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願了?”我看着一下子空空如也的辦公室,揚起下巴,問,“你有什麼歪招,乾脆直截了當使出來,不要這樣曲線救國。”
“你就不能把我想得正常一點?難道在你心中,我真是實打實的變態?”顏曦今天的態度好得出奇。
“我要是把你想得正常,那就是我不正常。”我抓起包,學他往常那酷酷的樣子,板着個臉,面無表情的說,“既然你不願說,那對不起,我還有事,恕不奉陪。”
我朝門口走出兩步。
他並不攔我。
只在我身後幽幽的說:“對不起,小洛。”
我情不自禁停住腳步。
如來佛是誰啊,對他來說,殺人不過頭點地,腦袋掉了碗大個疤,讓他說句對不起,可是比殺人掉腦袋還要艱難的事。在我印象裡,只有一次,不知他發什麼瘋,在牀上把我實在虐狠了,纔在隔天跟我說了聲對不起。
可這一次,又是爲何?
顏曦見我停了腳步,便走上前來,站到我的面前,再次誠懇的說:“對不起。”
我不知爲什麼,忽然就覺得鼻子有點酸酸的。
顏曦本就是個人精,察顏觀色,審時度勢,x光能直透人的內心,見我如此,乾脆長臂一伸,把我擁到懷裡,說:“小洛,對不起,我不知道秦安真的心臟有問題,昨晚上,我承認我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氣氣他,讓你們心生隔閡,可卻想不到會那樣。”
我不吭聲,感覺眼睛也潮了,便順勢在他衣服上蹭了蹭。
他摸摸我的頭髮,輕輕嘆了口氣,說:“小洛,你不知道,我們走到今天,有些東西,好像偏離了我的本意,我自己都有點把握不住了。我好像變得,呃,變得對有些東西過份的在乎。可你偏還像只小刺蝟一樣,動不動就扎我一下。”
他的話說得模糊又隱晦,我似懂非懂,也不好意思細問,但他後面那句,我卻是聽得明明白白,肯定不願背上這樣一個黑鍋,便悶聲反擊:“我沒有像小刺蝟。”
“還沒有?”他似乎苦笑了一下,說,“你動不動拿秦安刺激我,甚至說我們在一起,哪怕是最親密的時候,你想的也是他。你這樣說,不管真假,我都是會難受的。”
“誰讓你說你不在乎這些。”
“我有說過嗎?”
“你沒有嗎?你說你只要我的人,纔不在乎我心裡有誰。”
“所以你就故意氣我?”
“誰讓你先那樣說。”
“那我錯了。”他沒像往常那樣和我針尖對麥芒,聲音和悅,似乎還有淡淡的歡喜。
“你也知道錯了。”我扭一下身子,用食指在他胸口畫圈,唔,這樣一個動不動就說對不起就說我錯了的顏曦,讓人十分不習慣啊。
“小洛,以後有什麼事,我們有一說一,不要口是心非,好不好?雖然我有時明知你說的不是真的,但仍忍不住把它當成真的。”
“那是你傻。”我說,不趁他態度好的時候貶他兩句,會不會太虧?
“我是傻。”他親吻我的頭髮,過了好一會才說,“小洛,和你在一起的這段日子,我都變得不像我,不像一個35歲的男人,倒像一個少兒郎。我去出差,本來要在那邊多呆兩天,去拜訪一位恩師,可結果卻心急火燎的趕回來,回來之後,去辦公室找你不在,打電話又不通,便想到你的住處看看,哪知卻看到你和秦安那麼親密。你能想象我當時的心情嗎?”
“我跟你解釋過我和秦安只是一個誤會,是你自己不信。”
“我不是不信,我是不敢信。我不敢相信自己,竟會那樣的在意,在意到看到你和他在一起,不管什麼原因,心都是疼的。”顏曦聲音沉沉的,似乎還沉浸在那疼裡。那樣的疼,是因爲嫉妒嗎?他難道像我一樣,不知不覺中,竟會把這一個遊戲當了真?
我擡起頭,迷茫的看他,問:“你說的是真的?”
“你以爲呢?”他微微笑着,點下我的鼻子,說,“你可知道,我昨晚到今天,是怎樣忐忑不安?我下午本來要去諮詢室,可爲了要見你,愣是不去。從中午休息到下午上班的這會兒功夫,我從辦公室走出來三四次,走得自己都覺得難爲情。當我又一次走出來,看到你在位置上時,一顆心似乎纔有了安放的地方。我把你叫進去,最想做的,不是問你工作上的事,而是像現在這樣,把你抱在懷裡。可我還沒那麼做呢,你卻告訴我要辭職,要離開深圳,離開我。你話倒是輕輕巧巧的說出來了,可帶給我的衝擊,卻讓我幾乎失態,你這缺心眼的個性,有時真是讓我恨得牙癢。”
“你才缺心眼呢?”我本來因爲他的訴說,已經有點感動了,可他最後一句,又把我惹毛了。
“還不承認?或許我說錯了,你不是缺心眼,你是根本就沒心眼。”他大概看我軟了下來,話又開始不中聽。
“你……”我本能的要反擊,他卻忽的低下頭來,吻上我的脣,把我一肚子活蹦亂跳的詞,全部吻了回去。
大概是因爲他跟我說了這許多,這個吻,竟讓我覺得纏綿而溫情,不似平時那樣霸道激情,刺激得情慾肆無忌憚的燃燒,而是深情款款情意綿綿,有一種純粹又甜蜜的感覺。
我在這個吻裡,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心安。
許久,顏曦才放開我,他雙手捧着我的臉,直直的看我,嘆一聲:“傻瓜。”
又緊緊的把我抱住。
“以後不要再說離開,哪怕是和我爭,和我吵,也不要跟我說離開。”他的聲音,就像最輕最柔的風,一絲絲的,能鑽到我心坎裡去。
“那要看你表現如何?”我也不知爲什麼,竟不出一兵一卒,就出其不意的扭敗爲勝,佔了上風,只覺志得意滿。
“我表現還不好?”他笑。
“這會兒嘛,還差強人意,其他時候,就難說了。”
“什麼時候難說了?”
“讓我想一想。”我腦子飛快轉着,很認真的在想,忽然想到那晚接我電話的女人,一下疑惑起來,這個顏曦,哪會像他說的那樣少兒郎心性患得患失,他沒和我在一起的時候,還不知道找了多少女人呢?
我一下子只覺心裡翻了一缸子醋,大大不爽。
“想到了沒有?”顏曦還在問。
我推一下他,離開他的懷抱。
“又怎麼了?”他莫名所以。
“哼,我問你,週日晚上,你是不是和別的女人鬼混去了?”若在此之前,我們承諾彼此互不干涉對方自由,或許我沒有資格過問這些;但在此之後,他能要求我不要離開,我爲什麼不能要求他遠離其他女人?
“週日?沒有啊。”顏曦表情很無辜,不過他一向能裝會裝,不能輕易相信。
“還說沒有?那接我電話的女人是誰?那麼晚了,你們還在一起,你還給她倒水,鬼才相信你們沒有鬼混呢?”我氣哼哼的,想起那句“你的水“,跟吃了個蒼蠅似的。
顏曦卻沒急着回話,他看了我好一會兒,好像很享受我吃醋又憤怒的樣子。我忍不住瞪他一眼,他卻忽而一笑,說:“小洛,你想象力蠻豐富的嘛,你的小腦袋瓜子,想得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啊。你告訴我,你是不是從倒水的片段想到了我們,唔,那個……”他的聲音低了下來,有種旖旎的曖昧。
“你別岔開話題。”我穩住自己的心神,不被他歪樓,繼續追問,“你告訴我,那晚你們做了什麼?”
“做了什麼,讓我想想。”顏曦微微蹙眉,半斂着眸,脣角含笑,似沉醉在那綺麗的回憶裡,“那晚,我記得是有月亮的,我們先是去一個西餐廳吃了晚餐;然後她跟我回家,去看望我父親和哥哥;從我家出來的時候,她想吃街邊的糖炒栗子,我去買了給她;經過大劇院,剛好在放她喜歡的黃梅戲,我們便進去看了……”
“你說重點。”我真是氣極,他說得這樣溫情細緻,是不是無限留念那個晚上啊?連是不是有月亮都記得,而我,那個晚上,似乎就沒擡頭看過一下天。
“好,說重點。”他脣角笑意加深,拋過來一個含情脈脈的眼風,說,“重點就是,看完黃梅戲,我準備送她回家,她說口渴,我便去給她買水,剛好這時候你打電話過來,而且一直打一直打,她以爲你有什麼急事,只好接了,不過沒說兩句,我就買水回來了,如此而已。”
“如此而已?”我有幾分不信。這麼純潔,和我想的相差可不是一點點。
我正要覺得不好意思,可轉念一想,不對,她是誰他還沒告訴我呢?我打電話那一刻他們沒在做壞事,不代表接下來的幾個小時他們不做,況且,況且他居然帶她去見家長,這關係,想純潔都純潔不了。
“那她是誰?”我板着臉,硬梆梆繼續問,生怕那個答案,和我想的是一樣的。
顏曦卻又笑而不語,只是好興致的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