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生是生意人, 朋友應該很多, 時不時聚一聚, 喝個小酒之類的實屬正常, 該是大忙人來着,難爲他每天還能抽出一兩個時辰教她認字讀書。
認字繁雜又麻煩,李安生也不煩,依舊耐耐心心教她,弄的朝曦頗是不好意思。
總想幫李安生做些事情,奈何李安生有錢有勢,還是皇商, 不出意外幾乎沒人敢得罪他。
根本沒機會幫他的忙,他府上最少十個大夫,隨時備着,又沒人生病,朝曦最大的本領也派不上用場。
其實她除了醫術之外, 還有一個拿手的, 武功。
實在不行當他的侍衛, 保護他得了。
聽說有錢人家的公子少爺每次出行最少十幾個侍衛,怕被人襲擊,或是綁架勒索,也不是沒發生過這種事,據說李安生的妹妹就曾經被一幫土匪綁架過, 後來交了銀子, 他妹妹還是死了。
朝曦偶爾間聽李安生提起過, 他妹妹如果還活着,如今差不多十八,跟朝曦一般大小,一樣不愛讀書,喜歡練武,這大概也是李安生第一次見她,便對她有好感,忍不住幫她補課的原因。
雖然是沾了別人的光,不過朝曦還是很感激他,等他回來便問問他需不需要侍衛,不收月例,管吃管喝的那種。
朝曦等了又等,李安生還是沒回來,他是個十分守時的人,很少這樣,除非出了什麼意外。
是再等等?還是出去找他?
朝曦有些擔心他出意外,喝醉酒後迷路,亦或是被哪個姑娘看中,下個藥之類的。
出了她師傅這樣動不動就下藥迷暈美男的人,朝曦不得不往這方面想,李安生長得一點不比沈斐差,也有這方面的風險。
算了,出去找找他,沒事就假裝路過,有事扛回來。
朝曦站起來,打開門問樓梯口守着的丫鬟,“你們家公子一般在哪地方招待貴客?”
丫鬟搖頭,“我們不能告訴你。”
公子招待的貴客不一般,不能讓旁人衝撞了那位貴客。
朝曦瞧了瞧天色,“你們不覺得現在太晚了嗎?他還沒回來,就不怕他出什麼意外?”
她都在擔心,不信兩個丫鬟不着急,認識李安生也有一段時間,他可從來沒這麼晚過。
“這個……”兩個丫鬟面面相噓,拿不定主意。
“我會武功,如果當真出了意外,我可以及時將他救出來。”朝曦保證道。
丫鬟猶豫片刻,還是實話實說,“公子在望月閣。”
公子招待的貴客委實厲害,不能得罪,如果他真的出事,府上的侍衛和家丁根本不敢幫忙,鬧不好就是連累自己丟小命的事。
都是出來賺錢的,哪個願意賠上自己?
朝曦若是願意,讓她去便是。
她指了指最高的地方,“就那裡,姑娘先在外頭瞧兩眼,沒出事千萬不要進去。”
朝曦點頭,“我知道了。”
其實她本來只是嘗試一下能不能套出消息,不行就算了,沒想到丫鬟還真的告訴了她。
那就去看看吧。
朝曦有點擔心沈斐手眼通天,摸到這裡,李府目前是她唯一的淨土,希望不要淪陷。
她朝丫鬟指的地方走去,望月樓望月樓,肯定越高越好,方便賞月,不用再找人問,朝曦直接去往頂樓,還沒到地方便聽到樓頂的說話聲。
頂樓是個四處漏風的涼亭,專門用來賞月,沒地方藏身,所以朝曦沒上去,只在底下一層聽上面的動靜,如果李安生出事,應該會有聲音。
事實證明她瞎操了心,李安生沒事,正與人談生意,聽語氣談的很好。
她閉上眼,聽覺越發敏銳,聽到了杯子擱在桌上的聲音,手舉起,摩擦到衣裳的聲音,也許還不小心碰到了脖子上的項鍊,應該掛的很長,尾部嘩啦啦的響,那種音略鈍,又重,說明是金銀之物,銀子不值錢,是金吧,能將大串金子掛在身上,這是一個審美十分奇特的人。
不可能是沈斐,沈斐是越簡單越好,如果不細摸他的料子,會以爲只是普通的衣裳,因爲是他,所以穿出了高貴的氣質。
另一個聲音很明顯是李安生,他喜歡喝茶,空杯的時候食指繞着杯沿一圈一圈的打轉,看着杯子被摁的七歪八倒,然後再站回來。
這種惡趣味就好像欺負一個人,欺負到她哭,然後再把她哄好,再欺負一樣,反反覆覆,來來回回。
樓頂上似乎就只有兩個人,沒聽到其它動靜,談的好像是絲綢生意,倆人一個賣布,一個做染房買賣。
不知是市價上升還是怎麼地,原來那個做染房的提高了價錢,還想着法子偷工減料,李安生吃不消,便想着換一家。
這位東家雖然審美比較奇葩,不過他家的生意做的確實大,原來是農民出身,東西實在,質量也有保證,倆人一拍即合,生意談成,便沒忍住喝了小酒,一拖拖到現在。
總之他沒事,東家又不是沈斐朝曦便放心了,聽他們說話無聊,朝曦下來走動走動,李安生還沒回來,她惦記着借宿給她的那家人,想回去看看那女子的相公病穩定了沒有?
也就前腳剛走的功夫,後腳便有人上了望月樓,那人直入頂樓,穿過一面面屏風,繞到一個個桌椅,跪在無數紗帳面前。
“公子。”
只輕輕喊了一句,什麼話都沒說。
風吹過,颳起粉紅的紗帳,露出身後的景象,一個人長身玉立,站在望月樓的窗前,遙遙望着什麼?
李安生也在看着他,“這位公子說是來談生意的,好像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這人是羅老闆帶過來的,羅老闆對他恭恭敬敬,絲毫不敢怠慢,還告訴他,若是招待不週,不小心就是掉腦袋的大事。
他怎麼說都是全京城數一數二的人物,不說別的,都說有錢能使鬼推磨,羅老闆那麼有錢,還會怕一個人怕成這樣?
這人的身份不言而喻,不是權臣,也是皇親國戚。
自古商爲賤,商人再有錢,也比不上芝麻大的小官,隨便動些手腳,生意便做不下去,所以大多數時候商人都會找個靠山,靠山越大,生意做的越紅火。
想想羅老闆原來只是個小染房,不足十人,也就近兩年突飛猛進,陡然擠進京城的富豪榜上,說沒有靠山,鬼都不信,這人該不會就是他的靠山吧?
腳下一疼,羅老闆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腳,又暗示一樣朝他擠眉弄眼,看他不上道,乾脆小聲直言,“老弟啊,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李安生不理,“讓我猜猜你的身份吧。”
不等人說話,他又繼續,“先帝只有一個兒子,皇上七歲,唯一的皇后前幾天被打入冷宮,孃家連根拔起,太后倒是有幾個親戚,可惜對得上號的一個都沒有,不是皇親國戚,能讓羅老哥怕成這樣的,只能是朝廷重臣。”
“朝廷中這麼年輕,又身居高位的只有三個人,第一,楊少頃,第二,太后的弟弟穆青大將軍,還有一個人,當今攝政王。”
他把沈斐分類在朝廷重臣中,沒說他是皇親國戚,若是說他是皇親國戚,會有一點沾了皇家的親緣故,有些人以此爲榮,有些人以此爲辱。
就像他李安生,人人提起他說的是李家的公子,而不是他李安生,就好像他所有的努力,都抵不過一個李府背景一樣,人人與他談生意,看的不是他自己,不是他的才華,也不是他的能力,是李府。
相信攝政王也不希望別人這般稱呼。
“草民有眼不識泰山,見過寧王。”李安生站出來,不慌不忙朝他行了一禮。
“起來吧。”
窗前的人回身,淡淡瞥了他一眼,“安兄生了一顆七竅玲瓏的心,既然能猜到我的身份,那再猜猜看,我此來的目的。”
他叫李安生爲‘安兄’,有親近之意,李安生可不敢當真以兄弟自稱,只低頭自信道,“我府上近來一片平靜,與平常並無差別,不可能引來寧王,異常的事也沒有,要實在說的話,便只有一件。”
“前幾天有位大膽的姑娘,突然說要來睡我,我瞧她有意思,便叫她每日傍晚過來陪我,那姑娘瞧着不像大家閨秀,口音也與京城不符,倒像是岐州那邊的人。”
寧王是先帝唯一的兄弟,妥妥的京城人,不可能認識岐州的姑娘,而且朝曦姑娘的性子,養尊處優的攝政王不一定受不住。
昨天非要說什麼教他練功,先做個體格訓練,折騰了他一晚,現在腰骨還是酸的。
怕是隻有他才能受得住朝曦姑娘,說風就是雨,前兩天突然說他身體太差,要給他施針,那針那麼長,還要扎九根,也沒病沒災的,非要他捱上幾針,挨完告訴他最好連施七天,對他有好處。
李安生一天都受不了。
“寧王與她不可能……”
等等,寧王前段時間落難鳳凰山,鳳凰山的位置可不就屬於岐州,難道……
“你是爲了朝曦姑娘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