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正方山城外的等待
葛孝明帶領“伊春營”智取“天路”入口的控制權之後，留下一個連分別佔據了美國人給建好的碉堡，調轉槍口，守護在“天路”的入口。其餘的人在葛曉明的帶領下，開始向正方山的山頂方向搜索前進，他們接下來的首要任務就是佔領山頂中央的正方山城。
正方山城位於正方山的中部。峰巒疊嶂，山頂呈正方形，是約在公元1632年-1635年修築的城堡，其中城南門是四道城門中最高而且極爲壯觀的一個古代遺蹟，成爲朝鮮著名的一個旅遊景點。城中還有公元898年建成的宏偉佛堂成佛寺，它是由以五層石塔爲中心、“極樂殿”、“雄津殿”、“冥府殿”、“清風樓”、“雲霞堂”、“山神閣”等6座建築物組成的一個極其完整的古代寺廟，和平時期這裡的外國遊客如過江之鯽，爲吃飯發生困難的朝鮮人民做了慷慨的捐贈。
開戰後中國軍隊選取了沙裡院的東、西、南三個方向發動進攻，唯獨放棄了北面的正方山，五六十米高的懸崖峭壁看着都眼暈，絕對不是用兵的場所，凡是聰明的將領都不會在這裡白白浪費時間以及士兵生命的。所以這裡的所有古代遺蹟有幸免去了炮火的洗禮，保存的完完整整。
不過，正方城現在的主人是美國海軍陸戰隊第2師第7陸戰步兵團的2200名士兵，他們給朝鮮人帶來的不是綠色的美元而是殺人武器。
由於沒有確切的情報，葛孝明並不知道正方山城中美國守軍的具體情況，只是從紅外夜視望遠鏡中看到了立在城牆外邊一大溜的裝甲車以及榴彈炮的炮身。
正方山城顯得靜悄悄的，只是城門口和城牆上偶爾閃現出巡邏哨兵的身影。葛孝明知道這是隻沉睡的老虎，僅憑裝甲車和榴彈炮的數量上就能大體估算出裡面守軍的規模，一旦把這隻老虎弄醒了，它會輕而易舉地把“伊春營”的區區500人一口吃掉。所以， “伊春營”士兵只能在城外全體臥倒，把各種火器對準北面的城門——萬一美國鬼子從這道門裡出來那就得狠狠地打，堅決把他們堵住，確保大部隊順利登上懸崖，這是“伊春營”今晚頭號任務，重大的使命。
不過，沒等“伊春營”去撩撥它，這隻沉睡的老虎自己朦朦朧朧地睜開了一隻眼睛。
葛孝明他們隱蔽好剛近五分鐘，北面的城門開了，一輛裝甲車打着雪亮的車燈，從城門裡開了出來，（又是一輛斯瑞克）直奔北面兩公里處的懸崖而去。估計是到了交接班時間，它去接替那輛沒回來也回不來了的斯瑞克裝甲巡邏車。
葛孝明一拍大腿，知道徹底“壞菜”了（東北方言），只要這輛斯瑞克一到懸崖邊上，遮擋這場魔術的那塊布就會被徹底掀開，炮聲一響，這隻老虎還能睡得着麼。
然而，這輛斯瑞克是不會自己開向懸崖尋短見的，戰鬥打響已是不可避免了。葛孝明低聲對着送話器向據守碉堡的三連長下達命令：“一輛裝甲車向你方向開去，必要時擊毀它。”
“是。”三連長回答的乾脆利落。
葛孝明想了想又把命令補充進新的內容：“記住，不管發生什麼情況，付出多大代價，三連都要堅決守住上山入口，掩護大部隊登山。”
聽着營長一個字一個字迸出來的、有點像遺囑似的的命令，三連長感到了千斤的壓力，他血液沸騰地大聲回答：“是，營長放心，三連只要有一個人
在，陣地就不能丟失，誓與陣地共存亡。”
葛孝明滿意地點點頭，他知道自己很可能是最後一次對三連下命令了，只要打裝甲車的炮聲一響，正方山城中數倍於己的敵人就會涌出，一場惡戰不可避免了。
他仔細觀察了一下地形，發現正方山城門外是個很大的廣場，視野開闊，這是敵人從城門裡衝出的必經之路，也是“伊春營”發揮火力的有利地形。於是他帶領部隊匍匐前進，在靠近廣場的一排近三百米長的花崗岩護欄前停住。
花崗岩護欄是一道很理想的天賜工事，既能隱蔽身體，又能作爲射擊依託。戰士們把所有的衝鋒槍、機槍都架在半米高的護欄上，幾百雙眼睛和幾百只槍口都緊緊盯住三百米外的那扇城門。
時間在緊張的等待中一秒一秒地溜走，城門口的流動哨兵的腳步聲清晰地傳來，葛曉明的心莫名其妙地竟然放鬆了。28歲，第一次帶兵打仗，而且是獨立作戰，這種感覺是很奇妙的。那種他入朝以來多次想象但始終還很模糊的感覺今天一下子變得十分清晰。說實話，初上戰場時小心臟不是沒抖過，但作爲幾百雙眼睛緊盯着你的營長，心再抖眼神不能抖，所謂的“沉着冷靜”有時候也是被逼出來的。他也看過很多軍事科幻小說，那裡描寫的軍人初上戰場就能表現得兇殘鐵血，殺人不眨眼，好像他母親受孕時就是準備爲打仗做真情奉獻的，純他媽扯犢子，不經歷過幾次火與血的人，勇敢是練不出來的。
今天的出征對自己是最好的歷練，此刻大戰在即，生死未卜，心裡反倒真的很坦然淡定了，這可能就是軍人特有的那種視死如歸吧，既然當了兵，就得面對死亡，不容你迴避，你的面前只有兩個選項——生或死，軍人的鐵血性格就是在職業責任與特定環境的擠壓中錘鍊養成的。
靜靜的等待中，他想起了當售貨員的妻子那張嬌媚的臉，已經兩個月沒見面了，此刻她可能在距伊春三百里的紅山縣城還沒還清房貸的兩居室裡，摟着可愛的女兒早已睡入夢鄉；女兒已經三歲了，每次回家對他的第一個要求就是刮鬍子，然後才肯把肉嘟嘟的小臉兒貼到爸爸的臉俠上，奶聲奶氣地告訴他媽媽又給她買了一個可愛的娃娃。。。。。。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見到她們，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到她們。。。。。。
葛孝明轉頭看看身邊的葉爲民，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也十分的平靜，他不由得滿意地在黑暗中點點頭。從懸崖邊上的行動中，他發現了這個班長身上優秀的潛質——聰明機警，沉穩老練，很有智慧，腦袋一轉一個主意，不愧是曾經的獵手。葛孝明捨不得他了，把他留在身邊，他比自己那些參謀管用。
懸崖邊上地堡中的三連長聽到了裝甲車的馬達聲，他立刻命令戰士準備好裝有穿甲彈的便攜式榴彈發射器。
裝甲車的燈光照亮了碉堡，不過它並沒有停下，而是越過碉堡直接奔向了那輛一動不動但馬達還在轟鳴的斯瑞克。
三連長的心揪緊了。他派出四名狙擊手潛出碉堡，靠近裝甲車，讓他們儘可能找機會用裝有消音器的狙擊步槍把車上的鬼子解決掉。
他挖空心思爲實現最爲理想的結果再做一次努力。
裝甲車在不動的斯瑞克旁邊停下了，但沒人下車，估計是在車裡向斯瑞克喊話。
狙擊手們大失所望，鬼子死活不出來，他們失去了把美國鬼子一槍爆頭的機會。
裝甲車開動起來，圍着不吭聲的夥伴轉着圈子，像鬣狗在嗅着一具屍體，接着它突然開足馬力，向來時的方向迅速開溜——他們肯定已經預感到大事不妙了。
萬般無奈，三連長只好命令：“開火，把它幹掉。”
三顆穿甲彈從後面追上了正在逃跑的裝甲車，狠狠地鑽進了它的肚子裡。一秒鐘後，車上的油箱發生了猛烈的爆炸，整個頂部被氣浪掀開，鬼子的屍體伴隨着炸碎了的鋼鐵零件一起向空中飛去，瞬間燃燒起來的熊熊大火照亮了半空。
預料中的不祥之音終於傳來，警報終於拉響了。正方山城牆上的探照燈突然一起點亮，巨大的光柱對着周圍亂掃。兩分鐘後響起了炮聲，不是正方山城裡發出的，而是山下沙裡院的美軍火炮開始向懸崖邊的“天路”入口處射擊——美軍已經接到了來自那輛斯瑞克裝甲車的敵情報告，明確知道了中國人的意圖，立刻用火炮封鎖了懸崖邊“天路”的入口。緊接着，美軍駐朝鮮部隊總司令官鮑威爾命令駐守正方山城裡邊的美國海軍陸戰隊第2師第7陸戰步兵團的2200名士兵趕快出城，對城北懸崖處正在攀登的中國軍隊發起攻擊，務必把他們全部趕下懸崖，再次封死“天路”的入口。
城門打開了，裡面亂哄哄跑出了一羣夢中驚醒、衣衫不整的美軍士兵，一邊跑一邊整理着不太雅觀的“軍容”。手中沒有任何武器，看樣子是一羣坦克兵，他們的目的不是向城外的“伊春營”進攻而是奔向擺在城牆外的那一排排坦克。
如果坦克開動起來，對三連的防守以及“天路”上登山部隊的威脅是致命的。
沒必要再保持肅靜了。葛孝明高聲大喊：“打。”
“伊春營”所有的槍口一起吐出火舌，那羣剛剛跑出城門的坦克兵像被割倒的莊稼紛紛老老實實、服服帖帖地躺下了，據葛孝明肉眼觀察，還沒發現有能跑回去的，“伊春營”弟兄們的槍法着實厲害。
戰士們還意猶未盡但已經失去了前來尋死的目標，“伊春營”的槍聲自然停止了。葛孝明正在暗自得意，城頭上的探照燈刷的掃了過來，接踵而來的是密集的子彈貼着戰士們的頭皮掃過去，白色的花崗岩護欄被打的火星迸濺。
葛孝明也想試試自己的槍法了，他儘量低着身子把衝鋒槍管探出護欄，對着城頭上的一架探照燈來個點射，粗大的光柱頓時熄滅。還沒等轉動槍口對準下一個目標，“伊春營”中有十幾只槍口搶着噴出火光，探照燈立刻全部“瞎火”，城前廣場上又是一片漆黑。
“他媽的，這幫小子，都他媽愛搶風頭。”葛孝明心裡高興地罵着，他本來是想在自己部下的面前露一手的。
不過露一手的機會有的是，就怕你沒那個本事。城門裡又有敵人衝出來了，這回是端着槍的美國兵。他們弓着身子兔子般躥得飛快。
葛孝明剛想下達開火的口令，身邊的葉爲民突然攔住他：“營長等等，他們好像在試探咱們。”
可不是嘛，黑暗中從城門裡躥出的僅僅十幾個鬼影，後面 “後繼無人”，看來美軍是沒搞清城牆下怎麼會突然冒出來中國軍人，他們有多少。爲了儘快解決心中這些疑問，先派幾個倒黴蛋出來探探底。
“伊春營”的槍沒有響，才十幾個鬼子，不值得浪費寶貴的子彈，更不能早早把自己的底牌晾出去。葛孝明不由的心中讚歎：葉爲民啊，你就是個人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