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情兒沒有停步,也沒有回頭,儘管她知道那是抱月的聲音,但是此時拉走黎飛陽這個定時**纔是關鍵,否則萬一他真生起氣來,再做些什麼可怕的事,就不好了。吩咐碧兒和其他家丁先回馬車那兒等着,冷情兒他們並沒有馬上回去,而在附近的街上逛了逛,看到貨攤上各種各樣的東西,冷情兒的興致又來了,她拉着黎飛雲一會兒看看這邊的小吃,一會兒又瞧瞧那邊的小玩意,首飾店、古玩店、茶鋪,就連醫館都沒放過,看着她臉上始終掛着的那抹發自內心的燦爛的笑容,黎飛陽也漸漸被她感染了,他也慢慢加入了這個胡亂逛街的行動,二人組變成了三人組。黎飛雲知道冷情兒的目的其實已經達到了,他真的很感謝她,因爲她總是那麼的與衆不同,從第一次見面,到肯跟着陌生的他來到這裡,幫助一個同樣陌生的人治療心病,方纔的舉動更是讓他驚歎,雖然知道她不是這個朝代的人,但相信像她這樣大度的人恐怕也是不多見的。所以黎飛雲真是萬分感謝上蒼,讓他遇到的是冷情兒。
一座客棧的二樓窗戶前站着一抹青黑色的身影,他的目光始終在大街上的那三個人身上沒有離開過,只到他們沒了蹤影,他的身形卻依舊沒有移動,不多時,房間的門被推開了,一前一後走進了兩人,正是剛纔的攬月和抱月,只見她們兩人都是神情嚴肅,十分恭敬地下跪施禮參拜:
“主人!”
“是她嗎?”
“不是,主人。”
“這麼肯定?”
“是。”抱月冷靜地回答着:“雖然那女子長得和她一模一樣,但性情卻完全不同,我注意到那女子的眼神,那眼中的神情是不可能裝得出來的,所以肯定不是她。”
“可是不是說她失憶了嗎?”
“雖然失憶可能會改變人的一些性情,但要是完全改變,還是很難的,除非她是徹底地忘記了以前的全部事情,包括小時候。”攬月接道。
“徹底忘記?失憶?不是她?”
連問了三個問題,他突然冷笑了一下,自己竟然會對這種無聊的事情費上了心思,她竟然就那樣突然從自己的控制下消失了,而且還一下子就是一年,要知道自己花費在她身上的功夫可不小了,又怎麼可以是一句失憶就算了的。轉過身,他看着跪在地上的兩人,淡淡地命令道:
“不管那人是不是她,現在都不能爲我所用了,既然如此,就不用再留着了,如果不是還好,如果只是失憶……”
“奴婢明白。”
抱月攬月領命後便退了下去。房間裡只剩下了他,撫上腰間那塊如墨的圓形玉佩,他的目光更黯然了一層,將桌上的酒一飲而盡,隨後他也離開了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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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天以後,黎飛陽好像更忙於堡中的事務了,從黎飛雲口中,冷情兒才知道,其實這段時間鏢局和錢莊的事都特別多,每天,黎飛陽都要奔潑於鎮上和堡內,那天是黎飛陽特別抽出時間來陪她的,只是想哄她開心。她其實也很受感動,畢竟女人都是希望被人疼愛被人寵的,她當然也不例外。但一想到他的用心和癡情,冷情兒總覺得自己很卑鄙,因爲畢竟這是專屬於韓月瑩的溫柔,卻被她竊用了,想到這些,她總想着什麼時候應該穿越回去,但一看到黎飛雲,她又不忍傷害他,連開口說的勇氣都沒有,只好暫時又打消這樣的念頭。
這天,黎飛雲又來找冷情兒去平城買東西。黎飛陽兩天前離開了黎家堡,去外地的錢莊處理一些緊急事務,細節她沒有問,黎飛陽只是告訴她自己要出去一段時間,少則十天,多則半個月也就回來了,當時黎飛陽問她有沒有想要的東西,她想了想,搖了搖頭,這裡的生活已經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了,她又怎麼能去貪求更多的呢!看着現在來找自己的黎飛雲,冷情兒笑了,她知道,一定是黎飛陽吩咐的,因爲她的身體不好,之前又發生過不愉快的事,黎飛陽本已很少讓她出去了,但怕是她又缺少什麼,自己又不肯張口要,這才讓黎飛雲來陪她去採購的。
難得他有那樣的細心,冷情兒自然也就安然接受了。穿戴整齊後,冷情兒便帶着碧兒準備和黎飛雲出門,可是才走進正園,就聽到東面院子裡傳來男人嚴厲的訓斥聲和小孩低低的抽泣聲,冷情兒不由得停住了腳步,仔細聽了聽,那訓斥的聲音竟然是黎青河,猜想到那哭着的極有可能是軒兒時,她不假思索立刻就奔着東院走了過去。
東院的池塘邊,黎青河正在一臉怒氣地斥責着自己的兒子,而軒兒則一身是水的站在那裡,髮梢上還有滴滴的水珠滑落,等到走近他們身邊,冷情兒也從黎青河的話語中瞭解了大概的事情經過。原來是軒兒趁着身邊的護衛沒注意,自己偷偷跑出來玩,看到池塘裡的魚就想去抓,結果一不小心滑進了池塘,這一幕正巧被剛進院的黎青河看到,他連忙飛身過來將兒子救起,知道他沒有受傷後很生氣,正在教訓着他。冷情兒來到軒兒的身邊,恭敬地向黎青河施了一禮:
“月瑩見過三叔。”
“哦,是月瑩啊,”被打破話語的黎青河一見是冷情兒,嚴厲的聲音稍微緩了緩,“有事嗎?”
“三叔,您剛纔的訓斥聲太大,我以爲是下人做了錯事,所以過來看看,沒想到惹您生氣的竟是軒兒。您別生氣了,生氣對身體不好。”
“你不知道這孩子……”
黎青河用手指着軒兒,語氣中有一絲的顫抖,冷情兒當然聽得出,很自然地接道:
“軒兒還小,有很多事情需要人教,所以請三叔先不要動怒,這件事情就交給我吧!”
“可是?”
“三叔!”
黎飛雲也來到了他們身邊,他拉起黎青河的手臂,故意不去在意他的表情,將話題岔開:
“我前兩天讓茶莊進了一種頂級的雪頂含翠,一直想找您去嚐嚐,可總看不到您的人影,今天可好了,您一定要去試試,順便幫我鑑定一下真僞,你知道我最容易被人騙了。”
黎青河當然明白兩個小輩的想法,無非是想化解這個風波,看了看低頭抽泣的軒兒,他的臉色由憤怒慢慢變成了無奈,嘆了一口氣,他對黎飛雲點了點頭,轉身往園門走去,黎飛雲高興地跟了上去,臨走時給了冷情兒一個放心的眼神,冷情兒抱以微微一笑。待黎家叔侄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後,她蹲下身子,看着軒兒,溫柔地問道:
“軒兒,還記得姐姐嗎?”
軒兒擡起頭,用盈着淚水的雙眼看着冷情兒,輕輕地點了點頭,冷情兒很高興,又問道:
“軒兒,那姐姐抱你回房間換衣服,好嗎?你這樣會生病的。”
軒兒沒有反應,冷情兒就當他默認,試探着伸手環住那小小的身體,竟沒有被抗拒,於是,她很自然地將軒兒抱在懷裡,又喚來碧兒,三個人向着園子西側的那一排廂房走去。
和碧兒一起給軒兒換上了乾淨的衣服,碧兒便很自覺地將溼衣服收拾起來,退出了房間。打量了一下這個孩子的房間,冷情兒不禁有些失望,雖然這房間打掃的很乾淨,但房間的擺設太過簡單,根本看不出是一個四歲大的孩子住的地方,低頭看向軒兒有些微微發抖的身體,她將他抱到了牀上,將被子圍在他的身上,圍好後,她溫柔地看着軒兒,柔柔的聲音很是好聽:
“軒兒,如果今天是你的爹爹掉進了很深的水裡,他又不會水,而你就在水邊,你是什麼感覺?”
軒兒小小的脊背僵硬了一下,又軟了下來:
“我會非常害怕。”
“怕什麼呢?”
“怕爹爹會消失,就像娘一樣,軒兒不要爹爹消失。”
“那今天爹爹的心情就和軒兒現在一樣,爹爹會那樣說軒兒,不是真的生氣,而是因爲和軒兒一樣怕失去,爹爹也不能失去軒兒啊!”
“姐姐!”軒兒第一次這樣輕聲喚着冷情兒,冷情兒不再說話,靜靜地坐在他的身邊望着他,許久,軒兒才擡起頭,淚水又一起涌出了眼眶:“我想去找爹爹。”
冷情兒點點頭,向他伸出手,軒兒猶豫着,還是慢慢將自己的手放在了她的手中,冷情兒帶着軒兒打開了房門,碧兒早已經在門口候着了,對她點點頭,冷情兒便帶着軒兒向前院黎飛雲的書房走去,等她們走進房門,軒兒才一見到黎青河,便鬆開手,飛奔着撲進了他的懷裡,放聲地大哭着,嘴裡不停地說着:
“爹爹,對不起,軒兒以後不會再惹爹爹生氣了,再也不會了。嗚……”
對上黎青河詫異的眼神和黎飛雲會心的笑容,冷情兒只是微笑着,並不做任何解釋,黎青河撫着懷裡的軒兒,寵溺地將他臉上的淚水輕輕擦去,語氣柔和地說道:
“好了,軒兒,知道錯了就好,爹爹剛纔也是太沖動了,是爹爹不好,爹爹只顧着外面的生意,疏忽了對你的教育,爹爹以後也會多抽些時間陪你的。”
看着兩人的關係有了很大改善,黎飛雲適時的開口說道:
“三叔,您放心,以後我會多陪軒兒的。”
黎青河點點頭,揉了揉有些溼潤的眼睛,冷情兒看着這溫馨的一幕真是十分羨慕,她可從來沒有擁有過如此美好的幸福啊!掩住心裡的傷感,她來到黎青河面前,提議道:
“三叔,飛雲要領我去平城逛逛,如果您信得過我們,就讓軒兒和我們一起去吧!”
黎青河連忙擺手解釋道:
“月瑩,你這是什麼話,我怎麼會不相信你們呢!只要軒兒想去就好。”
冷情兒又看向軒兒,再次向他伸出手,軒兒這一次沒有猶豫,主動拉住了她的手,得到了答案,黎飛雲連忙放下茶杯,起身對門口的黎平吩咐道:
“平叔,讓馬車準備一下,我們這就出去。”
“是。”
黎平領命下去了,冷情兒和黎飛雲又向黎青河施了一禮,兩人便帶着軒兒出去了,黎青河望着遠去的幾個人身影,收起了剛纔慈善的笑容,眉頭微微皺起,臉上有一絲困惑,卻又隨即隱去,拋掉剛纔的疑慮,他轉身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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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城的大街上,三個大人一個小孩兒在慢慢地走着,軒兒的手裡拿着一根糖畫,正在大口的吃着,而黎飛雲則拎着一疊盒子,大多是在茶莊拿到的各種新茶葉,碧兒的手中則是各種小零食,乾果、水果、糕點,一應俱全,冷情兒一邊溫柔地跟着,一邊時不時地幫軒兒擦着嘴邊的糖渣,此時的軒兒才徹底顯露了他這個年紀應有的性情。他東看看,西望望,滿眼的好奇,這不,他又看見了對面街上賣小玩具的小攤,立刻跑了過去,碧兒連忙緊跟了上去,一邊跑一邊喊着:
“軒少爺,您別跑,慢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