羣山蒼翠,幾縷白煙環繞,影影綽綽,山間不時傳來幾聲猿啼,悽婉綿長。
“唉,你聽,連猿猴都在爲我哀鳴。”文竹揹着大大沉沉的包袱跟在我身後,汗水浸溼了他的衣衫,不過這是他自作自受,誰讓他看見漂亮姑娘耳根子就軟了呢。
“誰讓你看見是美女求你,你就答應了。”我沒好氣的嘲笑。
“反正我們也要到那裡去的,幫人就是幫己嘛,再說大家都是朋友。”什麼朋友,不過是在茶館裡認識的,見人家小姑娘長得漂亮就主動攀談起來了,看見她要給潁川的姐姐寄東西,就往自己身上擔。
“你才和小姑娘認識半天,她怎麼放心將東西交給你?你就會欺騙小姑娘。”真是不明白他總是能取得小女孩的信任。
“個人魅力吧。”他想也不想的就回答。
突然身後傳來策馬奔騰的聲音,夾雜着清脆的鈴鐺聲,還來不及回頭看,就感覺一陣疾風從我身後穿過,接着我就被一個堅實的肩膀扶住。
“姑娘,你沒事吧。”耳邊是沉厚的聲音,驚魂未定的我發現在眼前的是一個高大健碩的北方漢子,炯炯的大眼睛,古銅色的皮膚,並不精緻的五官反而愈顯出男子氣概,一邊扶着我,一邊緊緊牽住馬的繮繩。
“沒事,謝謝你。”我連忙往後退了一步,不小心踩到了軟綿綿的東西,嚇得我叫出了聲。
“叫什麼叫”只見文竹摔倒在地上:“看不見這是人家小美女的包袱。”便說還直直的看着救我的那個人。
“你怎麼了?”我想去扶起他,可他卻將我推開,自己艱難的站起來。
“這位公子本想去救你的,可是他的包袱太大了,自己先摔倒了。”我故作同情的表情看着他,“對不起兩位,我和師妹是後面走着的鏢局裡邊的,剛剛在比賽賽馬,沒想到兩位在前面,請你們原諒。”
“師兄,你輸……”耳邊又想起了清脆的鈴鐺聲,一位年輕的姑娘騎着一匹紅鬢馬從遠方過來,英姿颯爽。
“師兄,他們是誰?”她沙啞的聲音有着原始的真實。待到靠近時才發現她的脖子,手腕,腳踝處都繫着駝色的小鈴鐺。
“還不是你硬要拉着我比賽,撞到兩位,快點來賠禮。”師妹聽見以後,就矯健的下馬像我們道歉。
“算了,算我們倒黴。”文竹正要走過去撿起包袱的時候,就差點撲在地上,原來他剛剛摔倒的時候扭到了腳。看見他都成這個樣子了,我將包袱撿起來,沒想到還着挺重的。那位師兄連忙將包袱從我手上接過去:“看來這位公子扭到了腳,不如跟我到後面的馬隊裡休息休息吧。”
“不必了,我能走。”可是,用了好長時間他才踉踉蹌蹌的走了幾步。
“你再逞強,腳踝可就要腫了,快點,上馬吧。”師妹沒有那個耐性,明顯文竹這是走不了路的。
“那我和這位大漢乘一匹馬,花海你和姑娘騎一匹。”兩個大男人共騎一匹馬,真不知道文竹是怎麼想的。
“你開什麼玩笑,你和師兄騎一匹,不把他的馬壓趴下才怪。”師妹笑的很是開心:“你不用擔心,我師哥是個木頭樁子,不會欺負她的。你快點上馬,你要是不方便,我倒可以讓師兄將你抱上馬。”
文竹瞪了師兄一眼,然後白了我一眼,費勁九牛二虎的力氣騎上了馬。我又沒有說話,什麼時候得罪了他?
馬蹄飛揚,塵土飛揚,我只顧想着文竹漲紅了臉的摸樣到還挺可愛,沒有注意到身前的人身體僵硬,呼吸沉重……
“哈哈哈,還是第一次看見師兄臉紅。”趕回到馬隊的時候師妹指着我們大笑,文竹瞪着師兄像是要吃了他一樣。
“那個,那個你們先進去,我去拿那個大包袱。”師兄有些尷尬。
“什麼大包袱?你們要搬家嗎?這麼大。”師妹從他那裡搶過來,一不小心將包袱扯開,五花八門的東西便倒在了地上:
梳子,鏡子,幾塊鏽鐵,幾本舊書,一隻繡花鞋……
師妹撿起飄落的紙條將它遞給我:“我不認識字,你念念聽。”我接過來撲哧笑出聲來:“不要輕易答應陌生女人的要求。”那刻文竹的眼神應該是想先把我的嘴捂住,再去殺了那個戲弄他的女人,最後找個地洞鑽進去。
“你們回來了。”說話間眼前便出現了一個年輕的男子,有着儒生的文雅,又帶着武夫的英俊。
“原來我們還沒互相介紹呢,我叫鈴鐺,因爲我全身都是鈴鐺,這個是我的大師兄元青,那個是我二師兄元康,他們是我們剛剛騎馬時碰到的人。”
“二師兄不應該是豬八戒嗎?”文竹這句話一說出來大家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便都忍着不去笑出聲來。二師兄更是尷尬,臉上紅雲朵朵。
“我們是鏢局裡的人,都是在刀尖上生活,實在不能留下你們。”大師兄的意思也已經很明確了,他們押鏢有很大危險,恐怕會連累我們。
“那就不打擾了,我們先告辭。”文竹接下大師兄的話,示意我一起離開。
“我不要。”文竹難以置信的看着我,然後看了二師兄一眼,幾乎是咬牙切齒的命令:“跟我走!”
“不要!你的腳根本走不了路。”
“是擔心我的腳,還是捨不得離開?”文竹的臉上蒼白,眼睛直直的看着我一刻也不離開。
“都有。”我轉過頭,撞上二師兄炙熱的目光,我禮貌性的向他微微一下。
“好!我離開!”我想要去拉住他,他生氣的推開我,二師兄上前來扶着我。文竹的眼神像是燃着一團怒火。
“這位公子行動不便,一個人走山路也很危險,不如今晚就和我們在一起休息吧。”大師兄見到我們吵了起來,只好出來化解。
文竹仍然執意要走,這時鈴鐺附在他耳朵邊說了幾句話,文竹一個瞳孔就變成兩個大,看得我直髮冷。
“既然大師兄都這麼說了,我只好聽大師兄的安排。”
巍峨的山在夜色這個天然的黑幕下,只呈現出它大概的輪廓,綿延萬里。我們在山谷駐紮下來,火光通明,大家一起圍在篝火旁聊天,還有幾位正在烤着二師兄獵來的野雞。
文竹一直和鈴鐺在一起,我時常用眼神示意他,可是他每次都假裝看不見,真不知道他這是怎麼了。
“二師兄,你真厲害,才一會就獵了這麼多野雞。”文竹不願意離我,我只好過去和二師兄坐在一起。
二師兄看見我過來,烤着野雞的手抖了一下,差點將雞扔進篝火裡。我幫着他拿穩插着野雞的棍棒,卻看見文竹憤怒的望着我們。
“還好還好。”二師兄緊張的說道。
“那你在打獵的時候可曾見到盛開的芍藥花?”
“芍藥?我在旁邊的那座山的山谷好像見到了,你喜歡芍藥?”
“是,那你能不能帶我去看看。”
“現在嗎?”
“嗯,我現在就想看到。”想到文竹說他明天早上就要離開,那今天晚上我就一定要和二師兄去了,畢竟時間緊迫。
“天這麼晚了,山路不安全,大師兄肯定不會願意的。”二師兄有些猶豫,我卻不依不捨:“你若不願意,就告訴我地方,我自己去。”
“那怎麼可以!你一個弱女子更不可以,還是我帶你去吧。”二師兄顯然不放心我一個人去。
“你不怕大師兄懲罰你嗎?”看得出來,二師兄和鈴鐺都很聽這位大師兄的話。
“現在,不怕了。”二師兄看着我發怔,然後紅着臉低下頭,他可是我見過的最愛臉紅的大男人,如此高大的人竟然會這麼害羞,也真是可愛。至少比那個陰晴不定,時而溫柔時而花心的文竹可愛多了。
於是我望了他一眼,他正握緊拳頭怒視着我們,我下意識裡的朝着他挑了一下眉毛。然後我就開始後悔,這個動作是不是表示挑釁?
山路陡峭,兩邊長滿了青苔,我們小心翼翼的走着。
“二師兄你什麼時候加入的鏢局?”他在前面舉着火把爲我開路,我緊緊跟在身後。若不是上次闖進皇宮使用了太多的靈氣,仙魄微弱,不然我也不會在黑夜裡麻煩二師兄。
“我和大師兄,鈴鐺都是棄嬰,從小就在鏢局長大。”
“看得出你們師兄妹的感情很好,真是珍貴的友情。”
“你和文竹是什麼關係?怎麼一起趕路?”他突然放慢了腳步。
我和文竹是什麼關係?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我連他到底什麼身份都不知道,就這樣和他一起度過了四個月。
“就是同行的伴侶吧,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就會分開。”這也許就是我們的關係吧。我需要他的紅土,所以這一路纔有一點點的依賴他吧。
“真的嗎?太好了!”二師兄突然轉過身來,臉上難以抑制的笑容:“那,那,那你又沒有喜喜歡的人?”
他這麼問該不會是喜歡我吧?難道他臉紅都是因爲我?不會的,我們認識還不到一天,還沒說過幾句話,應該是我想多了吧。
“那個那個我沒……不是,你不想說我沒讓你說……不是……”二師兄說話開始顛三倒四,甚是可愛,於是我笑着看他怎麼說下去。
他一步步往後退,一腳踩到青苔就要滑下山崖,我連忙拉住他的小臂,好險,差點掉下去,可是他的臉更加紅了。
一個來勢兇猛的拳頭打向二師兄的臉,就看見二師兄的嘴角流出血,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