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路律師笑得這麼幸福,對男朋友很滿意吧?”
“他啊,他還可以,不錯的。”
“哦,那準備什麼時候結婚呢?”
“還沒準備呢。”
“是和他在一起特別幸福,結不結婚都無所謂了,對嗎?”
路璐捋了一下劉海,先抿嘴笑,然後笑出了牙齒。
“特別愛他吧?”
“嗯。”
“你愛他什麼呢?”
“他啊,他......”路璐臉紅了。
沈蝶子立即垂下眼瞼,眼裡噙着一滾淚,淚裡裹着路璐的巧笑倩兮,他好到無法用言語去形容了,她明白的,她當年的眼光沒錯的,決意和他私奔到天涯海角的男孩,還是當年那個男孩。
她的男孩,永遠都不會變的。
“噢,這是章魚小丸子,來的路上買的,本來想帶給路律師當夜宵的,哎,都已經涼了,我這腦子。”
“涼了沒事,我喜歡吃涼的,謝謝。”
路璐接過來,又道了一句:“是這家店的章魚小丸子啊,這家特別好吃,我男朋友也很喜歡吃章魚小丸子,我們經常會去買呢。”
沈蝶子的眼淚快要掉下來,隨即換成了一個誇張的笑,不必去糾纏有沒有死心了,她已對過去放下心,對未來放了心:“呵呵,我太八卦了,問了你這麼多不該問的,難爲情了。”
“沒事的。”在路璐對她的好感之下,她問出任何問題,路璐也是不會介意的:“哎,你的微信是?”
“哦,路律師,那我先走了,孩子等急了。”
“好吧。”
“祝你們幸福。”沈蝶子用手觸碰了路璐的胳膊,迅速地放下,迅速地轉身。
路璐惶惶的,真是非常奇怪的感覺,望着她的背影,似乎心裡的某種東西也被她帶走了,像是在送故人遠行,又或者是一個摯友的遠去。
假如代汝也在,路璐會問他:“你看,我是不是和她挺像的?”
路璐清楚代汝會明白地告訴她“像”還是“不像”,像的理由是什麼,不像的原因又是什麼,她愛的男人超人般厲害,總能把蜘蛛網似的錯綜複雜的世事理的如她的頭髮絲一樣順,一樣柔。
但他不在,她只能把感覺埋藏在心底,也只能埋藏在心底,因爲她自己是理不順的。
平復了心緒,把手上的案子繼續弄完,時針指向兩點鐘的方向時,她走出了律師事務所的大樓,大廳外停着一輛車,車窗搖下,車內的人叫道:“路律師。”
路璐一看,是代汝公司裡的一位司機。
“呀,這麼晚了,你怎麼在這啊。”
“代總吩咐我送你回家。”
“啊,他都沒跟我說,讓你等到現在。”
“代總說你老是加班嘛,我們現在是兩班倒,我今天就上夜班。”
“不會吧,他這是在挪用公司資源啊。”
“沒有,代總個人付我們工資。”
“付你們多少錢工資?”
“不能說。”
“是代汝交代的?”
“李總交代的。”
李總指的即是李雪玲,路璐自不會爲難司機,便不說話了,頭靠在舒適的椅背上,跟枕在枕頭上似的,睏意來襲,加上司機把車開得快而穩,打了個盹,就到家了。她仍和母親路同舟一起住在出租屋裡,代汝隨她的意,不強求,只負責將日常保障工作做好,還時不時讓人送些大米、油鹽醬醋的過來,也真是講究。
家裡黑着燈,路璐換鞋時望見了路同舟的拖鞋,說明母親還沒回來。路同舟以忘我的精神投入到短視頻的拍攝中,據說他們拍的短視頻種類豐富,一會弄個小短劇,一會是穿搭博主,一會又是舞蹈達人,甚至還想拉路璐客串一把,被路璐婉拒了。
科技改變人生,這樣多彩而多變的生活正貼合了路同舟文藝的個性,錢沒賺到多少,但她樂在其中,快快樂樂,沒有物質和愛情又何妨,哪種活法不是活。
另一方面,嚴諄清接手了路同舟的店後,火速開始了裝修整改工作,畢竟店是花錢盤下來的,耽誤一天,就損失一天的錢。他也沒胡謅說大話,確實是改造成了會所,但保留了原店的氣質,於是這便是家有着文藝氣息的會所,倒挺別具一格的,路璐給嚴諄清送合同時去實地看過,感覺會比路同舟經營時賺錢。
可她不解的是,嚴諄清見到她,幾乎不大願意跟她講話,兩人一起去老家時一見如故的,現在卻沒話說似的,不,這沒話說也是嚴諄清故意導致的。爲什麼會這樣呢?路璐想着,他應該是怕她說起付甜甜吧,他倆好像就這麼分了,徹徹底底的。
真是乾脆,難道因爲他們都是情場高手,來得快,去得也快,堅決不會拖泥帶水。
不對啊,假如是漏斗盛水一樣的愛情,漏完了,感情就跑沒了,那嚴諄清還介意什麼呢,爲什麼還要深諱不言呢。
這個邏輯不對。
不過時間纔不理會世人的邏輯通不通,世人的情緒好不好呢,它只管往前跑,折磨着每個人在選擇與不選擇間選擇。
周安的婚禮如期舉行,親朋好友匯聚一堂,連雨後的一個晴天,溫度較前日還有些升高,反而舒適異常。江南的秋天向來也同春天般鮮花如織,鳥語花香,青草油油,來賓們甚至比一對新人還要興奮,坐在戶外的椅子上,躺在草地上,悠閒地散步,吃着自助的食物,歡聲笑語。
周安設想的婚禮模式達到了她預想中的效果,有很多多年未見的老友一相逢,即似金風玉露,勝卻人間無數。路璐把代汝晾在一旁,和付甜甜、崔銘生聊得不亦樂乎,崔銘生給周寧直播完婚禮現場後,三個女人拿了點吃食,躲在樹下的午餐墊上閒扯。
代汝送了路璐一個鐲子,時尚款的那種,說不出是什麼材質的,反正路璐不懂的。付甜甜見了卻大呼小叫,是哪個奢侈品牌的啦,出自哪位設計師之手啦,定價多少啦,總而言之一句話,捨得給你買這個首飾的男人,簡直是愛死你了。她誇完後跟路璐鬧,非讓路璐說愛她,愛死她了,要路璐把鐲子送她戴戴,以報上次沒戴到手錶之仇。
路璐被一提醒,猛然意識到手錶被催收高利貸的拿走了,還沒要回來呢,錢已經還清了,表該退還給她的吧。但找誰去辦這事呢,她的腦子裡閃過嚴諄清的名字,想到他,路璐對付甜甜道:“幹嘛搶我的東西,讓你的男人給你買啊!”
付甜甜道:“我哪有男人!”
路璐道:“嚴諄清呢?你們真斷了?”
“他死了!”
“我沒死!”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男人的聲音,付甜甜一震,扭頭一看,哪還會有別人。嚴諄清西裝革履,繫着領帶,皮鞋鋥亮,穿的比新郎還要考究,後面跟了兩個隨從,不知情的,還以爲他是來搶親的。
他沒跟路璐和崔銘生打招呼,像拎小雞似的,把付甜甜連拖帶拽到一旁,開口即道:“王勝我擺平了。”
“你就直說你全知道了唄!”付甜甜惡狠狠地瞪過去,以前是依附他,總得給他三分好臉色吧,現在不同了,她做女強人了,靠自己了,對他沒指望了,管他天王老子的呢。
“我早就知道了,還等到今天。”
“那你這是幹什麼?我們不是分手了嗎?”
“我什麼時候說過分手了?你不也沒說過?”
“你來死纏爛打了?”
“死纏爛打?我對自己的老婆叫死纏爛打?”
“誰是你老婆?”
嚴諄清把手往後一伸,一位隨從遞給他一個東西,他接過來,用力地拍到付甜甜懷裡,差點把她推到了。
付甜甜剛欲生氣,意外瞥見嚴諄清給她的居然是戶口本。
“你敢跟我結婚嗎?!有種的話我們現在就去把證領了!”
“結就結,誰怕誰!”
付甜甜橫完,噘嘴撒嬌道:“你不怕你媽生氣啊,你媽一生氣,你就當不了嚴家的繼承人了啊。”
“走你的吧!”嚴諄清蠻橫地摟上她的肩,兩人闊步走在秋光下,一陣風颳過,桂花飄香。江南的桂花一年只開一次,在微涼的空氣裡醞釀開芬芳,是季節在人的心頭寫下的詩,無需再多問,跟着他走就對了,不問前程,只顧向前走吧。
“領完證,我想吃大閘蟹。”付甜甜道。
“行啊。”
“太湖蟹就可以了。”
“這麼替我省啊,還想吃什麼?”
“還想給我爸媽寄點雞頭米,同時告訴他們這個好消息。”
“孝敬老丈人丈母孃必須的,我派人送一車過去。”
“吃不了這麼多吧。”
“吃不了的送給街坊鄰居,讓他們知道你爸媽找了個好女婿。”
“對我這麼好啊?”
“你是我老婆嘛。”
“那以後銀行卡上交嗎?所有卡都上交嘛?”
“你看看你這麼現實,一盆涼水從我頭上澆下來。”
“你就說你上交還是不上交?”
“上交的話,每個月給我多少零花錢啊?”
“五百塊吧。”
“五百塊?那不行,你小心我反悔哦!”
“那你現在反悔吧,趁還來得及!”
付甜甜氣鼓鼓地往前衝着,嚴諄清趕上去拉她的手,付甜甜甩掉,他又拉。
哎,天曉得他們到了民政局,能不能正經把證給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