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
嶽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臉吃驚地看着冷情兒。而冷情兒並沒有去理會她的態度,徑自在古琴旁搭配好的黃梨木椅子上坐了下來,雙手撫上那七根細細的琴絃上,手指緩慢撥動,立刻,悠揚的琴聲如黃鶯出谷般自她那纖細的指尖流出,緩緩地淌進了展廳裡每個人的心裡,輕啓朱脣,悅耳的歌聲也隨之響起:
是我將愁耽成醉醒做睡
還是愁與我的心共已累
非我賦詩詩賦我
非我飲酒酒飲我
何時鞋聲經已沾上蒼苔冷
世上何物最易催少年老
半是心中積霜半是人影杳
非我離月月離我
非我思鄉鄉思我
歸得昔日橋邊紅藥不識人
究竟是我走過路
還是路在走着我
風過西窗客渡舟船無覓處
是我經過春與秋
還是春秋經過我
年年一川新草遙看卻似舊
夜深孤燈照不悔
回首青江盡是淚
風情拍肩怕見明月減青輝
一程山水一程歌
一笛疏雨寒吹徹
夢在葉葉聲聲盡處輕輕和
伴着這美妙的琴聲和歌聲,所有的人似乎都被帶入了一個山水相依的美景之中,只是這美景中有一絲淒涼,一絲傷感,西門青城的眉頭已經舒展開來,手也慢慢放鬆了力度,他的嘴角慢慢揚起一個弧度:情兒,你真是個特別的女人,爲什麼總會在不經意中給人帶來這麼多的驚喜,這樣的你,怎麼能不叫我喜歡呢?
而夜楓則是一臉平靜地看着正在演奏的她,他看到了她眼中的傷感與落寞是那樣的深沉,心中是萬分的不忍:情兒,爲什麼要如此傷心,到底這樣的你經歷過什麼,我要怎樣才能解開你這濃濃的心結呢?
冷情兒一邊撫着琴,一邊不時地看向手腕上的七彩琉璃鐲,之前在宋代的那些回憶一下子全部涌了上來,初到黎家堡的不適應、周旋在黎家三兄弟之間的爲難與不忍、屢次被人謀害卻總是化險爲夷、與旭夜在“桃源”的快樂日子,軒兒碧兒的生與死、黎家堡決戰旭夜的離世、確認黎飛陽與黎飛雲的關係、爲救她付謹葬身火海……一切的一切,竟是那麼的清晰,如電影一般在她的腦海中閃過,待她收住琴音時,腮邊早已掛滿了淚水。突然,一方白色的手帕出現在了她的眼前,她擡起頭,只見一位四十歲左右的美國男子正站在她的身邊,微笑着看着她,手裡是那方手帕,這個美國人用有些生硬的漢語說道:
“小姐,先擦擦眼淚吧!”
冷情兒這才發現自己的臉上滿是淚水,連忙接過手帕,將眼淚擦拭掉,然後站起身,歉意地向對方微鞠一躬:
“不好意思,讓您見笑了。”
“沒關係,我看小姐你彈得如此的一手好琴,才真是讓我大開眼界呢!能把一首這樣的曲子彈出如此傷感的意境,小姐想必是心有所感吧!”
冷情兒沒有回答,那美國人也不惱,只是笑着對大家說:
“各位,今天的展覽展出的都是我的收藏品,我就是今天的主辦人大衛•鮑伯,我終於見識到了古琴的真正實力,原來是這樣的強大,真是一種唯美的樂器呢!既然這位小姐能將它發揮的如此好,那我在此決定,將這把琴送給這位小姐了。”
冷情兒吃驚地看着大衛•鮑伯,但她從他的眼神中讀出他的話是認真的,不免有些受寵若驚,連忙推辭道:
“鮑伯先生,這是您的收藏品,自然都是您最喜愛的東西,而且這裡的東西應該都是您好不容易纔得到的,我怎麼能奪人所好呢,這琴我不能收!”
“哎,小姐,你這話就不對了,你們中國人不是有句話叫做,千金易得,知已難求嗎?我雖然是個收藏家,但並不是伯樂,而這琴送與小姐,才真的算是成爲了千里馬,所以就算是爲了交你這個伯樂,我也必須將琴送給你,你就不要再推辭了,否則就是不想交我這個朋友了。”
“不是,不是,”冷情兒連忙否認,她知道大衛•鮑伯是下定決心要將琴送給她了,可是這禮也似乎太貴重了。她看了看圍觀的衆人,又望向了西門青城和夜楓,只見兩個人都是微笑在看着她,似乎早知道她的想法,都是一臉的贊同,盛情難卻下,她只好將琴接了過來,然後很鄭重地向大衛•鮑伯行了禮,感激地說道:“謝謝您的厚愛,我一定會好好珍惜這把琴的,也非常願意交到您這樣的一位好朋友。”
“太好了,小姐,我們現在就是朋友了。還不知道小姐你叫什麼名字呢!”
“冷情兒。”
“那我以後就叫你情兒吧,可惜明天我就要回國了,不能和你多討論有關音樂的事情了,看來要想聽你的歌和曲,只能等到下次了。”
“那不如我再爲你彈一曲吧!”
“真的?”
大衛•鮑伯一聽到冷情兒這樣說,立刻高興的像個孩子似的拍起了手,冷情兒淺笑着,又重新坐在椅子上,擺好琴,然後彈奏了一曲古琴名曲《流水》,所有的人都聽得如癡如醉,只有嶽瑩,早已是一臉的怒氣了,她冷冷地看着坐着那裡的冷情兒,目光中流露出絲絲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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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後,嶽瑩便暫時從西門青城的視線裡消失了,誰也不知道她怎麼想的,但能過上幾天輕鬆日子,已經是很好了,所以大家都樂得安逸。只是每天,西門青城都時不時地纏着冷情兒,讓她給自己彈琴聽,但大多都被冷情兒拒絕了,雖然心裡有一些不服氣,但畢竟冷情兒也是自己的導盲教師,他還是不敢太得罪的,只好將這點小心思暫時藏在了心裡,只是他可是個不太容易說放棄的人。
經過這麼多天的訓練,西門青城已經可以自如地掌握彈力球的收放了,無論他將彈力球滾向哪裡,最後都能回到他的手中,冷情兒自然是很滿意他的努力,也就開始了下一步的訓練:
“其實你在利用彈力球時,也應該慢慢發現了,彈力球每次出去和回來的時間不一樣,那是因爲每次它碰到的物體有遠近之分,所以我讓你學會用彈力球,就是要利用它來掌握大一些面積的室內環境,尤其是到了一個陌生的環境時,彈力球和導盲杖就是最好的探索工具,首先,你可以利用導盲杖找到一切離自己近的物體的具體方位,而遠一些的,導盲杖碰不到的地方,彈力球就可以幫你了,你現在只需要掌握好彈力球的速度和彈出時間,慢慢就可以掌握怎麼來推斷遠距離的物體的方位、距離、以及大小,這個過程或許會很慢,但卻對你來說是一個非常好的方法,當然,最好的方法還是要積極接受治療,恢復視力,畢竟你的失明還是有機會治好的。”
後面的話西門青城就不願意聽了,畢竟這勸他治療的話不知多少人說過,可是每次的結果還不是一樣讓他失望,所以索性他就當沒聽到,也完全沒往心裡去。其實夜楓很早就跟她說過西門青城的心結,她也清楚他心裡的想法,但畢竟不是真的失明,冷情兒的內心裡還是希望他能恢復視力,重見光明,因爲那樣的他纔是一個完美的男人,那樣的他才能讓她放心離開。
抱着古琴回到了自己的家,才一進門,就看到黎飛陽正坐在沙發上,擺弄着她的筆記本電腦,冷情兒微微一笑,略感好奇地問道:
“陽,你在做什麼呢?”
“情兒,你回來了。”黎飛陽擡起頭,一眼看到了她手中的琴,連忙走過來將琴接下來,放到了茶几上,然後好奇地看着琴問道:“這琴哪裡來的?”
“朋友送的,很貴重的,本來我不想要,可是他非要送,說我是這琴的知音,最後我只好收下了。”
“你是不是在別人面前彈琴了?”
“是啊!”
“那就難怪了,”黎飛陽聽到她的回答,一臉的釋然,坐回到自己剛纔的位置,“你的琴技本來就很好,唱的歌也很動聽,而且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你的歌聲都是發自內心的,自然會帶動聽的人的情緒,所以會有人送琴,也不奇怪,要知道,當初第一次聽到你的歌聲時,我都想把整個黎家堡送給你呢!”
“看你說的,我哪有那麼大的魅力。”冷情兒笑着搖搖頭,似乎並不相信他的話。
“我騙你幹什麼,沒有理由的。”
冷情兒看着他認真的表情,相信地點了點頭,又看向他手中的電腦,把頭也湊了過去:
“陽,你到底在幹什麼?怎麼拿起我的電腦了?”
“說實話,其實我是想自己做一些掙錢的生意,不過我現在手裡的那些金銀珠寶兌現成這裡的錢後,只有幾十萬,並不算多,若想做點什麼小生意,也不太夠,所以我現在想先試着炒炒股,等錢能多一些的時候,再去做一些實際的生意。”
“這是好主意啊!真是太好了,怎麼之前就沒想到呢?”冷情兒當然十分看好黎飛陽的經商頭腦,這做生意其實都是大同小異,只要加以學習,相信沒什麼可以難倒他的,她拍了拍黎飛陽的肩頭,笑着對他點了點頭:“陽,我相信你一定行。”
“謝謝你,情兒。”黎飛陽得到冷情兒的肯定,心裡很是高興,而冷情兒這時才突然發現從進屋就一直沒有看到黎飛雲,正在奇怪地用目光四下尋找着,結果只聽到黎飛陽的聲音傳來:“你要是找雲的話,雲去上班了,還沒回來。”
回過頭,冷情兒看到黎飛陽依舊一臉專注地看着電腦屏幕,似乎剛纔的話不是他說的一樣,但太瞭解他的性格了,所以她相信自己並沒有聽錯,故意的將手臂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冷情兒一邊用右手在電腦的觸摸屏上輕點着,一邊淡淡地笑着問道:
“陽,你告訴我,雲什麼時候開始去上班的,這次又是哪裡呢?”
“咳咳,”黎飛陽被她這麼溫柔的動作有些嚇到了,因爲每次她這麼做的時候,恐怕自己就要倒黴了,他當即老實地彙報道:“雲是這週二的時候開始上班的,是一傢俬營企業的單位招打字員,雲說想去試試,結果就面試成功了,他每天得5點左右才能回來呢!”
“噢,那是一傢什麼企業啊?告訴我名字,我找人查查,看看到底行不行,別再是什麼皮包公司,回頭再把咱們家的小云雲給騙走了。”冷情兒依然笑着,但卻收回了手上的動作,慵懶地靠坐在一邊的沙發上。
黎飛陽拿出一張紙,快速地寫下了一行字,冷情兒笑着接過來,然後抱着古琴,款步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關好房門,她立刻打電話給夜楓:
“楓,麻煩你件事,幫我查一個公司的詳細情況。”
“好。怎麼了?這家公司有什麼問題嗎?”
“就是不知道才讓你查的。”
“那行,你什麼時候要它的詳細資料啊?”
“越快越好。”
“那明天你回別墅應該就能拿到的,把名字告訴我吧!”
掛上電話,冷情兒淡淡一笑,撫着書桌上的那把古琴,她輕聲說道:
“琴,今天恐怕要晚一些才能見到你的小主人了,到時候我再介紹你們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