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夕無奈,她膽子再大,也知道皇上的容忍是有限度的。
北瀚皇子是貴客呢,要以禮相待,她忍,辛夕爲自己找了比較能說服自己的理由。
爲了那些受苦受難的百姓可以免受戰火的荼毒,犧牲小我,成就大我……
辛夕想着,忍不住呲了一下牙,純屬瞎扯,屈服纔是真的。
辛夕輕提裙襬才邁步,那邊一個公鴨嗓子突如其來的劃破場上的靜謐傳到辛夕的耳朵裡。
辛夕眼睛抽了抽,耳朵有些承受不住啊,等聽全公公的話時,腳下一踉蹌,沒差點往地上栽去,半月公子到了!
半月公子啊,她相公來了!
辛夕擡眸望去,只見男子一身月白色軟袍翩然華麗踏着萬千華光而來,腰束一條鑲着黑琥珀的紫金玉帶。
烏黑的青絲一泄而下,帶着一股疏狂和清雅的感覺,袍子上用金銀線勾勒出祥雲飛海的圖案,腳下的步子邁得沉穩有力。
他的肌膚上隱隱有光澤流動,眼睛裡閃動着璀璨如星的光芒。
光是半月公子幾個字就足矣震撼全場了,包括北瀚皇子,如今瞧見半月公子半張真容,更是驚歎他面具下那張臉。
大半張臉被一張銀灰色的面具罩着,只露出一個完美的下顎,但是可以確定這是個美男子。
辛夕就站在那裡,眼睛直瞅着他,莫名的就看到他那如鷹隼般的雙眸噴出野豹一樣的怒火。
辛夕很無辜,回京都了怎麼也不說一聲,要是說了,方纔說什麼她也忍着啊。
現在好了,被逮個正着了,辛夕在某人跟前保過證,這輩子只唱歌給他聽。
那個,這一回真不關她什麼事,是貴妃和皇上提出來的,聖命難爲啊。
自半月公子幾個字飄過來起,莫城謹的眼睛就一直落在辛夕身上,明白的看見辛夕的腳步怔住,再就是癟着嘴瞅着他。
從一隻張牙舞爪的老虎瞬間變成了一個可憐兮兮的小媳婦的樣子,瞅的他心裡莫名堵的慌。
展墨羽一入場便見到宴臺中央擺着的琴絃,再瞧見辛夕走的方向,是不是她又要給別人唱歌了,怎麼一個個的都喜歡聽他娘子唱歌呢。
她就不知道明言拒絕,果然是他一不在就把他的話當成耳旁風,讓她想法子把誥命夫人的頭銜去了,她倒是從三品變成二品了。
展墨羽掃了辛夕的桌子一眼,辛夕渾身一激靈,忙轉身回桌子上坐着了。
不管了,反正有什麼事你都得我擔着,許久沒見,乍一見,心裡驚喜之餘有些承受不住啊,心理素質好像變差了點?
辛夕這一突如其來的動作讓許多人都摸不着頭腦,她不是入了半月坊的股嗎。
她相公不是在半月坊治腿嗎,怎麼見了面好像很怕他的樣子,不打句招呼客氣兩句就算了,北瀚皇子還等着你唱那五音不全的歌呢。
展墨羽瞅着辛夕那行雲流水的動作,嘴角輕抽了一下,忍不住拿手碰了下面具。
那邊就見王妃目不轉睛的瞅着他,忙撇過眼去,從容的邁步向前走。
王妃瞧着就蹙了下眉頭,眼睛四下尋找,確定沒見到輪椅,這才小聲問辛夕,“半月公子來了,羽兒也回來了嗎?”
辛夕正啜着茶,腦子裡思岑着他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是不是因爲偔水水匪的事亦或是還有別的什麼事,就聽王妃這麼一問。
一口茶水就嗆在了喉嚨裡,連連捂着嘴咳嗽起來,又把聚集在某人身上的目光全給搶了過來,全場那個安靜。
只聽見她壓抑的咳嗽聲,辛夕縮在那裡,眼睛瞥見菸灰色的面具,就覺出面具下黑沉的臉色。
那個,我真不是故意搶你風頭的,我發誓。
展墨羽就站在那裡看着辛夕,要不是這裡人多,他估計真忍不住敲她腦門了。
含情脈脈的眼神一個沒有就算了,見他就跟見了鬼似地,至於連喝水都嗆到嗎。
他能把她怎麼辦,看到那麼多男子擔憂的眼神,他都恨不得叫她回王府去了。
王妃也被嚇到了,她不過就是問一句話,辛夕怎麼反應這麼大,太過不尋常了點兒,而且總覺得她和半月公子之前有些不大尋常,總之今兒一天都怪異着。
王妃幫着辛夕拍後背,辛夕搖搖手,哽着脖子道,“辛夕沒事,回頭找個時間問問半月公子,就知道相公回沒回來。”
辛夕說的時候,都覺得舌尖發顫,連王妃都認不住來,他得有多成功啊。
不過想想也是,大家早熟悉坐着輪椅的他了,這個樣子大家估計是做夢也不會想象的到的,辛夕咧了嘴笑。
那邊二太太哼了鼻子對辛夕道,“你還是老老實實的坐着吧,再出回症狀,這接塵宴也不用繼續了。
萬一惹惱了人家北瀚皇子,和不成親,你有免死金牌不打緊,福寧王府上上下下還要活路呢。”
辛夕撅了撅嘴沒反駁,她雖然不是故意的,但這咳嗽確實打擾了人家,這白眼她受了。
辛夕安靜的坐着,一副什麼也沒發生的樣子,小心的啜着茶,小意的瞄着展墨羽。
只見他上前恭謹的抱拳行禮,卻是沒有下跪,皇上也不氣,擺擺手一邊誇他風流不羈,一邊回頭吩咐身邊的公公給他添桌子。
就在福寧王府的上方,和北瀚皇子正對着,離辛夕三米遠,中間隔着個王爺王妃。
皇上瞅了眼北瀚皇子,又瞅了眼展墨羽,暗自點頭。
貴妃娘娘也是一臉的笑意呢,笑的辛夕都覺得後背有些發涼,總覺得待會兒會很不尋常,不知道會發生些什麼。
皇上皇后貴妃輪流的誇讚了半月公子,那邊大臣也是高帽子一頂一頂的遞過來,那個諂媚啊。
辛夕聽得都忍不住嘴角抽了抽,風流倜儻儀表堂堂。
拜託,人家帶着面具你能瞧見,拍起馬屁來也不瞅準了馬再拍,萬一拍到馬蹄上去了怎麼辦?
辛夕腹誹的想,沒見過真容就這麼熟絡了,若是取下她相公的面具,看不嚇掉你們大牙去,一個個可沒少說她相公腿殘辱沒了大御的臉面,逼的他相公讓出世子之位,這會子誇的世上少有的絕世人物,不會覺得很諷刺嗎,辛夕想着那場景,一個個目瞪口呆舌頭打結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
雖然辛夕笑的很小聲,只關乎她一個人的事,只是這個宴會上不少人原就關注着辛夕,兩隻眼睛就像是嵌在辛夕身上似地。
她有個一舉一動都在人家眼皮子底下,這會子目光更是直勾勾的看着辛夕,好奇她爲什麼笑的這麼歡暢。
王妃側目看着辛夕,王爺的目光也掃向她,二太太三太太那幾位太太都恨不得拖辛夕走了,福寧王府的臉面都給她丟盡了。
傻笑什麼,她們就沒覺得有什麼好笑的,展墨羽也納悶呢,她今兒是怎麼了,自打見到他就沒正常過,“你笑什麼?”
想着,展墨羽就把話問出了口,等回過神來,隨手端起桌子上的酒樽飲着酒,彷彿那話不是他問的。
原就不該他問,大庭廣衆的,好像帶着些曖昧不清的感覺,給人的感覺彷彿認識了許久的似地。
想來不少人都詫異吧,再多說兩句,沒得給她惹麻煩纔好,他還記得那個紅杏出牆。
越想某人心裡越氣悶的慌,自己的娘子多說兩句話也得被人說三道四。
一個月沒見了,快馬加鞭的趕回來首先想到的就是回去見她一面,結果她跑皇宮來了,看着她不能抱在懷裡,還隔的這麼遠。
看她一眼還得撇頭,某人此刻心裡除了悶還是悶,恨不得後腦勺長眼睛纔好。
辛夕見他問了一句話就撇過頭喝悶酒,直眨巴眼睛,輕撓了下額頭。
緊盯了幾秒,展墨羽沒回頭,辛夕繼續盯着眼前桌子上的酒杯,那邊皇上自然注意到展墨羽問辛夕的話。
辛夕可還沒回答呢,人家那樣不是氣着了吧,貴妃望着辛夕,笑道,“半月公子問你笑什麼呢。”
辛夕語凝,問了她就該回答麼,回家再說也是一樣的啊。
只是皇上一直看着她,辛夕不回答怕是不成了,她現在連點笑的權利都沒有了不成,待會兒乾脆做個沒有表情的面癱好了。
辛夕站起來,那邊展墨羽終於尋到機會回頭了,他是真的好奇她傻笑什麼。
辛夕扯了扯嘴角,嗓子嚥了下才道,“不知半月公子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展墨羽面具下的嘴角輕抽了下,半月公子怎麼從她嘴裡蹦出來感覺那麼奇怪,“兩個都聽。”
辛夕狠狠的剜了他一眼,就不知道配合一下。
“他們都誇半月公子你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美豔不可方物,你沒說話便是默認了。
可相公說過你長得醜不拉幾的,不知道哪個是真的?要不,你把面具拿走嚇嚇他們?”
辛夕話畢,不少人譁然,眼睛睜圓了,福寧王二公子說半月公子長得醜不拉幾的,所有人眼睛刷的一下全瞄向了半月公子。
他會不會氣的一下子把桌子掀了,他戴着面具不會真的如福寧王二公子說的那般吧,就聽某人咬了牙問道,“他當真有這麼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