟說的這麼直接,聽的一臉尷尬。
“還上有老、下有小,有那麼誇張嗎?”邢娟及時解圍。
“我不就那麼比喻嘛!請羅凌出馬或許這事能成,但拿我跟羅凌的交情說事,這有點不妥。私交歸私交,羅凌又不是軒轅後裔的人,人家沒義務啊!咱碰到的魔物都是什麼貨色,大家也都親身經歷了。你看那觸鬚快的就跟縫紉機針似的,瞬間萬花筒,臨死還吐口痰,誰來了也不好對付吧?又不是踩螞蟻!就那把人拉進幽影位面的本事,那不跟落水裡碰到鯊魚一個道理嗎?那是來了三個,要是下次來五個呢?誰擅長在幽影位面戰鬥啊?進去還能出來嗎?我這不也爲大家好嗎?”
“那我先以魔物強悍爲由,向臨時指揮部發出撤退請求吧!”韓小璐有些不好意思的說。
宋一舟搖頭嘆息:“將在外,軍命有所不受!你就是先斬後奏,憑那些證據,他們也不能把你怎麼着!你這一請求,最好的結果也是等待後援!我真不知道你是貪功啊,還是顧及什麼!女人啊……”宋一舟忍了又忍,纔沒將‘頭髮長、見識短,婦人之仁’說出來。
“我……”韓小璐用只有她自己才能聽到的細小聲音嘟囔了幾句,似乎一肚子苦衷。
“唉……不說了!提前午休,睡一會兒!”宋一舟心情不爽,使起了小性子。陸飛幾人見狀,也都無可奈何的散了開,躺沙發的躺沙發、打地鋪的打地鋪,各想各的心事,也沒人張羅着做飯了。
羅凌站起身,一邊穿戴甲冑,一邊道:“誰的空間環借我?我去收屍,那些現在可是證物,最好別丟了!”
衆人一想,羅凌說的有道理,而且也確實是他去最合適。韓小璐將自己的空間環摘下來,道:“辛苦你了!”形勢比人強,羅凌的態度現在至關重要,高傲的雷火精英也得拿出點尊重的態度才行。
沉默的點點頭,啪!羅凌帶上了頭盔,遮住了他那張看不出喜怒哀樂的臉……
獨自行動,也就沒那麼多顧及了,羅凌的速度很快,又是輕車熟路,大約十餘分鐘就到了現場。
明晃晃的燈光下,怪物的屍體靜靜的躺在那裡,四周極靜,熒光燈管發出的輕微嗡嗡聲都能聽的真真切切。幽長的通道空無一物,彌散着一種壓抑的氣氛。
羅凌沒有去碰那些屍體,而是象頭戒備的豹子般站在房間的中央,對着前邊的檢修通道,沉聲說:“出來吧!”
檢修通道上,空間一陣扭曲,一道向內凹陷的門緩緩打開,門後是鉛灰的世界,似乎有莫大的吸力,四周的光和空氣都向內涌去,但不是全方位的吸進,而是順着門的邊沿,就彷彿落下深淵的水流。
一個18世紀末歐洲貴族獵裝打扮的男人,從門裡緩緩行出,穿着黑色的馬褲,紅棕色的鹿皮長靴,黑色的馬甲、銀鈕釦鋥亮,金色的懷錶鏈,白綢的襯衫,頸上繫有紫色的綢巾,外穿着深綠色鑲銀邊花紋的上衣,以及黑色大領翻袖的呢子氅衣。
黑眼睛、黑頭髮,但面孔比較歐式,皮膚也足夠白皙,大約三十出頭的樣子,鬍鬚刮的很乾淨,有些卷的頭髮也梳理的比較妥帖,甚至可以說油光水滑。
容貌很普通,不英俊,也絕不醜陋,眼神明亮而清澈,臉上掛着紳士的微笑,淡淡的,很自然。
“希米特,我一直在等你。”男人說話了,聲音渾厚,給人沉穩的印象。
“我從沒用過那名字!”
“可那就是你的名字,你知道的。除非……”
“我叫羅凌。”羅凌打斷道。
對羅凌的固執,男人只是輕輕搖頭笑笑。“對,這世你確實叫羅凌,可你也是希米特,因爲你是繼承者之一,儘管血脈只佔很細小的一部分,但畢竟覺醒了。”
“切!”羅凌嗤之以鼻。
“有必要顯得那麼叛逆嗎?本質纔是真正的身份,我們只跟最真實的那部分交往,這是很多高等世界都不會改變的規則。”
“我不認識你,你來不是專門給我改名的吧?”
“你用偏激和怨氣的態度,想要掩飾什麼呢?我們能看到本質,能讀到真實,你覺得希米特這個名字是打聽來的嗎?”男子終於顯現了一點威嚴。
沉默,凝視對方,還是清澈、明亮,羅凌從裡邊沒有找到一絲波動。換作了平和的口吻,羅凌淡淡道:“說事吧!”
男人又笑了。“我們在一直觀察你,自從你醒來,就沒有中斷過。”
“嗯!我知道!你們夠無聊,而我又拿你們沒辦法!”
男人接着道:“‘不過有一天會有的!’這是你未說出的話。”
聳聳肩,羅凌表示承認。
“是的!確實有可能有那麼一天,你不但可以防止別人窺探自己的靈魂,甚至有可能強大到同我們一戰。當然,只是有可能,非常非常微小的可能。”
“原來你是來奚落我的!”
“不,那一點都不有趣。我是來送一件東西給你的。”男人說着,右手輕輕一拋,一簇銀色的光團划着弧線飛了過來。羅凌用手接住一看,是根小指粗細長短的事物,入手很沉,但看不出是什麼物質,因爲它的表面被一層厚重且流動的水銀般的光芒包裹着。
“什麼?”
“鑰匙,一部分!”
“另一部分呢?鎖在哪?”聽羅凌的話音,顯然這樣類似的事件,已不是第一次遇到。
“你會找到的。”
“這次又是爲什麼給我?”
“我們不想看你太早的死去。”
“你們在‘賭馬’?”
“我們只是讓一切變得更有趣些。”
“我要是不合作呢?”
“隨你,我只是來創造一種可能。畢竟還沒有誰能掌握至高的法則——命運!誰也不曉得你接下來、或者最後,是成功,還是失敗。”
點點頭,“下次偷窺不要讓我察覺,因爲那會讓我很長一段時間不能重新投入到忘情的表演事業中。”
男人那一成不變的表情終於有所變化。他呵呵的笑道:“這纔是希米特……”
男人就那麼走了,羅凌沒有問他是誰?又是來自哪裡?對方也沒說。
類似的人,羅凌不是第一次見,他相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他們的身份究竟是什麼?羅凌當然有興趣知道,但絕不強烈,他已經見過了太多的不可思議,他已經不會再想最初那樣驚慌失措,他已經變的非常善於等待,有些事,當時機到時,一切自然會有分曉。就好像這些人的出現,每當他走到一個很重要的選擇岔口,這些人就會給他一些指引的線索。
事實證明,順着這種指引前進,纔是理智的、正確的、也符合自身需要的,否則,會走很多的彎路,甚至是死路,那種九死一生的感覺,羅凌不止一次嘗試過,他當然清楚,叛逆的代價是多麼的昂貴。
正像宋一舟說的那樣:即使再年輕,也沒有多餘的生命可供揮霍。也正像剛纔那人說的:命運,纔是一切的至高法則!不論選擇正或反,都無法擺脫它的束縛。
命運不是一種悲觀的妥協,而是法則,這個法則的真相是什麼?似乎要從萬物的源頭說其,很多平凡的、偉大的、甚至不朽的生命都在探尋,不過,至今沒有聽到過有誰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