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掌櫃說,一個多月前,他去昆明辦藥,和昆明本地的藥商,經過昆明西塔寺,看到人們在西塔寺旁正在建“阿姑祠”,紀念死去的阿蓋。秦掌櫃好奇阿蓋做了什麼事,值得人們建祠堂紀念她,就問了旁邊幾個昆明本地藥商。
這幾個藥商告訴他,一切都要從大理的旱災說起。
今年夏季,大理鬧旱災,田地乾裂,餓殍遍野!
因爲段功名義上還是元樑王的屬臣,大理名義上還歸樑王府管轄,所以當元樑王得知大理災情後,就派樑王府左丞劉整,去大理查看災情。
劉整在大理查看災情的時候,在一個旱災不嚴重的地方,看到百姓正從不遠處的河流,繞過一片墳地,挖渠引水灌溉農田。
劉整看着挖渠的百姓,對隨從說,把墳地遷走,經墳地挖一條引水渠,將水引進稻田,是最快解決旱情的方法,但百姓爲什麼繞遠挖引水渠,也不遷走墳地?
隨從說不出爲什麼,劉整隻好去問正在挖渠的百姓。
百姓告訴他,他們也知道把墳地遷走,經墳地挖一條引水渠,將水引進稻田,是最快解決旱情的辦法,可這片墳地是高祥彬的祖墳。
高祥彬是大理總管段功手下的將軍,他是個孝子,每年都來掃墓。可高祥彬脾氣不好,沒喝酒時誰得罪了他,他肯定表現得跟沒事人一樣。但到了晚上,高祥彬就會喝醉酒,藉着酒勁兒找得罪他的人算賬,或打或罵,總之各種“算賬”的方法都有。
兩年前一個士兵揹着他,說他脾氣不好,被他聽見了,高祥彬當時沒任何表現。可到了晚上,高祥彬喝醉了酒,藉着酒勁兒在軍營裡耍起了酒瘋,把說他脾氣不好的那個人叫過來,藉着酒勁兒砍了他的腿。
後來段功想殺了他,但考慮到高祥彬是個勇將,不喝酒時脾氣特別好,就留了高祥彬一命,只打他一百軍棍,罰了半年俸祿。
所以百姓們擔心遷了高祥彬的祖墳,他會借酒鬧事,找自己的麻煩,所以才避開他家的祖墳,繞遠挖渠。
劉整聽完大怒,就告訴百姓,先遷走高祥彬的祖墳,先救了災再說,並承諾百姓,要是高祥彬找他們的麻煩,自己一力承擔。百姓聽了劉整的話,就把高祥彬的祖墳遷到,一片快要旱死的小樹林中,讓百姓在高祥彬祖墳舊址挖渠引水,解救旱災。
劉整當晚就去找高祥彬,告訴高祥彬,自已爲了救災民,讓百姓把他的祖墳遷走了。高祥彬聽完,也沒發怒,就讓人準備酒菜款待劉整。
劉整因爲對高祥彬有了瞭解,見他讓人準備酒菜,就猜到高祥彬動了殺機,所以他想找個理由離開,可還是被高祥彬砍了腦袋。
段功知道整件事的經過後,殺了高祥彬,派人給元樑王道歉。但元樑王不接受段功的道歉,直接令大將阿里不花,率五萬大軍殺向大理。
元樑王不接受道歉,段功也被迫迎戰。段功覺得理虧,再加上各地都在鬧旱災,所以段功不想跟元樑王正面對抗,就嚴令手下將士,藉助有利地形、城池、關口,只防御不作戰。
可元樑王爲了以最小的傷亡代價拿下大理,便密令自己的女兒,也就是嫁給段功的阿蓋,把段功毒死。不過阿蓋不忍心毒死段功,反而把這件事給段功說了。段功聽後大怒,便令段德率大軍迎戰阿里不花。
段德是段功一母同胞的弟弟,是一個有勇少謀的人。
阿蓋聽到段功,派段德進攻自己父王的消息後,試圖勸段功取消進攻命令,可段功並不聽勸。阿蓋勸說段功不成,又去勸阿里不花撤兵,但阿里不花也不聽勸。於是元樑王和段功的大戰就開始了。
元樑王讓阿里不花率五萬大軍,正面對抗段德。令格勒率怯薛軍,奇襲段德的中軍大帳。一戰下來,阿里不花大敗段德大軍,格勒率領的怯薛軍也生擒段德!
段德大敗後,段功認識到自己不是阿里不花的對手,後悔一怒之下向阿里不花發兵。於是段功審時度勢,放下身段,派使臣向阿里不花求和去了。而他派去的使臣不是別人,就是元樑王的女兒阿蓋。
段功想求和,可阿里不花不想求和。他正跟衆將在中軍大帳,商量下一步的作戰計劃。商量正激烈的時候,一個蒙古兵突然來報,段功派阿蓋公主求和來了。
阿里不花因爲不想求和,就讓這個蒙古兵告訴阿蓋不接受求和,讓阿蓋公主離開!可阿蓋公主竟推開蒙古兵,闖進阿里不花的中軍大帳!
阿里不花見阿蓋公主闖了進來,就讓衆人散了。
阿里不花畢恭畢敬的說:“公主。”
“阿里不花將軍,您不知道自己就要死到臨頭了嗎?”
“公主這是什麼意思?”
“我父王是將軍的主子,阿蓋是父王的女兒,段功是阿蓋的夫君。將軍要是殺了段功,阿蓋也不會獨活。追究起來,將軍也是殺死阿蓋的幫兇。做部下的害死主子的女兒,這個部下難免要被他的主子治罪了?”
“公主!阿里不花知道您是這場戰爭的犧牲品,屬下也很同情您的遭遇,可屬下不得不執行王爺的命令。日後王爺要是殺阿里不花,給公主報仇,阿里不花絕無怨言。”
“阿蓋理解將軍!”阿蓋語氣突然變得咄咄逼人:“將軍!段功在大理頗得人心,並且段功嫡子段寶已二十歲了!要是將軍殺了段功,段寶就會繼任大理總管。他一定會率大理軍民進攻樑王府,給他父親段功報仇。若大明或者水西聯合段寶南北夾擊我父王,那時我父王就會腹背受敵,他復興大元也就更艱難了。”
阿蓋說到此處故意停住,看向阿里不花。
阿里不花若有所思的看向阿蓋:“公主接着說!”
阿蓋又道:“假如將軍放了段功,段功就會感激我父王,不會跟樑王府作對。我父王復興大元也沒有後顧之憂,我也會勸段功,援助父王兵馬錢糧,究竟怎麼辦,請將軍考慮考慮!”
阿里不花踱步想了想,決定將進攻的大軍撤回,具折飛報元樑王,讓阿蓋耐心等結果。
阿蓋見阿里不花下了撤軍命令,便離開阿里不花的中軍大帳,回到段功身邊。
達德把阿里不花的信,呈給元樑王。元樑王看過阿里不花的信後,在復興大元和父女親情的雙重作用下,給達德下了一個命令:讓阿里不花撤軍,放了段功的弟弟段德,封段功爲蒙化州知州。
元樑王說完,達德就下去實施去了!可達德剛走,綠爾就進來,給元樑王說了很長時間的話。
阿里不花接了元樑王的命令,放了段德,從大理撤軍。
戰後,段功實力大損,不敢再跟元樑王抗衡了,再加上元樑王對劉整的事隻字不提,段功擔心元樑王日後再拿劉整的事爲難自己。所以段功想親自帶金銀玉器等禮品,到昆明拜見元樑王。一來可以處理劉整的事,二來是向元樑王表明,自己只做元樑王的臣屬,決不背叛元樑王,以消除元樑王對自己的猜疑。
不過段功的手下卻勸段功不能去,若是去了即使不讓元樑王殺了,也會被元樑王扣押。可段功告訴衆人,要是不讓元樑王看到自己的忠心,大理早晚會有不測之災!
阿蓋也擔心元樑王會爲難段功,就帶着那塊刻着元字的玉佩,跟着段功一起去了。
段功和阿蓋到昆明後,向元樑王親自說清楚了劉整的事,並承諾絕不再背叛元樑王。
第二天,元樑王邀段功與阿蓋遊覽昆明東寺。於是,元樑王、段功、阿蓋、古德、金容刀、格勒,騎馬從樑王府,經通濟橋,來到了昆明東寺。
元樑王、段功、阿蓋等人遊覽了昆明東寺,還跟寺裡的大和尚一起講經。遊覽完東寺,元樑王、段功、阿蓋等人原路返回。
可在通濟橋他們遇見了兩個挑柴的和尚。
和尚把兩捆柴,栓在結實的木棍兩端,挑着木棍的中間,走起路來兩捆柴在身體左右,像扁擔一樣平衡,看上去穩當省勁兒。
兩個和尚兩捆柴,並排走在通濟橋上,將通濟橋攔住。騎着馬的元樑王、段功等人過不去,只能等兩個和尚過了通濟橋,他們才能走!
於是元樑王、段功、阿蓋在通濟橋下,等着兩個挑柴的和尚通過。
當兩個和尚走到元樑王、段功跟前時,一個和尚左邊的那捆柴散落在地,致使和尚失去平衡,撞到靠近段功的和尚身上。
靠近段功的和尚被撞得東倒西歪,挑的柴劇烈晃動,撞到了段功的馬,幾根枝杈刺在馬身上。
誰也沒想到,段功的馬突然驚了,對着元樑王就衝了過來。
阿蓋見段功的馬衝向元樑王,嚇得目瞪口呆。而金容刀、格勒、古德,以爲段功要行刺元樑王,合力把段功殺了。
兩個挑柴的和尚,見段功死了,嚇得逃跑了。通濟橋四周,也圍滿了人!
阿蓋抱着段功的屍體,表情哀傷但沒有眼淚。元樑王、古德、格勒、金容刀都憂傷的看着阿蓋。
阿蓋一手掏出刻着元字的玉佩,一手抱着段功的屍體,背對着元樑王,看着玉佩憂傷的說:“父王!段功怎麼死的,您心裡明白,阿蓋也能猜得到!但阿蓋不恨父王,只恨自己生在樑王府。”
阿蓋說完撞向橋邊的石頭,頓時鮮血四濺,死在了段功身上。阿蓋那塊刻着元字的玉佩,也掉在橋邊的石頭上摔碎了。
阿蓋死後,古德、格勒下馬,晃着阿蓋的屍體哭泣。
元樑王下馬撿起摔碎的元字玉佩,眼眶紅潤的看向阿蓋。
後來元樑王因爲愛女心切,不忍女兒葬得離自己太遠,就把阿蓋葬在了昆明。
同時元樑王派人把段功的屍體送回大理,親手交到段功的兒子段寶手中。並告訴段寶,段功在昆明大街當衆行刺,王爺被迫自衛才殺了段功。之後阿蓋公主也死了,但王爺愛女心切,不忍女兒葬得離自己太遠。所以王爺就把阿蓋公主葬在自己身邊,把段功一人的屍體送回大理!
不久,段功嫡子段寶繼任大理總管,他把段功與自己生母合葬在一起。段寶繼任大理總管後,致力於內政,恢復大理元氣,並沒有急着找元樑王報仇。
元樑王葬了阿蓋,留下阿蓋的所有遺物,也包括那塊已經摔碎的刻着元字的玉佩。
阿蓋死後不久,昆明人感佩阿蓋公主,就在西塔寺旁建了一座阿姑祠,專門紀念她。
……
聽完秦掌櫃的講述,奢香感嘆道:“沒想到阿蓋與段功就因爲一場意外死了。”
話音剛落,飛騰之所的掌櫃突然喊道:“他們的死不是意外,而是元樑王刻意安排的。”
飛騰之所的掌櫃說完,就朝奢香、阿雲、秦掌櫃走過來。秦掌櫃立刻起身作揖,把飛騰之所的掌櫃讓到座位上!
秦掌櫃道:“馬掌櫃!您說段功和阿蓋的死是元樑王特意安排的?”
“是!”
“元樑王不至於殺自己的女兒吧?”
飛騰之所的馬掌櫃看看衆人道:“我這麼說是有根據的!”
隨後馬掌櫃給奢香、阿雲、秦掌櫃說了他所知道的一切:元樑王看過阿里不花寫給他的信,下了幾個命令讓達德去落實,可達德剛走,綠爾就進來給元樑王說了幾句話。
綠爾道:“王爺!放了段功,就等於放虎歸山,段功被王爺打傷了才向王爺求和,可等段功養好傷,段功還會跟王爺作對。長痛不如短痛,與其放了段功,讓他跟王爺作對,倒不如現在殺了他。”
“可殺了段功,他兒子段寶繼任大理總管,一定會進攻樑王府替段功報仇,也可能和大明或水西,夾擊樑王府。”
“王爺!那得看怎樣殺段功,如果是意外而亡,跟王爺沒有任何關係,段寶也就沒有進攻樑王府的理由了。”
元樑王踱步想了想:“可是阿蓋。”
綠爾突然打斷元樑王:“王爺!阿蓋公主和復興大元不能兩全。”
綠爾說完,元樑王安靜的想了一陣:“可本王已經下過命令撤軍,還封段功爲蒙化州知州,一切都來不急了。”
“恰恰相反!”
“什麼意思?”
“王爺因爲劉整被殺才向大理進軍的,現在劉整的事還沒處理好,撤軍后王爺只要對劉整的事隻字不提,段功就會猜測王爺對劉整的事耿耿於懷,日後還會借劉整的事進攻他。段功爲了消除王爺疑心,就會親自來昆明拜見王爺。只要段功到了昆明,段氏家族就很難保護他了。沒了段氏家族的保護,出現意外的機會也就多了。”
“就按你說的辦吧!但不能讓阿蓋知道!”
一切都和綠爾想的一樣,段功果然來了昆明。於是綠爾和元樑王經過巧妙設計,讓段功因爲一場意外,死在了通濟橋上。
……
馬掌櫃話音剛落,秦掌櫃疑惑的問:“怎麼證明這是一場經過設計的意外?”
馬掌櫃接着道,阿蓋死的那天晚上,有人看到那兩個挑柴的和尚,來到綠爾家裡。綠爾早就準備了一桌酒菜,等着這兩個和尚了。
一個和尚說:“大人,您交代給我們事辦成了,現在所有人都認爲段功故意刺殺王爺,格勒、古德、金容刀是爲了保護王爺才把段功殺了。誰也想不到這是大人精心安排的。”
接着綠爾賞兩個和尚一人一杯酒,兩人喝完酒就回去了。可當天夜裡,兩個人就口吐鮮血暴病而亡了。
馬掌櫃話音剛落,秦掌櫃一驚:“綠爾在酒裡下了****,他這是殺人滅口。”
“不錯!如果段功真是意外而亡,綠爾又何必殺了兩個和尚滅口?”
奢香感嘆道:“明白了!元樑王設計殺了段功,而阿蓋是殉情而死!但也是元樑王間接害死了阿蓋,追究起來就是元樑王親手殺了阿蓋與段功。”
馬掌櫃輕聲說:“所以我說他們的死,是元樑王早就設計好的,並不冤枉他。”
馬掌櫃話音剛落,兩個身穿漢族百姓衣服的人,急匆匆來到飛騰之所客棧。他們把馬掌櫃請過去,交給他一封信,就急匆匆的回去了。
馬掌櫃看過那兩人送來的信,把奢香、阿雲、秦掌櫃請到一個僻靜的房間,看了眼奢香說:“夫人,水西出事了!”
奢香一驚問道:“水西出什麼事啦?”
馬掌櫃把手裡的信拿給奢香:“夫人!您自己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