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純淨的白色,擡起頭便可見一張英俊的臉龐,一綹破窗而進的陽光讓他長長的睫毛變得更加夢幻。原來我們就相擁着睡了一晚,這麼親密的相擁讓我覺得自己確確實實的擁有着這個人,我仔細的觀察着他睡覺的一聲雞鳴打破了黎明的沉默,我慢慢睜開眼睛,看見的只是姿態,捏着他高高的鼻子,看着他因爲憋氣而微微的顫抖着的眼睛……
“哼”文竹突然發出了聲音,我連忙又將頭縮進他的胸膛,還是覺得這樣子在一個牀上相見有些不好意思。
許久,又傳來他有節奏的呼吸聲,我纔敢慢慢的擡起頭,他的眼睛依舊微微的閉着,似乎帶着些笑意。
“明明醒了,還要裝睡。”我在心裡小聲的嘀咕着,可是嘴角卻止不住的上揚。心裡想着怎麼來整整他,可是這幾百年來也太規矩了,竟然忘記怎麼來整人!
正在我絞盡腦汁的苦想中時,卻聽見一陣陣低低的輕吟聲,文竹正皺緊眉頭,大口大口的喘氣,一直捂住胸口小聲的輕吟,不一會額頭上已經全是豆大的汗珠。
他的這副樣子讓我想起了桃花源裡的小迪,一種麻痹立刻蔓延全身,我大聲的叫醒文竹:“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他卻始終沒有睜開眼睛,只是將雙手捂住胸口,痛苦的掙扎着。
“是不是胸口疼,一定是昨晚我躺在這裡,碰到你的傷口。舊傷復發了是嗎?”我忍不住流淚,忍不住的埋怨自己太不小心。
“都是我不好,我不好,我可以做些什麼來幫你嗎?”我搖着文竹的身體,不知所措。
“這樣就不痛了。”文竹一張嘴就笑了出來。
我乖乖的被他又拉近了懷裡,將臉部貼着他的胸口,邊聽着他的心跳聲邊用全部的淚水沾溼他的白衣,心裡無比的複雜,既開心又傷心。
“騙子!你就是一個大騙子!”
文竹撫摸着我背後的長髮,聲音極其溫柔:“噓,這是懲罰你一大早將我吵醒,我還困着呢,陪我再睡一會。”
“不要!纔不要再和你躺在一起。”我稍微用了點力氣錘着他的胸口。
“咳咳”聽見他的咳嗽,我纔想起他的確是受傷過,立刻後悔死了。
我擡起頭關切的問他:“可是真的打疼了你?”
他又用手將我按進他的懷裡,緊緊地抱着我:“你只要保持這個姿勢別亂動,我就不會疼。”
我這次懂得照顧他的傷口,只是將側臉輕輕的貼着白衫,再也不敢用力,自己卻努力的回想昨晚是否碰到他的傷口了,文竹就是這樣,每次喊着疼痛的時候都不是真的,等到真的痛了,他卻不會讓我知道。真是一個討厭的人。
想到這裡我的眼角又偷偷的溼潤了,耳邊傳來沉重的呼吸聲,知道他肯定睡着了,我便輕輕的吻在這個討厭的人的胸口的傷疤處……
等到我再次醒來的時候,身邊已經不見了文竹的身影,我連忙起牀尋找他。
“起牀了。”文竹一邊品着茶,一邊壞壞的笑着。我直感覺有什麼不對勁。掌櫃的端來一杯還冒着熱氣的茶,臨走的時候還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這種眼神是什麼意思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啊”文竹打了一次哈欠,揉着自己的右手臂,一副很疲憊的樣子。
“你怎麼了?”我關心的問到。
“還不是你昨晚也太不安定了,壓在我的手臂上,一個晚上動不動不得。”文竹大聲的說道,還一臉的不情願。
我羞得臉通紅,這可是客棧,這麼說人家一定會誤會我們有什麼的。
“客官,你的早飯。”掌櫃的送飯來的時候又用這種奇怪的眼神看着我,還朝着文竹擠了一下眉。
我終於理解這眼神的意思了,昨晚我還不願意和文竹一個房間,今天文竹就說出這種令人亂想的話,他肯定以爲我是一個口不對心的女子。
“都怪你,你亂說什麼!”我狠狠的扭着文竹的大胳膊,他卻一副很享受的樣子。
“好了,太陽都快下山了,我們快吃早飯吧。”
我看看遠方的天空只有半個太陽的輪廓,有些不好意思,我平時沒有這麼嗜睡的。都怪文竹。
這樣想着我奪來他的一根筷子,一副兇狠的模樣:“都怪你我才起這麼晚,就罰你只用一根筷子吃飯!”
“小心,我有仙法的哦。”我接着在他耳邊送上恐嚇。
文竹委屈的撲閃着桃花眼乞求我,見我一副絕不妥協的表情,他只好乖乖的用一根筷子扒着飯往嘴裡送,還一邊拿眼睛來乞求我。
掌櫃的同情的看着狼狽的文竹,手裡握着筷筒子卻猶豫要不要送過來。
看着眼前的男人這麼努力的逗我開心,不知是不是前世積的福分,他的目的達到了,我真得很開心。
紫薇節是京師比較大的一個節慶,節日期間全國各地的人紛紛到此賞紫薇,這開遍大街小巷的紫薇將這樣一個平時威嚴的城市裝扮的多了幾分柔情。其中到了晚上,各位年輕男女都會到護城河去放河燈,許下關於愛情的美好願望,期待河燈能爲自己找到生命中的另一半。
護城河的兩岸種滿了紫薇花,月光柔柔,將紫薇的倩影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河流上,樹影婆娑,漣漪陣陣,又有着各式各樣的河燈閃着燭光搖搖擺擺的向下流飄去,不時還和身旁的燈觸碰,引得放燈的小姑娘一陣擔心的尖叫。
我將一個紫薇花形的河燈放進水中,看着它左一陣打擺,右一陣打擺,跌跌碰碰許多次,才悠悠然的流到遠方。
“不許個願望?”文竹用手撥着河水,一邊轉頭對着我笑問。
“這都是騙這些小姑娘的說法,哪裡會有隻要許願就可以實現的夢想呢?”
“也是,在人間你可是這些小姑娘們的祖奶奶了,也應該成熟點。”文竹還特意行了一個晚輩向長輩的禮節。
“呵呵呵,我纔沒有那麼老呢。”我笑着起身不再和他說笑:“怎麼辦?我們都找了一個月了,可是還沒有找到紫薇花魄,明天我們就去漠北吧。”
“別擔心,我們一定會找到的。”文竹拍拍我的肩膀,我立刻就變得平靜許多。
“這裡很吵,我知道你喜靜,我們去旁邊的亭子休息會吧。”文竹拉起我的手就往山上一個亭子走去,我停在原地,還有些不習慣這麼手牽着手行走,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
我抽出了手,文竹轉過身不解的看着我,天色太暗,我看不見他的眼神讓我有些莫名的擔憂:“我還是習慣原來行走的方式。”
說完,我便不回頭的走向亭子,這是我的不對,既然已經都可以生死相許,可我還是不太習慣擁有戀人的生活,總覺得他有什麼和我不相稱。
許久,身後響起了他的腳步聲,不過比以往倒是沉重緩慢了一些,紫薇花鋪滿了幽僻的小路,將花香和着泥土的氣息一起瀰漫在空氣裡,有着說不出味道。
然而,我卻聽到了不遠處雜亂的腳步聲,馬蹄聲和刀劍相撞的聲音正在像這個方向靠近,越來越近……
一個穿着黑色長筒官靴的男人站在亭下,他身後百米是一羣整裝待發的官兵,他轉身用一副官腔發佈命令:“沒我的允許不許上來。”
官兵隊伍中傳來幾個人的深呼吸聲,但還都是很安靜,周圍的百姓都被他們驅趕下山,現在聽的最真切的便是幾聲從紫薇樹上傳來的鳥鳴。我和文竹藏在灌木叢中也不敢大聲說話。
“他們這是在抓犯人,我們又沒犯法,爲什麼要躲起來?”文竹不解的問着我,好像忘記了剛纔的不愉快。
“我不知道,我好像感應到了花魄,我們還是看看他們接下去要見的人吧。”這座山上全是紫薇花,應該很好找到花魄的。
剛剛亭子還是一片漆黑,待那個男人舉着火把進去時才發現裡邊坐着一個女子,長得很是美麗,氣質溫婉大方,像極了紫薇花的品行。
見到男子,女子緊鎖的眉頭突然綻開,心裡彷彿抓到了救命草,表面上卻假裝鎮定,先有模有樣的行了個禮,從我這個角度看,女子的表情先是欣喜,隨即難過失落,最後便是不相信,文竹也許聽不見他們的對話,可我卻真切的聽到了全部。
“萬大人萬福。”女子行了個禮。
“緹縈,你爲什麼要逃跑?你不走大不了流放到新疆,可你這一逃,就不是這麼簡單的問題了。”萬大人按摩着眉頭,看起來很糾結。
緹縈立刻變得很緊張,有些乞求的說:“我不在乎自己的生死,我想去面聖求皇上收回對爹肉刑的命令,我不可以看爹這麼悽慘的死去。”
萬大人拍了拍官服上的塵土,不屑的說:“緹縈,我知道你有孝心,這也是當初我向你家提親的原因。不過,你就是一個小女子,你有什麼通天本領去見到皇上?”
“求你帶我去見皇上,我去求皇上。”
“對不起,我沒這個本領,你安分的跟我回去吧,流放路上我會讓人好好待你的,畢竟我們還算有一場緣分吧。”萬大人向她微微一笑,不耐煩的想結束對話。
緹縈向後退了幾步,難以相信的搖了搖頭:“你是說你要和我退婚?”
“哈哈哈……”萬大人笑了起來,嘲諷她問出這麼簡單的問題:“我萬成的夫人只能是雍容富貴的官家小姐,不會是流放新疆的罪臣之女,緹縈,我們是有緣無分。”
緹縈絕望的小聲哭泣,他還是那個風度翩翩的萬大人嗎?記得他來南家提親的時候,曾經親自在她面前舞劍,那眉宇間的氣宇軒昂,那相視時的濃情蜜意,通通都是假象,他看重的是自己的名聲和地位,一旦沒有了這些,緹縈永遠都是他那個有緣無份。
“求求你,讓我去見皇上吧,我這生最大的願望就是讓爹免受肉刑之苦。”緹縈沒有忘記這次冒險見他的目的。
“你只是一個小女子!”萬大人不屑的說:“我的官兵在下面等着我們呢,你就死心吧。”
“什麼!你竟然利用我對你的信任……”緹縈此時的臉都已經變成青灰色了。
“我是官,你是賊,我若放你,後果很嚴重。”萬大人也不管身後未婚妻的哀求,只管對着亭下的官兵擊掌:“上來吧!”
“大人,人不見了。”官兵找了一圈大人身後並沒有人,萬大人困惑的轉身,緹縈早已不見蹤影。怎麼會?這樣一個不會武功的弱女子在自己面前憑空消失?
只見紫薇樹上驚起一羣麻雀,嘰嘰喳喳的叫着飛上天去,搖落許多紫色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