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聽着這傷感的歌聲,許多人都停下了腳步,向涼亭這邊投來讚許和同情的目光,而聽歌的人自然也因各自的心情不同,聽出了不同的韻味。黎飛陽和黎飛雲都是一臉的凝重,因爲他們知道冷情兒的歌中唱的是自己,經歷了兩世的愛情,追尋了兩世的愛人,到頭來卻終究是黃粱一夢,這樣的痛苦怕是男人也未必能承受的住,何況如此贏弱的她;而五樓的窗戶上,一個人影在那裡佇立着,手中握着一個很舊的彈力球,眼神中充滿了迷茫與不解,爲什麼聽到她的歌聲,自己的心會那麼的痛,這歌聲的魅力有這麼大嗎?而離他們不遠處的大樹下,夜楓的身影在微風中輕輕顫抖着,他的眼中有太多的吃驚、喜悅、無奈和震憾。

一曲終了,她將琴交給黎飛陽,揮手叫來黎飛雲,然後指了指樹下的身影,說道:

“雲,把他叫過來吧!我們是該好好談談了。”

黎飛雲點點頭,便走出了涼亭,很快他便帶着夜楓進了涼亭,之後便和黎飛陽一起先回了病房。看着從進來就一直沒有說話、站在原地不動的夜楓,冷情兒指了指身邊的石凳:

“坐吧!”

夜楓聽話地坐了下來,冷情兒看了一眼他的表情,輕輕地嘆了口氣,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手中,柔和地問道:

“楓,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說?你不是一直在找機會見我嗎?”

“我……”夜楓驚訝地看着冷情兒,一臉的不可思議,“你怎麼知道我的心思,知道我想見你?”

“因爲你的眼神,”冷情兒淡淡地笑着,手指輕輕劃過夜楓的眼角,“從前,你看我的眼睛裡只有溫柔和關心,很坦然,但自從上次車禍之後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發現你的目光中多了許多之前沒有的東西,有心疼、不捨、絕望與恐懼,那是你本不該對我流露出的感覺,所以從那一刻開始,我知道在你身上一定是發生了什麼特別的事情,才讓你改變了對我的態度。”

夜楓低下了頭,垂着眼瞼不敢看她,低低地問道:

“情兒,你相信人有輪迴嗎?”

“當然相信了,生生死死,死死生生,若沒有輪迴,這一切又是如何發生的,天地萬物,都離不開一個循環,所以纔會有前世今生,對嗎?”

“那你覺得如果一個人突然擁有了前世的記憶,他是不是個怪物?是不是個神經病?”

“怎麼會呢?”冷情兒的目光中流露着滿滿的心疼,她擡起夜楓的頭,語氣堅定地說着:“有多少人夢想着擁有這樣的人生,卻求不來,因爲擁有了前世的記憶,就會有機會找到曾經珍惜的人,否則就算是並肩而行,也只是陌路,那纔是真的叫人痛苦的事情。”

“情兒!”

夜楓一把將冷情兒抱在了懷裡,緊緊的,牢牢的,彷彿一鬆手,懷中的人就會立刻消失一般,心中壓抑這麼多天的情緒在這一刻完全釋放了出來,全部溶入了這個深深的懷抱之中。冷情兒靠在他的胸口上,聽着他急促的心跳聲,她知道自己之前的猜測是對的,安心地享受着這久違的溫暖,她輕聲地說道:

“謹,能再見到你,真好!”

“情兒,爲什麼那麼肯定是我?”

“當然,因爲我的直覺一向十分準的,再說,轉世後的你與前世是一樣的性情啊!”

“可是,我之前根本不記得前世的種種,要不是這場車禍,我怕是就會這樣錯過了你。”

“沒關係,無論前世還是今生,無論是付謹還是夜楓,無論經過多少時間和空間的轉變,無論外貌是否依舊,你都是我心中重要的人,那個肯爲了我無私無悔的付出一切,最後連生命都丟掉了,卻依然許着下一世守護我的諾言的人,這樣的你我是一定會認出來的,你不認得我沒關係,只要我認得你就好!”

“情兒!當我昏迷的時候,所有的回憶都出現在我的腦海裡,一時間我真的無法接受,當我醒來時,我就想來找你,可又怕認錯你,直到看到黎飛陽他們兄弟,我才確定你就是我認識的那個情兒,可是這時,我退縮了,害怕了,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處理自己現在的心態,該以什麼樣的身份來見你,該對你說什麼,一切的一切,似乎都亂了套,尤其當我看到青城不僅沒有找回前世的記憶,還把這世與你的記憶也全部忘記時,我是真的很心痛,甚至開始有些恨他,恨他的無情,可是這麼多年的情義又讓我無法放下他,我……左右爲難。”

“謹,不要給自己這麼大的壓力,前世只是前世,與今世無關,而他會忘記一切也不是他的本意,若真要怪,只能怪老天愛捉弄人。不要自責,不要爲難,很多事情我已經想開了,反正我現在這個樣子,也無法再給予別人任何承諾,所以遺忘對他來講也算是件好事,至少不用再像上一世那樣痛苦的活着,他,應該有一個快樂幸福的人生。”

“那你怎麼辦?”夜楓鬆開雙臂,扶着她的肩頭,“你的心痛誰來分擔?我相信,除了他,我們都不夠資格的。”

冷情兒當然明白他說的我們中包括黎飛陽和黎飛雲,臉上閃過一絲傷感,但她還是指着自己心臟的位置,淺笑着告訴夜楓:

“沒關係,雖然這裡很痛,但畢竟它還證明着我是活着的,若有一天,我連痛楚都感受不到了,那也是另一種解脫。”

“從現在起,我不要再離開你了,我要守在你的身邊。”

“不要,”冷情兒搖了搖頭,拒絕了他的要求,“如果要我選擇,我還是希望你能陪着他,就像從前一樣,全力的支持他,維護他,幫助他,我不能陪着他走過人生中剩下的歲月,所以我把他託付給你,請你帶着我的那一份心一起陪着他,那樣就足夠了。謹,這是我最大的心願,你能答應我嗎?”

夜楓心疼地看着她,他知道冷情兒是在爲西門青城謀劃着未來,有他的陪伴,西門青城的人生將會更加豐富,他的才華、能力和智慧,都會是西門青城身邊不可缺少的。明明自己的生命已經即將走向盡頭,她的心中卻依然放不下他,這樣的女人本該被人小心地呵護着,但她卻經歷了一次又一次身體和心靈上的狂風驟雨,最後遍體麟傷,幾乎油盡燈枯,苦的始終只有她一個人。夜楓再次將她擁入懷裡,撫着她的秀髮,輕聲許下諾言:

“好,我答應你,情兒,我夜楓這一生永遠都會守在西門青城的身邊,絕不離棄背叛。”

“謝謝你,謹……不,楓!”

“你想叫什麼都可以。”

“不,這是不能混淆的,今世的你只是夜楓,夜家的獨子。”

“情兒,我該拿這樣的你怎麼辦。”

“只要這樣抱着我就好。”

冷情兒閉上眼睛,貪婪地享受着夜楓溫暖的懷抱,那種安心的感覺讓她的心很平靜,這一刻沒有痛楚,沒有悲傷。他們兩個人就這樣相擁着在一起許久,誰都沒有注意到五樓的窗戶上,那雙眼睛中迸發出的異樣的神采,那目光中的寒冷彷彿可以殺死人,西門青城冷冷地注視着這一切,卻找不出自己如此氣憤的原因。正在此時,雲雨卿推門而入,看到他在窗邊,便笑着喊道:

“城哥!”

西門青城的身子微微一震,待他轉過身來時,眼中的寒意已經全然消退,他轉身離開了窗前,微笑地看着雲雨卿:

“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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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因爲要處理西門恆交待的一些事情,夜楓直到中午,才拎着午飯來到西門青城的病房中,才一進門,就聽到雲雨卿高興的聲音:

“楓,你可來了,你要是再不來,我就要給你打電話了呢!”

“雲小姐,有什麼事嗎?”夜楓放下手中的保溫飯盒,恭敬地向雲雨卿問道。

“是這樣的,”雲雨卿一邊說着,一邊開始收拾自己的手包,將東西都放了進去,“上午的時候,我媽來電話說,我姑姑生病了,現在在另一家醫院,我很擔心,但又不放心留下城哥一個人,所以一直想着等你來了再走的。”

“原來是這樣,那雲小姐您趕快去吧,少爺這裡有我陪着。”

“交給你我最放心了。”

雲雨卿笑着點點頭,將手包搭在腕上,然後向西門青城說道:

“那城哥,我就先走了。”

“好,代我向你姑姑問候,等過兩天我出院了,我再陪你一起去看她。”

“好,Byebye!”

夜楓將雲雨卿送到了電梯門口,這纔回到病房中,可是一擡頭,卻見西門青城方纔溫柔微笑的臉上已經換上了一副冷冷的樣子,那目光中泛着絲絲寒意,他知道,這個時候的西門青城是有話想問,還是很嚴肅的話題,便站在一邊靜靜地等着,只聽到那冰冷的聲音慢慢的傳過來:

“要你查的事進展如何?”

“已經找最頂級的專業人員檢查過了,車子的剎車確實是被人動過了手腳,和上次的方法是一樣的。”

“那值得懷疑的人呢?”

“我已經把所有西門家僱用的人員全部仔細調查了一遍,目前最可疑的就是司機老吳,不過他在那天晚上就帶着家人坐飛機逃到德國去了,我已經安排人去那邊查了,相信明天就會有消息回報過來。”

“做完事就跑,還能出國,哼,這後路鋪得真不錯。”西門青城冷笑了一下,眼中的寒意又加深了一層,“怕是他自己沒這個本事吧?”

“只要找到他,就一定能查到那個幕後真兇,三天後,我一定可以給你一個答案。”

“好,”西門青城點了點頭,目光移到夜楓的臉上,與他的目光相交,突然問道:“那個冷情兒也與我接觸過,會不會是她?”

“不會。”夜楓毫不猶豫地回答。

“這麼肯定?”

“當然。”

“那你呢?”

西門青城的笑中帶着一絲輕蔑,突然將矛頭轉向了他。夜楓沒想到他竟會懷疑到自己身上,微愣了一下,突然輕輕一笑,直視着對方反問道:

“如果我想對你下手,你覺得你應該死多少次了?”

這回輪到西門青城愣住了,他思索了一會,那之前的冰冷慢慢在他臉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只是無奈,他苦笑一下,搖了搖頭:

“算不出來,太多了。”

“想嚇唬我,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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