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北域的過程,已經不是簡單的從自家直接傳送到北域曾經的租屋那麼簡單,公司的全面介入這一地區,使得各基地的魔法科技水平在半年來得到了長足的發展,涉及的領域方方面面,其中,就有一項能量屏蔽技術。
這項技術可以使一個基地,成爲一顆能量蛋,類似羅凌這樣的,通過非主位面移動進入,會因座標失效而不得不放棄。除非,甘願冒着在異空間完全迷失的危險,纔有強行突入的可能。
一般的基地是支付不起這種技術時時刻刻對能量的巨大消耗的,但光彩街基地並不一般,尤其是前端時間軒轅後裔給這裡撥下鉅款之後,北域雷火,從上到下,武器裝備,硬件軟件設施,全面提升了兩個臺階,說其是鳥槍換炮,也不爲過。
羅凌雖然不知道秦晴同軒轅傢俬下達成了什麼協議,帶對雷火廣安北域重新迴歸‘溫暖大家庭’這一情況一點都不意外。羅凌自認爲,頂着一張天使聖顏,可私下裡爲了達到目的什麼都肯幹的秦晴,跟他屬於一丘之貉,不同的是,秦晴肯出賣的一些東西,是羅凌堅持的原則,於是,對秦晴日漸反感僅是人生觀、處事觀引起的不和諧,而不是因爲羅凌覺得自己有多好,烏鴉笑豬黑。
寒風吹着碎雪,一路呼嘯着穿街過巷,嘲弄城市的破敗。已經看不到路面的街道上,行來了孤獨的身影,邊緣殘破的罩袍被風雪掀動的如同戰旗,獵獵的響。不遠出,幾頭遊獵者、精怪魔不懷好意的盯梢追跡,似乎在等待着最佳的出手時機。
背槍挎劍,有一瞬間,羅凌感覺自己彷彿又回到了近一年前,醒覺後初在廣安的街道上行走。這城市,對他來說仍然無比陌生,他始終遊離在人類社會的邊緣。不同的是,他如今不再有對未來一無所知的恐懼,可惜心情並沒有因此而覺得舒暢,無知有無知的恐慌,清醒有清醒的壓力。以前還說,等到伸腿瞪眼掛掉,一切煩憂總該歇菜了吧!現在卻知道,死亡,僅僅是另一種存在的開始。除非能順利迴歸星球的懷抱,問題是,誰來爲靈魂引渡人引渡?
羅凌嘴角習慣性的翹了翹,這是屬於他的嘲諷,當他用一種略帶不屑的目光看待這個世界乃至他自己的時候,就可以暫時撇開那近乎狂妄的自信,就可以看到一個終日低頭忙忙碌碌,與其他人並無多大不同的自己。這時候,他會覺得,很真實。
嘶!呼!羅凌深吸着冷冽的空氣。他的頭盔面甲不同於普通狩魔人的地方,在於呼吸系統。羅凌呼吸的不是可調節純度的氧氣(氧氣純度可以影響普通人的精神興奮程度,但純氧會致死),而是外界的普通空氣。空氣對他已經沒有意義,他這樣做,僅僅是若干種找回‘人’的感覺的習慣之一。
慢慢的握住劍柄,熟悉的感覺,就像慣用的那張牀,就像自己的女人,閉上眼,輕而易舉的就可以想象到每一個細微的地方。嗆……闊劍緩緩出鞘,那摩擦的鳴叫聲,聽起來就象是一聲漂亮的口哨。
羅凌從容的前行着,右手的劍向前平伸,彷彿卡在了磐石間,沒有一絲抖動,冰藍色的炎順着劍柄竄上,直至完全燃燒了劍身、劍刃,飛雪經過,也被冰炎感染,成了一粒粒晶亮的藍斑,就彷彿是另一種形態的火星,看起來有種森然的美。
從始至終羅凌根本沒有看魔物一眼,他的目光只注視着手中的劍,彷彿這把劍是全世界最好看、最耐看的事物。
嘶嘶!魔物們用含混的低吼相互交流着,謹慎的從一個掩體轉向另一個掩體,並且跟羅凌保持着足夠遠的距離。
到了現在,仍能在城市廢墟中游蕩的魔物,幾乎個個都有着骨灰級的水準,它們的戰力也許並不出衆,但腦子卻一定夠使。當人類倖存者們越來越習慣與致命魔物相伴的生活時,魔物們也在不斷成長,城市廢墟中的魔物比原來減少了一半還多,但危險程度卻有增無減,對新出道的菜鳥們尤是如此。魔物沒有物種歧視,不管對方是闊少出來尋找刺激,還是貧民好不容易湊了一套垃圾裝備出來討生活,只要有空可乘,絕對不會放過。
據有關研究表明,魔物們變得愈加兇殘的原因不僅僅是因爲魔能在這世界的濃度進一步提高,更因爲,魔物們發現,吃活人,尤其是腦髓、心臟,可以讓它們極速成長,而血肉,則大大加快了它們的繁殖週期。
‘作爲這個星球最智慧的生命羣體,人類曾以主宰者的身份自居。然後現在,我們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我們是魔物改善食譜,健康發育的精肉。所以,各位朋友,請珍惜您的生命,並不是每個人都有狩魔的專長。瞭解自己,纔可以走出困頓,改變命運,XX公司爲您提供了免費的諮詢服務,看的見的美好未來等着您,抓住機會……’
這類廣告,對那些至今生活在生死夾縫中的人類來說,就是最後一根可救命的稻草,難以計數的倖存者爲了生存,而放棄了尊嚴,甚至預支了自己的靈魂,出賣了後代的未來。文明,只經歷了短短的三年,便從新迴歸到了新奴隸時代。
“乾的漂亮!亂機剛起,大勢已定。”從公冶嬈那裡瞭解到公司在各個倖存者基地中的所作所爲後,羅凌除了讚歎敵人手腕高超外,頗有種大廈將傾、獨木難支的感慨。
“哈!”羅凌猛的一擺劍,斬破空氣的銳嘯聲中,一道藍色的劍光如鞭影般從闊劍上飈射而出,嗤!一聲輕響,二十餘米外,一堵斷牆被其腰斬斷,連同牆後的遊獵魔,也在劍光中消掉了半邊腦袋。
轟隆!斷壁坍塌,蓬起雪花如霧,遊獵魔的屍首被咂埋在了下面。其餘的魔物驚叫着消失在斷壁殘垣間。
這一劍看似簡單,對羅凌來說卻是技巧突破的標誌。凝力外放,這是自從抓住了莫惜琦就開始苦心鑽研,直到近日,纔有所得的成果,雖然已不是第一次施展,卻仍不免感到振奮和激動。
“來人止步,請在左邊三米外的終端機進行身份驗證。”聲音從一座樓房框架上綁着的電喇叭中發出,明顯是針對羅凌的。
“已經有實力在出入口附近的地表建立巡邏哨站了。半年多未見,北域的力量確實增長了不少。”
終端機被包在金屬箱體中,看起來就像一座銅碑,極好辨認,羅凌上前塞入磁卡,並進行瞳孔掃描。這身份還是當初在安順街宋一舟幫他辦的,自從去北域養病以來,這還是第一次用到。
“人物鑑定與身份不符。”機械女聲刻板而冰冷。
“再鑑定一次,仍不能通過請離開。”電喇叭裡適時傳來新的內容。
“兩次重新塑體,基本構造發生質的改變,不符合很正常。”羅凌想到這兒,乾脆直接衝巡邏哨的衛兵喊話,以他之能,早就知道有三個衛兵藏身在一百五十米外一座寫字樓的第十層。“我是羅凌,去請韓曉璐來見我。”
“你已經是四天來第六個自稱羅凌的人了。老實站在那裡別動,否則我們開槍了。”
“……”羅凌真沒想到,居然會發生這樣的事。“這是哪路神仙,冒充一個對廣安倖存者諸基地來說曇花一現般的人?”
“站這裡等沒問題,不過別指望我會任由你們搜身押解,去找韓曉璐來,秦晴也可以。”
對面沒吱聲,似在商討,也可能是在彙報,過了一會兒,才道:“好,你等等,秦將軍很快就到。”
“秦將軍……呵呵”羅凌雖然已經從公冶嬈那裡知道軒轅後裔已經採用了軍銜制,且秦晴職務、頭銜均獲提高,可乍一聽‘秦將軍’這三個字,仍是覺得彆扭的很。
收起劍,羅凌揮手拂去終端機金屬頂蓋上的浮雪,一屁股坐了上去,悠閒的在那裡賞風景。至於冒名頂替的事,他根本不去想,沒有足夠的信息,想也是瞎想。
大約等了有一刻鐘,大路的深處駛來了兩輛雪橇車,六坐,敞篷,羅凌一眼便認出了當先一輛車上坐着的秦晴。
秦晴仍然是穿着她那套金和銀相間的聖騎士甲冑,也仍象往日一般在舉手投足間彰顯典雅華貴。陪坐在她旁邊的是有一面之緣的軒轅不破,他那身內銀外墨,鑲金邊、雕魔紋、嵌晶石的甲冑,以及外形爲羊頭骨般的獸面頭盔,實在是個性了點,想不印象深刻都難。
雪橇車打橫停住,秦晴等人下車,羅凌從終端機上一躍而下,衝衆人擺擺右手道:“嗨!”
招呼打的雖然略顯輕浮,但確實讓在場的人感覺到了羅凌的那份隨性和輕鬆。
“你是羅凌?”秦晴問的充滿戒備。
羅凌道:“看來,我的粉絲們不僅僅是冒名那麼簡單。”
“你是羅凌。”秦晴很肯定的說。不過,聲音中,聽不出任何歡欣,反有淡淡的憂傷味道。
嘭!羅凌的頭盔左側突然炸裂出一團火光,強大的動能將羅凌整個人都炸的側飛了出去。然後,衆人才聽到‘啾’!的一聲帶着迴音的破空銳嘯。
是狙擊!戰鬥經驗豐富的人們四下散開,身法快的飛竄到附近找掩體,反應稍慢的就近躲藏到雪橇車後邊。
與此同時,致命的狙擊並沒有挺,嘭!嘭!嘭!連射,每一槍都準確的射在羅凌在空中飛摔的身體上,羅凌就如同薄石片在打水漂,身體未等落地,又被射的飛了出去,一個弧度接着一個弧度,對方槍術之神,讓人看的舌乍。
羅凌在這種情況下,仍是於第四槍之後,從空間環中拿出了他那把老狙,憑着槍感還射了一槍。對方的連射出現了片刻啞火,羅凌趁機飛竄到終端機之後,架起槍,砰砰砰!開射。
雙方都是超視距射擊,甚至發生了一次子彈空中對撞。不過對方很是冷靜,一看任務完成無望,迅速撤離,等到軒轅不破等人趕到,已經是人去樓空。
“兩個人,乘飛獸離開的。”悻悻而回的軒轅不破說。
“很特別的見面禮,不是嗎?如果我不是穿着柳壬奇大師的威龍級防具‘流炎’,估計又得拜託秦晴救命了。”被打成超級丐裝的外罩內,露出雙層戰甲流炎,外邊造型如火焰紋的半身甲爲熾白色,內裡的緊身甲則爲鮮紅色,能量罩的光如流動如火焰燃燒,就彷彿把炙熱的熔岩批在了身上。
“對方確實猖狂!艾青,收集下子彈殘片,跟以往的對照下,看是否吻合。”軒轅不破厲聲下令,一名穿着銀青色甲冑的甲士應了一聲,迅速行動起來,看起來頗顯幹練。
“這幾天發生過同樣的惡性狙擊事件?”羅凌語氣嚴肅起來,沒了那種略帶調侃的味道。
“兩次,前日的最惡劣,曉璐脊骨粉碎,顱骨破裂,大面積腦出血,三小時前剛下手術檯,雖然脫離了危險,但仍處於深度昏迷,而且極有可能一睡不醒,成爲植物人。”秦晴說道最後已經是語帶悲愴,不能自已。
旁邊的軒轅不破伸臂環住秦晴的肩,輕拍着安慰道:“曉璐體質極好,一定可以恢復意識的。我已經透過總部跟一些醫療方面專長的公司聯絡過,近日就會安排專家會診。如果還不行,我們就送曉璐到海外治療,盡一切努力救醒她。”
“有誰知道你發了約我一見的郵件?”羅凌聲音平靜,卻有種異樣的肅殺氣氛透過言談醞釀。
“我,不破,曉璐。”秦晴說。
“這麼說是郵件電子信號被劫聽?”
“有這個可能。”軒轅不破說。“發生這樣的事,真是令人難過。不但曉璐重傷,還死了四個好兄弟。目前我們掌握的資料很有限,追查難以爲繼。實在汗顏。”
秦晴此時已經振作了一些,邀請道:“羅凌,我們回基地談。”
羅凌點點頭,道:“我先去看看曉璐。”
“嗯。”
韓曉璐的病房在改建後的北域駐地深處,保護非常嚴密。羅凌去的時候,屋中有一女性陪牀,三十歲年紀,只看體態風韻就知道是已婚的熟婦。秦晴爲雙方介紹。這女子是韓曉璐的堂姐,韓曉芸,可以說是韓曉璐在這世上惟一的親戚了。也是苦命人,丈夫、孩子都在惡魔入侵中死去。可能是因爲韓家一脈的血統關係,同樣具有遠高於普通人的聖屬性親和力。不過不是聖騎士,而是鮮有的光法師。
羅凌淡淡的掃了眼睛有些紅腫、面有悽然的韓曉芸一眼,旁邊的人不覺得如何,韓曉芸卻覺得羅凌那雙清澈的眼眸似乎將她的靈魂都看穿了。眼神中不由得閃過一絲驚懼。“這位羅先生目光好特別,而且身上的氣息,也很特別,令人驚訝。”韓曉芸有些閃躲的說。
“嗯……”羅凌一副不知所謂的輕哼了一聲。行到牀前,探身看韓曉璐。
韓曉璐的頭包裹在固定殼中,只露出一張蒼白消瘦的臉,眼睛禁閉,眉頭微皺,嘴脣潮紅,上着呼吸機,呼吸還算穩定,但很微弱。
望了大約有兩三秒,羅凌輕輕牽住韓曉璐涅白的左手,捏了捏,道:“曉璐你放心,你是我們羅家的朋友,你的事我不會袖手旁觀。我會查個水落石出,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
羅凌並未在病房中久待,說完這句話,便向韓曉芸告辭離開,臨走時,特別叮嚀,拜託其好好照顧韓曉璐,一旦醒覺,務必通知他。
整個探病過程,完全可以用普通來形容,可韓曉芸卻莫名其妙的覺得一陣心驚肉跳,她不知道這是否是女人的敏銳直覺在作祟,只是覺得,這個姓羅的男人,很是讓她戒懼,那種來自心底深處的悸動感覺,她從未體驗過。
北域駐地秦晴私人的小型會客室中。
“軒轅閣下,秦晴,你們對這段錄像有什麼看法?”在反覆看了韓曉璐甲冑自帶的‘黑匣子’影像資料數遍後,羅凌擡頭問兩人。
“你我第一次見,我就有種一見如故的感覺。可惜我事務繁忙,你有深居淺出,一晃經年,直到今天,才又在這裡聚首。我癡長几歲,如果不嫌棄,稱聲不破兄。‘閣下’,這詞顯得太隆重見外了。”軒轅不破陽剛而瀟灑,行走坐臥,都有一股義氣指使的上位者的威嚴氣勢,聲音洪亮渾厚,神情懇切自然,待人沒有絲毫傲慢和輕蔑,確實有兄長的做派,極易讓人覺得親切。
羅凌也不過多謙讓,頷首稱是,又道:“還是叫我羅凌吧。凌弟聽着冷的慌,鶯鶯燕燕的如同進了大觀園。”
“哈哈哈哈!”軒轅不破爽朗一笑,“好,就叫羅凌。”
一旁的秦晴也淡淡的笑。雖然軒轅不破在場,威勢權位,氣度涵養,會很自然的讓人將其當作正主人來看待。但這並不能讓人忽視秦晴,那感覺,就像鑽石雖璀璨,一邊的潤潔珍珠也毫不遜色。不動聲色間顯露威儀風韻,讓人不敢小窺,這就是秦晴的本事了。
“這資訊,我們確實有些看法,但要想詳細的說清楚,先要請你見兩個人,聖玫瑰騎士團團長穆瑾,以及副團長公冶嬈。”
羅凌心道:“這戲,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