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心情不好?”
“因爲有個壞女人只顧自己享樂, 不顧我的死活。”沈斐坐在窗前,邊悠哉看書,便懶洋洋道。
“我去殺了她!”百寒子長劍一橫, 耀眼的銀光陡然一閃。
沈斐搖頭, “用不着,把她帶回來就好。”
“是誰?”
“朝曦。”
*
朝曦剛準備好馬車,大總管本來想提醒她,後宮只能坐步輦, 不能坐馬車,也不能騎馬, 後來想想那麼多規矩都破了, 不差這一個, 便乾脆息聲看着。
婉太妃已經收拾好,換了身清爽乾淨的裝扮出來,褪去那身錦服華服, 少了幾分雍貴,倒是多了些年輕,頗顯得小家碧玉。
“既然都要出宮了, 那身衣裳自然是要捨棄的。”婉太妃低頭將鬢角的黑髮挽入耳後, 瞧朝曦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失笑,“怎麼?不認識我了?”
朝曦搖頭, “這樣很好看, 顯得年輕, 正該是你這樣的姑娘家打扮。”
姑娘?
都嫁人了,怎麼還能稱姑娘?
不過被人說是姑娘,說明她保養不錯,相當於誇讚,婉太妃還是樂開了花。
“公子這廂有禮了。”她裝模作樣行了一禮。
朝曦無語,“快上車吧,再不走天都黑了,宮門要下鑰。”
來回奔波加聽故事,再加上婉太妃收拾行李,她去牽馬車,頗浪費了些時間,現在已經是申時,酉時關宮門,也就大半個鐘頭了。
皇宮大,加上載了人,處處是檢查,怎麼也能小半個鐘頭才能出宮。
“東西都帶齊全了吧?”
“嗯。”婉太妃沒有坐進馬車,只輕輕跳上馬車的邊緣,與朝曦一人佔了一邊。
“怎麼才這麼點行李?”朝曦蹙眉看去,婉太妃只帶了一個小小的包裹。
“我一個女孩子,能不能活下來還是問題,帶那麼多行李做甚,累自己嗎?”婉太妃倒是想的開。
“好不容易得了聖旨可以出宮,咒自己做甚?”朝曦不解。
總覺得婉太妃好像知道些什麼,能出宮,她的表情本該高興纔是,可朝曦從她臉上細細找去,有恐慌,不安,也有期待,唯獨沒有開心。
怎麼回事?
哪個環節出錯了?
朝曦將這事憋在心裡,架着馬車到了宮門口才停下腳步接受檢查。
她沒有問題,被關照過,不用搜身,大總管自然也沒問題,婉太妃的身份惹人懷疑,着實盤問了一番,朝曦拿出聖旨那些人才放他們出去。
“就送到這裡吧。”婉太妃緊了緊背上的包裹。
方纔搜身的時候這包裹也打開看過,幾乎沒有衣裳和別的,都是些首飾和金銀。
她是真的準備跑路,輕裝上陣。
朝曦下了馬車,繞過馬站在她身邊,從腰間掏出一把匕首給她,“若是遇到危險,便將馬車割掉,騎馬逃跑,你一個女孩子家家,切記不要走偏僻的小路,有劫匪。走大路也要儘量跟在別的女孩子身後,顯得你們是一路似的,知道嗎?”
她經常一個人出行,也時常會遇到劫匪,有空就收拾收拾,沒空乾脆繞路,着實攢了些經驗。
婉太妃點頭,“好。”
頓了頓,她讓朝曦附耳過去。
朝曦知道重點來了,忙偏頭去聽。
“記得先皇剛登基那陣子,宮裡鬧鬼,時不時有人失蹤,好多人都說聽到深夜有敲敲打打的聲音,弄的宮裡人心惶惶,後來皇上下旨,入夜後不許人在外頭晃盪,一到酉時宮門下鑰,宮裡各門各院也要緊閉門窗,不讓任何人進來,同時也不讓任何人出去。”
“我本來也以爲只是簡單的鬧鬼,直到有一天,我發現御花園每天都會多出新土,當時沒多想,過了這麼多年,我被打入冷宮似的進了壽康宮,成天無所事事,每天想的都是以前的事,這才逐漸串聯在一起。”
“鬧鬼是假,有人藉着鬧鬼深更半夜敲敲打打纔是真。”
“皇宮是什麼地方,是皇上的地盤,這事皇上不可能不知道,既然知道,又選擇不管,這事十有**就是他乾的。”
“瞧德妃的樣子,已經不是一天兩天見過黑衣人,他如何能自由出入皇宮?”
“因爲這皇城腳下……”
“有地道。”朝曦接話。
而且直通皇宮外,先皇登基後第一件事就是挖地道,但是這事不好讓別人知道,於是故弄玄虛,傳出鬧鬼的假話,嚇的人晚上不敢出宮,他好方便行事。
挖了地道,等於多一條保命的手段,可那地道她知道,而且知道在哪。
是小皇帝告訴她的,當時她吃了好大一驚,有些不敢置信,小皇帝居然會把這個告訴她。
這可是他的保命手段啊,一旦泄露,後果不堪設想。
當年沈斐逼宮,不可能漏個什麼地方讓小皇帝和他母妃逃跑,可他倆還是跑了,爲什麼,走的就是地道。
一定是先皇那條,可那條地道在小皇帝的養心殿,百寒子不可能從他的養心殿出來,她還沒察覺吧?畢竟每天待在養心殿。
既然不是養心殿這條,那肯定是別的。
有人跟先皇似的,想爲自己準備一條後路,所以也挖了一條地道,位置在哪不知道,但能挖地道的肯定是皇宮至高無上的人,不是皇上,就是皇后,亦或是太后。
那條地道不會在太后的院子裡吧?
如果真的在太后院子裡就糟糕了,難怪百寒子可以來去自如皇宮,原來抄了近道,也難怪宮門口查不出有嫌疑的人進宮和出宮,因爲走的根本不是那條路。
其實自從小皇帝把密道告訴她之後,她便隱隱懷疑過,守了一天發現並沒有人進出,纔不得已放棄這個念頭。
小皇帝告訴她,怕是也起了這個想法吧,想讓她幫忙注意一下,或是小心有人從地道進來行刺他?
當然朝曦相信,最有可能只是小皇帝喜歡她,不想她被太后害,告訴她密道是給她準備的後路。
看來有必要下地道一趟,看看通向哪?有沒有其它路,比如不用從養心殿進,可以從其它地方進的入口。
朝曦恍然間有些明白,原來小皇帝除了給她留條後路之外,還想讓她下密道查查。
他身邊一個人沒有,都是太后的眼線和沈斐的,自己只有先皇留下的大總管,可大總管是個怕事的,也沒什麼功夫,不敢一個人下,小皇帝自己也不敢下,所以只好告訴她。
雖然被利用了,朝曦出奇的沒有生氣,小皇帝是將來的九五至尊,若真的手無寸鐵,沒有半點手段和心智,朝曦纔要失望。
沈斐教的什麼玩意兒?
誤人子弟。
還好不是,小皇帝並沒有坐以待斃。
他知道這個密道有可能被別人知道,已經不安全之後,想讓朝曦幫他查看,但是並沒有直說,反而告訴她,如果母后實在爲難她,可以從這裡出宮。
好心機啊,看來不能再用尋常眼光看小皇帝,會吃虧的。
就像師傅於她,還把她當小孩子,結果吃了她的虧。
“你居然知道?”婉太妃有些驚異。
不僅知道,還已經想了一圈。
“猜到了。”
婉太妃笑了,“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廢話了。”
她突然伸出手,道,“抱一下。”
???
朝曦不明所以,不過還是配合的微微傾身。
抱一下等於身份暴露,看來婉太妃終於發現她是女孩子了,無所謂,反正她都要走了,暴露就暴露吧。
朝曦本以爲是深抱,做好了準備,誰知婉太妃只淺淺碰了一下便快速離開,手裡還拿着她的錢袋。
朝曦反應算迅速,還是沒能阻止她將錢袋高高舉起,“我都要走了,朝侍衛送我些銀子唄。”
不等朝曦回答,已經打開了錢袋將銀子倒在手裡,只有幾個銅板和幾錠銀子,“哇,朝侍衛也太窮了。”
朝曦咳嗽一聲,掩蓋窮比的尷尬。
婉太妃搖搖頭,“這麼窮我都不好意思敲詐你,還給你吧。”
她又將銀子倒了回去,錢袋口一收,還給朝曦。
朝曦愣愣接住,倒是第一次覺得,被女人給吸引去了。
原來男人女人都可以很有趣。
“有緣再會。”
婉太妃拉過馬車,什麼話都沒說,嘴角掛着笑,小喊一聲‘駕!’,馬兒蹄子飛揚,帶着人漸行漸遠,離開了朝曦的視線。
朝曦收回目光,帶着大總管往回走,有大總管在,還是沒人攔她,順順利利回了宮。
心裡藏了事,想去密道看看,結果發現小皇帝不在。
須得給他打個招呼,否則把她鎖在裡面了怎麼辦?
沒找到小皇帝,也沒見着沈斐,朝曦與大總管打了個招呼,只告訴他,去了一個只有小皇帝知道的秘密地方,叫他注意一些便是。
大總管點頭,在門外守着,朝曦將門一關,待在裡面沒了動靜。
大總管不放心,打開門瞧了瞧,發現裡面沒人。
“咦?”他丈二摸不着頭腦,“去哪了?”
到處找了一下還是沒找到,倒是窗戶開着,他說去了一個只有皇上知道的地方,興許爲了避人耳目,翻窗走的。
大總管沒怎麼在意,將門重新關上,又等了等,朝侍衛還是沒回來,倒是等回來了小皇帝和沈斐。
“參見皇上,攝政王。”他低頭行禮。
“怎麼就你一個人?”小皇帝擦了擦臉上的汗,“朝侍衛呢?”
太保中毒,毒雖然解了,但是身體還沒好,虛的不行,沒有十天半月好不全,可他的功課不能落下,皇叔便帶他去了練武場熱身。
“朝侍衛……”
‘去了一個只有我和陛下知道的秘密地方……’
這應該是要他保密的意思吧?當着攝政王的面,他不好回答,索性改口道。
“朝侍衛剛還與婉太妃拉拉扯扯呢,這會兒去哪了?”
他方纔頓了一下,肯定是有什麼隱情,若是說個尋常的理由,誰會信?所以只能出賣朝侍衛,道出這麼個也算隱情的事實。
對不住了朝侍衛,咱家實在找不到一個比這更好轉移注意力,還能不引人懷疑的話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