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在車上昏睡的母子二人,被套車發出的聲音和馬車的晃動所驚醒。小孩子揉着朦朧的雙眼,剛要開口詢問,便被小刀及時的捂住了嘴巴。
孩子的母親要鎮定的多,在見得小刀眼神中透露出些許的謹慎,她便很配合的沒有多問。
小刀將那個剛剛失去半截左臂的大漢從房頂接下,將其小心的攙扶到馬車上。而原本坐在車中的母子,只能夠一左一右的坐在車門旁的車轅上。小刀牽着拉車的馬匹向着鎮外的方向走去,而謝姑娘也同樣的牽着她自己的那匹馬,一行人便這樣悄悄的離開了老漢的家。
也許是老漢喝了太多的酒!也許是他本就睡的過於安穩!總之,直到小刀一行出了鎮子,也並未受到任何的阻攔。
“這是怎麼回事?”小刀心底琢磨着。
從大漢的狀態來看,他並不是心甘情願留在老漢家裡的。可如今小刀帶着大漢離開,屋中的老人彷彿完全不曾知曉!或者說是完全不在意大漢的死活一般!還有,大漢爲什麼不讓小刀從正門離開?難道說那扇門後還有着什麼可怕的東西嗎?
撩開車窗上的窗簾,小刀看了一眼正睡的香甜的大漢。在離開了老漢家之後,大漢的情緒更加的平穩,睡覺時的呼吸聲清晰可聞。想來是放鬆後不曾刻意壓制的原因。
小刀一行本要向北而去,可爲了車上的大漢,小刀選擇了一條能夠儘快走出鎮子的路線,向南!
鎮子南面,那本是小刀來時的方向。現如今,一行人由打南面出了鎮子,打算繞行之後繼續向北,趕奔京城。若是小刀選擇向北離開,也就不會有後續如此多的事情了!
雙陽岔路!又被稱作三岔路口,這是小刀一行人出鎮後遇到的第一個路口,他們來時也曾路過這裡。三條岔路,只有一條還未曾走過。想來,這條路便能夠繞過身後的小鎮。
小刀在三岔路口,堪堪將馬車轉過車頭,耳邊便聽得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響。聲響是由道旁發出,聽上去像是衣衫刮動草木所形成的聲響。
駕車前行的小刀已全身戒備,若非時時都如此的警惕,他也無法活到現在了!
路邊的草叢中,隨着陣陣聲響的發出,一道身影站直了身體。夜色下,那顆光頭是如此的顯眼,與夜空中掛着的月亮兩相輝映。
“是你!”小刀認得他。剛剛與之別過不久的和尚,身上的僧袍卻已破爛不堪。不僅如此,和尚的腳步還略顯虛浮,臉上掛着疲憊之感。
“惠明師傅,你怎落得這般模樣?”小刀將和尚攙起,滿懷不解的詢問道。
“別提了!”俊俏的惠明和尚說道:“我們中了埋伏,我師弟現在還被困其中!”
能夠困住這兩位和尚的埋伏,定然是高手衆多,外加精心準備。就在今夜,小刀還曾與惠覺交過手,從惠覺的身手上可以判斷出,惠明的武藝也不會差。而如今這兩個武藝高強的少林和尚,竟落得如此下場,又怎能不叫人費解!
“你們在哪出的事?”小刀問道。
“往前走!”惠明身手一指自己逃離的那個方向,說道:“有個三、五里路,我和師弟是被一路追殺而來,在逃到三、五里外的一處廢廟後,我師弟獨自擋下了那些歹人,讓我前去逃生。”
“我陪着你去看看!”小刀說道。而後,將和尚的手臂駕在自己的肩膀上,帶着他前行。
惠明和尚不曾想到,小刀竟真如江湖傳言那般的愛管閒事。惠明本就有心請小刀前去幫忙,只是念在自己與其本是一面之交,未敢開口。如今見小刀主動幫忙,惠明的心中分外感激。和尚口中雖未說一句感謝地話,但實則心中已呈了小刀的這份情。君子之交淡如水!這便足夠了。
“照顧好車上的人,我很快就回來!”小刀吩咐一句。
“多加小心!”謝姑娘說道。他們之間向來不需廢話,便能夠明白彼此的意圖。
…………
破廟處人影晃動,一衆的黑衣人正在圍攻一個高大的和尚。和尚原本光亮的腦袋上,已經沾染上了血污,但從其生龍活虎的狀態上可以看出,這些應該是敵人的血液所留下的!
周身圍繞的黑衣人,頗有一些貓鼠嬉斗的意思,始終不曾真正的一擁而上。可能是怕和尚會在末路之際尋他們墊背,故而不敢太作逼迫,只是圍在四周消耗和尚的體力。不得不說,和尚手中雖僅僅舞動着一根樹枝,可依舊能發揮出破戒刀法的剛猛之處。黑衣人一旦有人中招,最輕者也得落個骨斷筋折。
爭鬥許久,大和尚依舊沒有脫力的跡象,圍在周圍的黑衣人也依舊樂此不疲的採取着消耗戰。相互之間比拼的,無外乎便是一口氣力而已。
小刀便在這時趕到。惠明已被小刀放在了林中的一塊低窪之處存身,而後,小刀便奔向了在破廟前打鬥的人羣中。
迅疾的奔跑,使得小刀的衣襟處發出“撲啦啦”的聲響。而原本就不太平的樹林中,更是被驚出了陣陣的鳥鳴之聲。林中百鳥紛紛向林外飛去,唯獨一隻只烏鴉,敢於在寺廟上空盤旋,就像是嗅到了死亡的氣息一般。
伶俐的掌風,裹雜着冰冷的殺氣。小刀面前的黑衣人只覺得後頸一涼,便失去了知覺。與此同時,被重重包圍的大和尚惠明,見來了“熟人”,手上便再不惜力氣,一時間殺的頗爲興起,就像在與小刀比賽一般。
黑衣人所組成的陣型,被小刀在外圍擊破,便無力再對二人造成傷害。方纔還做老貓嬉鼠狀的黑衣人們,此時所想的惟有逃命。他們作爲行走在黑夜中的殺手,不同於那些所謂的“名門正派”,他們不在乎面子,只在乎自己的性命。
無論小刀與惠明的身手有多快,也擋不住一心逃命的黑衣人。在留下了近二十具的屍體後,其餘的黑衣人便安然撤離,不見了蹤影。
當打鬥結束,一陣陣的疲憊感襲來。方纔還緊瞪雙目望着小刀的惠明和尚,此時只覺得眼皮越發的沉重,肩膀也如同挑着一副擔子一般。好在小刀在此,在大和尚癱軟之前將他扶住,使其不至於跌倒在佈滿塵埃和血跡的廟前。
身後的破廟,並不能夠作爲幾人的休息之所,小刀要帶着兩個和尚馬上離開。
眼見得活人盡皆走開,天上盤旋許久的烏鴉分外開心,發出一聲聲悲涼的鳴叫。倒臥地面的死屍,也有他未發揮完的用處,一個個在黑夜中行走的殺手,恐怕都未曾想過有朝一日會葬身鳥腹。
小刀揹着惠覺,找到了藏身林中的惠明,而後三人結伴,向着馬車的方向走去。在那裡,同行的謝姑娘等人正在等着他們。等着他們平安回來!
即便是對小刀頗有信心,可依舊擋不住心中的焦躁之情。關心則亂,任誰都會如此。但所幸的便是謝姑娘聽小刀的話,未曾離開過馬車周圍一步。儘管她的心早已跟着小刀飛走,但人卻未離開馬車一步,這便足夠了!
一隊人馬在土道上急行!連日來天不見雨,道路上已幹出了一道道溝壑,行人走起來不但費力,更會激起一層層的塵土。可沒辦法,即便路再難走,他們也要在黑夜中前進,因爲這個人對他們來說太重要,關係着他們一衆人的性命。
藉着月色,遠遠便能望見有一輛馬車,正停在這條土路上。道路足夠兩車車並駕而行,路旁都是齊腰高的荒草。如此的環境下,孤零零停在路邊的馬車,便是最可疑的地方。黑衣人也是這麼認爲!
黑衣人的速度絲毫不減,反而是更快了些。快到只顧擔心小刀的謝姑娘還並未發現他們時,黑衣人便包圍了馬車。
謝姑娘再想上馬,已然是來不及了!好在謝姑娘並不好欺負,況且還有一位看似柔弱,實則確是可以揮刀殺人的母親。
黑衣人中走出一人,衣着沒有絲毫的特別,但從其他黑衣人的眼神中可以看出,這人應該是他們的首領,或者說是領隊之人。
“頭領”提着刀,這是一柄普通的腰刀,只不過刀身比腰刀略窄,僅有兩指寬而已。“頭領”一言不發,用刀尖挑起了馬車的窗簾。車上,失去了左臂的男子正安靜的躺着。黑衣人們對他太熟悉了,即便夜間的馬車內格外的昏暗,這位“頭領”也能夠確定他的身份。
“你們是受誰的指使?”黑衣人的“頭領”開口,第一句便是盤問謝姑娘。沒辦法,照比起那對母子,謝姑娘更像是這裡的主事之人。
“什麼指使?我不明白你說的話!”謝姑娘的回答是半真半假。她雖然能分析出黑衣人話中的含義,卻不知誰才能算作是主使之人。小刀嗎?或者只有小刀纔算得上是主使之人吧!
對於一個如此活潑、充滿靈氣的姑娘,即便是作爲殺手的黑衣人也不願輕易傷害她。只得是又繼續恐嚇了一句。“若是不說出主使之人,可就別怪我們會心狠手辣了!”說着話黑衣人便舉起了手中的腰刀,砍向馬車的車棚。這一切,也無外乎是嚇唬這兩個女人和一個小孩子而已。
“噗!”還未等黑衣“頭領”的腰刀擊中車棚,車棚內伸出的一柄刀鋒,便輕易的刺進了他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