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飯局高chao的掀起,工作人員打開餐廳裡的卡拉ok助興。
代汝點了一首《因爲愛情》,王欽銘舉賢道:“我們路律師可是一位被律師事業耽誤了的歌手哦。”
酒喝多了,大家起鬨讓他倆合唱,沒想到代汝的唱功也很好,兩人配合的天衣無縫,唱到這一句時,路璐哽咽了。
因爲愛情,簡單的生長,依然隨時可以爲你瘋狂。
她終於意識到他的眼神中說不出的東西是什麼了。
是吸引力,是無法抗拒的漩渦。
夜市上烤羊肉串的香味飄出,酒吧依河畔而設的桌子坐滿了客人時,飯局才落幕。王欽銘的司機來接二人,他打來電話說進公司的路口堵住了,在附近需要走幾步的地方等他們。
心情甚好的王欽銘並不介意橫穿半條平江路。
代汝藉着酒勁,要送送他們。
“送送,送送,王主任,收購的事我們再仔細商量商量。”其他人的聲音。
本該只有二人同行變成了一行六人,格局又迴歸到了飯桌上的樣子,代汝和路璐落了單。
“聽說日料一條街改造過了,你去過嗎?”他們前後錯開大概半米,一左一右向前走時,代汝突然問道。
“還沒去過。”路璐如實道。
“好想在深夜去那裡喝點清酒啊。”代汝望了一眼她,莫名感慨道。
“那吃點什麼呢?”並不知如何把這個話題往下聊,卻又在冥冥之中想跟他多說幾句話,於是倉促中脫口而出,但說出口了,咦,怎麼感覺怪怪的。
天上閃爍着五六個星星,路璐屏住氣擡頭觀看,以阻止想去回望他的念頭,可不管從哪個角度,那些星星都是他眼睛的樣子。
“章魚小丸子,清酒配章魚小丸子怎麼樣?”
路璐撲哧笑了。
代汝也爲自己正確的猜測而欣慰地笑了,她果然還是個小女孩。
“你想喝清酒嗎?”代汝問道。
在酒桌上不讓她多喝,現在倒提喝酒的事,爲何偏偏要同他喝呢。
路璐假裝沒聽見,已經微醺了,忙把眼睛投在兩旁的店鋪上,氣泡水,老酸奶,轟炸大魷魚,還有戴着眼鏡,彎腰裁剪旗袍的老師傅。
她再衝動,也知道說出“想”這個字,在此時此刻是不妥的。
手機再次響了,這次不是母親,而是所裡的“八婆”律師邱斌。
他打了一遍,路璐沒接,他又打了一遍。
代汝注意到了,開玩笑道:“男朋友查崗了?”
路璐摁到了接聽鍵,趕緊又去掛掉電話,顯而易見的欲蓋彌彰。
“不是的。”
“你結婚了?”
“還沒有。”
代汝不再問,兩人陷入沉默。
青石板走了一塊又一塊,永遠到不了頭一般,今天的平江路長的象懸掛在屋檐下的燈籠,一盞接着一盞,綿綿久久。
待臨近了一盞燈籠,路璐再次在來往的人潮中一下子辨認出付甜甜。
忽明忽暗的光,撩撥着曖昧的影子,付甜甜依偎在木製的長椅上,塗着紅色指甲油的手搔首弄姿,旁邊一盆一人高,還沒開敗的麻葉繡線菊襯的她宛如一個墜入人間的仙子。
她壓根沒注意到路璐,哪怕路璐和她這位曾經的法學院院花擦肩而過。
她所有的精力正投放在身旁的男人身上。他叫嚴諄清,今早剛從臨近淮河的一座城市裡過來,是當地小有名氣的富豪,也是她欲求交往的目標。
付甜甜租了講機,請了專業的導遊,陪初次見面的嚴諄清在舉世聞名的園林裡進行了一下午高雅的遊覽。因提前做了功課,什麼“借景補景框景”,“雖由人作,宛自天開”信手拈來、口若懸河、頭頭是道。
作爲一個依靠男人來生活的女人,所交往對象的經濟情況,肯花錢的程度直接決定了她一段時間的生活水平,於是在把握男女交往的門道上,她向來步步考量、小心謹慎、不遺餘力。
當然了,付甜甜也不是容易被騙的傻白甜,見面之前,已縝密考證過嚴諄清的真實身份。下午二人暢遊園林,有遊客借付甜甜這個美人拍美景時,嚴諄清也並不避諱鏡頭,這說明什麼,說明他跟異性的交往是自由的。絕不碰有婦之夫,是付甜甜僅剩的原則。
事實證明,她過人的“能力”是配得上對“有錢人”的嚮往的。
好一個驚豔的江南小人兒,當真不虛此行,嚴諄清目不轉睛地打量眼前面容甜美,身材火辣的女人,在心裡暗暗做評價。
“公司裡事情太多,明天一早要趕回去,愉快的時光總是這麼短暫。”他把雙手插進褲兜裡,腰桿筆直,說話時嘴角上揚,眼神在付甜甜的身上不帶感情地上下浮動,這樣的人,是不會輕易讓女人捕捉到情感的。
但付甜甜是何等高人,他的手指正有節奏地上下彈動,他在等,他很急,他想擁有今晚的千金良宵。
“是啊,今晚的月色真美,可我還要趕回去加班改方案,你知道得罪客戶的下場的”,付甜甜嬌俏地撅起嘴巴,似不經意地撫摸自己形態完美的鎖骨,聳聳肩:“那我下個月只能吃土了。”
她朝嚴諄清走近了兩步,以示自己其實是想跟他約會的。
而男人是隻注重行動的動物,嚴諄清從她的話裡只提煉出兩個字“不肯”,他不動聲色地笑:“那我改天再來看你。”
“好呢,我很期待呢。”
四目如膠似漆地相對了一根火柴燃盡的時間,嚴諄清上了車,付甜甜往車窗裡探進小半個身子,伸給他一隻手:“諄清,下次再見了。”
嚴諄清的喉結滾動了一下,捏住的不是手,是比江南的桂花糕還要酥的淪陷。
自從在滬上的一家機場“搖一搖”相識後,付甜甜和他談天文地理,從東方聊到西方,從黿頭渚的遊輪說到巴黎的電車,縱使閱女人無數,說不出她哪裡特別,卻一直被她勾着。
她總是不願見面,肆無忌憚地消耗他的渴望,可往往在他“一夜qing”的火焰快被澆滅時,她又總能在隻言片語中叫他欲罷不能、滿血復活。
如同今天這樣。
“確定不用我送你?”他的目光裡甚至流露出一絲哀求。
付甜甜捋了一下劉海,露出在鏡子前排練過千百遍的笑容:“好啦,放心吧,我能平安到家的啦,倒是你要回去好好休息,你看你都有黑眼圈了呢。”
她拼命抑制住歡喜,在他的靈魂裡已察覺到了自己的存在,但千萬別急,再忍耐一點點,再等一段時間,高檔餐廳、珠寶、華服、名牌皮包,都會成爲她能夠爲所欲爲的麾下傀儡。
絲絲連連的,汽車終於遠離了付甜甜的視線,經過路璐身旁,路璐正和王欽銘準備上車。
代汝紳士地將手擋在車框上,道:“歡迎王主任和路律師再來視察工作。”
“什麼視察工作,哎呀,我就是各位大佬的法律保姆,你們瞧瞧,代總就喜歡諷刺我們無產階級。”
“豈敢豈敢,我是真心話。”
王欽銘滿嘴酒氣,代汝不與他再論,輕聲對路璐道:“路律師,還能再見嗎?”
路璐未及回答,王欽銘不知是聽到了他的私語,還是“關心愛護”下屬,打哈哈道:“代總多照顧照顧我們路律師啊,年輕律師,還靠各位前輩們提攜。”
代汝並沒表態,揮揮手,車輪便壓在深夜的護城河上,吱吱呀呀的,似路璐欲罷還休的低吟。
他最後這個微微皺眉的表情是什麼意思,是王欽銘的多嘴“激怒”了他嗎,還有,最關鍵的,她和他還能再見嗎。
千頭萬緒的問題,像釦子似的紐在路璐的心頭,這個律政小透明,連人情都還沒看透,卻在妄想揣摩一箇中年男人的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