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肯成年後,就從父親吉武那裡搬出來,建了自己的府邸。這天晚上,魯肯和魏傑等幾個土司,躲在魯肯家一個隱蔽的房間裡,關上房門,點着昏暗的燭火,正在密謀奪權的計劃。
魯肯之所以奪權,是因爲他恨奢香,也想自己攝政,可魯肯知道,攝政他還不夠資格。於是魯肯就退而求其次,扳倒奢香,擁護有資格攝政的阿爸,或是大總管隴約攝政,自己做幕後老闆,掌握真正權力。
而魏傑奪權,還跟靄翠讓整個水西,學騎馬射箭有關。因爲魏傑擅長養馬,水西半數以上的優質戰馬,都出自魏傑部落。而靄翠做君長以來,讓整個水西學習騎馬射箭,使魏傑部落成了水西最有戰鬥力的部落。因此魏傑已經不滿足做一個普通的土司了。
靄翠活着的時候,魏傑還不敢篡位,現在靄翠死了,魏傑便開始朝君長之位謀劃了。
魏傑很清楚,有能力阻擋他做君長的有三個人,奢香、吉武、隴約,只要除掉這三個人,就沒人能擋住他了。
無論魏傑想做君長,還是魯肯要奪取攝政權力,都要先扳倒奢香,所以魏傑和魯肯就暫時達成協議,共同出力扳倒奢香。
暗中關注魯肯等人密謀的還有一個人,而這個人不是別人,就是魯肯的阿爸,水西二爺吉武。吉武知道魯肯貪戀權力,愛慕虛榮,“水西馬事件”以後,魯肯一直恨靄翠和奢香。尤其靄翠去世那天,吉武注意到魯肯那雙殺氣騰騰的眼神後,猜到魯肯一定會有所行動。
所以從靄翠去世那天開始,吉武就讓家丁秘密監視着魯肯。當家丁察覺到魯肯與支持他的土司,要有所行動的時候,就去向吉武報告了。
魯肯等人還在興致勃勃密謀的時候,家丁就把這件事告訴給了吉武,吉武聽後便第一時間趕往魯肯家裡。
伴着吉武的馬蹄聲,魯肯等人也緊鑼密鼓地商量着。
魏傑道:“公子!雖說我們彝家也有女人攝政的先例,先君長讓夫人攝政並非離經叛道。可我們不服,因爲水西最有資格攝政的不是夫人,而是公子的阿爸,水西的二爺。”
魏傑說完,衆人都迎合着魏傑,順着他的意思往下說。
他們興致勃勃地說着,二爺獨自一人闖進魯肯家裡。雖然魯肯的幾個家丁攔着吉武,但被吉武一陣恐嚇,都嚇得不敢攔了。
魏傑又說:“二爺歷經水西四代君長,一直是水西上乘戰將。率領水西將士,東擋西殺大小百餘戰。水西大部分將士都曾是二爺的部下。二爺在領軍間隙也曾理政,並且理政成效甚好,深得水西四十八部子民之心,軍中民間都能服衆的只有二爺一人,所以二爺是最有資格攝政的人!”
魏傑剛說完,二爺吉武就推門闖了進來。吉武瞪着一雙鷹眼,掃視着每個人的眼睛。吉武看到誰,誰就躲着吉武的眼睛,不敢正眼看吉武。
魯肯諾諾道:“阿爸!你怎麼來了?”
吉武也不理魯肯,碎步走着說:“吉武來只有一句話,誰動搖水西根基,違逆先君長遺言,先過吉武這一關。”
說完吉武瞪了眼魯肯就走了。
吉武走後,魏傑湊到魯肯耳邊:“公子,二爺不肯攝政,這怎麼辦!”
吉武急切的說:“我阿爸不肯,還有一個人。”
“誰呀?”衆人疑惑的問。
“大總管!”
魏傑道:“大總管在水西的地位僅次於二爺,他的確有資格攝政,可大總管願意嗎?”
“我看他願意的很!”
魏傑道似笑非笑:“公子肯定?”
“我親自去找大總管。”
說完魯肯就騎馬出去了,而魯肯此時的做法,令魏傑暗暗竊喜!
原來魏傑在靄翠去世那天,就已經猜到隴約想攝政,所以魏傑就想出了一個鷸蚌相爭之計。
魏傑本來想,先幫二爺攝政,到那時真正想攝政的隴約,肯定會動用自己的力量跟二爺鬥法。最後二爺跟隴約鬥得兩敗俱傷之時,他的機會就來了。可魏傑沒想到的是,二爺突然出現,制止了他們的計劃。無計可施的魏傑靈機一動,引誘魯肯去找隴約。
隴約雖然想攝政,可二爺絕不允許,隴約違逆先君長遺言,必會跟隴約鬥得魚死網破,最後也會是兩敗俱傷,而這正是魏傑期盼的結果。
隴約此時正喝着悶酒,他猛地倒酒,酒水從杯子裡灑了出來,之後他猛地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結果嗆到自己,氣得他狠狠將杯子摔在地上,杯子被摔得粉碎。
魯肯突然大笑着進來:“大總管怎麼生這麼大的氣?”
大總管對魯肯愛答不理的:“你來幹什麼?”
魯肯畢恭畢敬地站着:“來給大總管消消氣!”
“什麼意思?”
“讓大總管去照顧一個孩子!”
說到這裡隴約已經明白魯肯什麼意思了,他指指旁邊的座位:“公子,一起喝一杯吧。”
魯肯暗自竊喜,坐到隴約對面,陪隴約一起喝酒。
隴約一邊給魯肯倒酒,一邊問:“公子爲什麼自己不去照顧那個孩子?”
魯肯笑了笑:“魯肯有自知之明,自己沒照顧那孩子的資格,所以魯肯纔想到,把這個麻煩的孩子扔給您!”
隴約說道:“現在照顧那個孩子的人,手裡拿着這個孩子阿爸的遺言,你有理由否定這個孩子的阿爸留下的遺言嗎?”
“這。”
隴約看看魯肯:“公子知道先君長怎麼死的嗎?”
“知道,先君長因爲動怒。”
“可先君長爲什動怒,後來又爲什麼把友拉殺了。公子還記得當年,先君長成親時,公子爲什麼被關在家裡三個月嗎?”
聽了這話,魯肯很是驚訝,像是思考什麼。
隴約又給魯肯倒滿一杯酒:“公子,想到理由了嗎?”
“多謝大總管!”說着魯肯就興沖沖地跑開了。
魯肯走後,隴約眼中飽含着淚水。
幾天後整個大方城,甚至整個水西都在傳這樣幾句話——奢香認識友拉比認識先君長靄翠早,在嫁給先君長之前,奢香和友拉的關係就不清不白,等奢香嫁給先君長靄翠後,奢香仍揹着先君長靄翠,跟友拉暗中來往,因爲彝家女子重名譽,先君長看到奢香和友拉暗中來往,如此不重名譽,才氣得舊病復發,以至於突然離世,彝家人不能讓一個不重名譽,害死先君長的人攝政。
當初擡走友拉屍體的幾個水西兵,聽到這幾句話,就想告訴奢香一件事,可讓一個水西兵攔住了。
水西兵說:“如果把這件事給夫人說了,夫人肯定會去雙阿部一探究竟,把那個人找來證明自己的清白。如果夫人把那個人找來了,那個人就會違背先君長遺言。”
另一名水西兵說:“那也不能看着夫人被冤枉。”
“那也沒辦法,先君長不讓他見夫人。”
幾個水西兵說完,又都保持沉默了,
雙阿部的諾都土司,聽到這幾句話後,換上彝家百姓的衣服,趁着夜深人靜,獨自來到雙阿部一個偏僻的茅草屋,秘密見了一個人。
這個身材魁梧,背對着諾都看着窗外的夜空!
諾都坐下來畢恭畢敬的說:“傷好些了嗎?”
“好多了!但走路還是不方便。”
“最近的傳聞聽說了嗎?”
“聽說了!可我現在只能默默守護水西,永不見她,不然我就去澄清了。”
“有什麼消息我會及時告訴你。”諾都看看夜空道:“已經很晚了,我先走了,你有什麼需要,儘管告訴我。”
接着諾都從茅草屋秘密離開。
奢香也聽到了這些傳聞,並且各部土司以及水西彝民都議論紛紛。而奢香爲證明自身清白,決定召開土司大會!
所以吉武、隴約、適爾、諾都、魯肯、魏傑及各部土司都出現在了土司大會上。
奢香說道:“奢香最近聽到幾句傳聞,我想各位土司也聽到了。奢香想聽聽,各位土司是怎麼看這幾句傳聞的。”
魏傑說了幾句以退爲進的話:“夫人!我們相信您的人品,絕不會做出這種事,只要夫人能說清楚,我們就到自己的部落爲夫人宣傳,給夫人正名。”
聽完這些話,一旁的諾都,攥起了拳頭,兩隻眼睛狠狠瞪着魏傑。
魏傑之所以敢說這些話,是因爲他知道靄翠和友拉都死了,無論奢香怎麼解釋也解釋不清楚,更沒人相信。
可是魏傑忽略了一個人。
魏傑自以爲得逞的時候,奢香卻平靜的喊了一聲隴的,隨後阿雲便帶着隴的走出來,奢香把隴的抱在懷裡。
奢香低聲說:“隴的,你把那天看猴子,友拉怎麼會揹着你,你阿爸又怎麼暈倒的,給大家說說,說的時候不用着急,說清楚一點。”
……
隴的說完,魏傑的謊言被拆穿,他顯得慌張,變得手足無措,而諾都、適爾、吉武等人卻很開心。
可魯肯突然說道:“夫人!您是君長的阿媽,也許君長是在撒謊,爲自己的阿媽開脫,所以君長說的話,我們不敢全信,但只要夫人再拿出別的證據,魯肯一定相信夫人清白,否則就請夫人讓賢,離開水西。”
魯肯話音剛落,諾都就大喊起來:“君長沒撒謊!”
“諾都土司,既然你說君長沒撒謊,那你就拿出證據證明君長沒撒謊。”
“我!我沒證據!”
其實諾都有證據,他的證據就是雙阿部茅草屋裡的那個人。可那個人現在只能默默守護水西,永不見奢香,所以諾都才又不能說出來。
可吉武突然火了:“魯肯,君長是個孩子,他能撒謊嗎?”
“阿爸!正因爲君長是個孩子,所有人都不會懷疑君長會撒謊。可要是君長真的撒謊,大家也會把君長說的謊言當成真話,所以君長的話不可信!”
“你!”
“二爺!”奢香站起來憂愁着說,“奢香願意讓賢,離開水西!”
奢香說完這話,適爾、諾都、吉武、景耿、俄琪變得很傷心。
土司大會散後,奢香把隴的託付給吉武照顧,並專門交代了吉武幾句話。隨後奢香哭別隴的,帶着阿雲離開了水西。
奢香離開水西后,魯肯和魏傑就通過謀劃讓隴約得以攝政。而隴約攝政後,卻將攝政權力抓得很牢。同時吉武也同意隴約攝政,沒任何反對意見。
因此魯肯沒任何機會做幕後掌櫃。而魏傑原想着隴約攝政後,吉武爲了先君長遺言,會跟隴約拼個魚死網破,自己漁翁得利。可吉武竟無動於衷,這令魏傑百思不得其解,因此魏傑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計劃也泡湯了。
不過魏傑和魯肯沒放棄,都在靜靜等着下一次機會的到來。
而諾都回到雙阿部後,就把奢香離開水西的事,給茅草屋裡的那個人說了。那個人依然背對着諾都,看着外面的夜空,什麼也不說。
諾都道:“如果你出面作證,夫人也許就不會離開。”
“我不能見她。”
這個神秘人說完,夜空安靜下來。
諾都見勸不動這個人,便轉移話題說:“接下來你想怎麼做?”
那神秘人輕聲說了四個字:“默默守護!”
諾都會意,與這個神秘人,寒暄一番離開了。
而奢香帶着喪夫、離子、離水西的痛苦,在阿雲的陪伴下,拿着太乙劍,穿着男兒裝,騎着兩匹馬,馬上掛着包袱,無目的的在雲貴高原上晃盪。不知不覺奢香和阿雲已經離開了水西地界,到了烏撒地界。令奢香想不到的是她竟在烏撒遇到了一連串意外。
而同一時間,徵南大將軍傅友德,率三十萬大軍到達湖廣後,讓郭英、胡海領兵五萬經永寧進烏撒,自己率大軍主力,出辰州、入沅州,浩浩蕩蕩的向雲貴挺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