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形中的第一個回合,路璐輸了,在這個女人熟稔的技能中,剎那間也明白了這個經歷過“判三緩三”的女人爲何這麼厲害,她的身上有一股颯爽的狠勁。
不僅她想去征服,男人大概也想來征服她吧,在分類包含的關係中,代汝也是涵蓋在男人裡的。
終於到了法院,以爲能擺脫她了,沒想到李雪玲殷勤地先下了車,撐了把傘來爲她擋雨。說真的,男人爲女人做這個舉動顯得很溫暖,但女人爲女人這麼做,尤其是不喜歡的女人爲你這麼做,只會顯得你非常沒用、矯情、做作。
路璐表示了感謝,要自己打傘,李雪玲還是那句話:“咦,照顧不好你,代總要怪我的。”
“代汝有這麼兇麼?”路璐脫口而出。
“他你還不知道麼。”李雪玲眼波盪漾,欲言又止,像是她瞭解代汝肯定比路璐瞭解的多。
好了,走過長長的臺階,路璐要進去了,眼不見心不煩了吧,還沒有。
不知從哪冒出來一個男人,跑過來問路璐道:“你是路小姐吧?”
“你哪位?”李雪玲代路璐問道。
男人穿着嚴嚴實實的雨衣、雨褲,臉上只有眼睛上方是透明的塑料膜,但也看不清他的眼睛是什麼樣。
“我是花店的,你是路小姐吧?” 他把手機給路璐看,是一張合影,路璐和邱斌的合影。
他道:“這是訂花的先生髮給我們來辨認的,先生想給你一個驚喜。”
路璐氣的肝都裂了,合影是在一個度假區裡拍的,是所裡搞團建的時候。那時還沒徹底發現邱斌這般討厭,大家都是同事嘛,一起笑眯眯的拍張照豈不是很正常。
但是當局者清,旁觀者迷,李雪玲會如何看,會如何轉告給代汝,路璐猜也不敢猜。
反正是個幺蛾子。
送花的人轉身一骨碌的功夫,捧着一大束花過來,因爲下雨嘛,花上裹着一個巨大的黑塑料袋,不,是垃圾袋,垃圾袋一打開,巨大的一束捧花。
“路小姐,不好意思啊,卡布奇諾玫瑰不夠,我們加了點黑玫瑰,價格是一樣的。”
於是呈現出的實物是最外圍一圈紅玫瑰,包裹着中間的卡布奇諾玫瑰,上面纏繞着一串彩燈,沾了雨水的彩燈正有氣無力地一亮一滅,整體審美一言難盡,十八線鄉鎮小花店作品的即視感。
“好大的一束花啊。”李雪玲也找不出其它讚美的詞。
“一共多少朵啊?”李雪玲又問道。
“三百九十九朵。”
“三......”她笑道:“好多花。”
“數量是訂花的先生要求的。”送花的人道。
李雪玲想說三什麼,三個人?
“我來幫你先放車上。”李雪玲要去接,路璐賭氣,搶先一步道:“我自己來拿吧,謝謝。”
她一接,“譁”,一大團水流到了她的裙子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營養液流出來了,今天下雨,路上一折騰,包裝鬆了。”送花的人道。
路璐就算不淡定也得淡定,她從容不迫地把營養液倒掉,沒跟他倆其中的一個人打招呼,走進大廳裡,找到一個大垃圾桶,把花扔了進去,進了水的鞋子,踩在瓷磚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禍不單行,大概如此。
“好大的雨啊,你還想去哪玩呢?”付甜甜問雪兒道。
雪兒搖搖頭:“要不回家吧,我早上跟鄰居阿姨說好了,下午去她家玩。”
孩子要回去,付甜甜也累了:“那我們把飲料喝了就走吧。”
兩人達成共識。
他們正坐在商場的鮮榨果汁店裡,付甜甜點了一杯橙汁,給雪兒點了牛油果樂多,她覺得牛油果營養豐富,孩子吃了好,最重要的是雪兒也愛喝,還買了蛋糕、燕麥餅乾來佐食。
中午她帶雪兒去吃了高級的兒童套餐,上等的牛排,現做的薯條,用料考究的奶油蘑菇湯和加了秘製醬料的通心粉,味道到底是不一樣的,挑食如雪兒,也大塊朵頤地吃了好多。
飯後付甜甜開車,雪兒躺在後座上睡了會,“充好電”後到了水上樂園,她給自己和雪兒在樂園門口買了泳衣,雪兒直呼:“好貴啊,好貴啊。”
這孩子覺得什麼都貴,中午吃飯也覺得貴,並非她的家庭條件承受不起偶爾一次偏高的消費,以崔銘生夫婦的收入,稱不上大富大貴,在城市裡也算是不錯的,主要還是父母帶她出來少,還是“見識”的問題。
“見識”短的雪兒在樂園的滑滑梯上,一個人自嗨玩了二三十個來回,玩到興奮處,天公不作美,雨水打在身上太冷了,只得作罷。
商場在樂園的附近,兩人順便來逛逛。借父親節的名義,付甜甜給父母都買了禮物,給母親的是一個金鐲子,一萬開頭的價格,款式並不新潮,但應是母親喜歡的,都能想象出母親跟鄰居街坊炫耀的神情。母親高興,她就高興。
給父親買了幾套衣服,她不給父親買衣服,他就只穿舊的,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能三年。此外,她給二成叔和芹嬸買了些營養品,算是感謝二成叔給她介紹男朋友,慰問芹嬸被騙,雖然王勝傷害了她,但她不會把怒火轉到二成叔頭上,二成叔是好意,她拎得清呢,不幹恩將仇報的事。
東西直接讓櫃姐幫忙寄到家裡,非常方便,安頓好了,又給雪兒買了衣服和玩具,雪兒翻翻吊牌,吐了一路的舌頭,好玩的很。她也繼承了崔銘生實誠和簡樸的優點,直說“不要”,但理由不是“不喜歡”,而是她小姑上次過來給她買了好多裙子。
付甜甜非要給她買,付甜甜是在花錢的過程中,在體會“贈人玫瑰手有餘香”的快樂中,一點點彌補心裡的傷痛。
工作日的商場里人不多,空調也適宜,很愜意。付甜甜在盤算兩件事,買房的事和晚上與舒昕怡、趙葵喝酒的事。別看她平時生活挺奢侈的,名牌不斷,但她並非每天“買買買”,所以銀行卡上有一些存款,加上嚴諄清給的錢,買一套大平層,付個百分之五十的首付應該沒問題。
她有兩個心儀的地段,一個是園區,原因很簡單,房價漲幅大,即便在高價入,保值絕對沒問題,以後也好出手;另一個是淮海街附近,兼具都市和市井氣息,生活方便,周邊商場也不少,看個電影,隨便買點衣服什麼的,步行就能實現。
不過這兩個地點,無論買在哪裡,後續還貸款的壓力不容小覷,那就要她繼續在男人身上“撈金”了。
如果不是雪兒在,她都想抽根菸,來認真思考一下這個計劃。
看了眼手機,嚴諄清說他今天會回來,有大事跟她商量。
付甜甜心如止水,連調情的話也懶得推敲,但還是勉爲其難地說了些想飛到他身邊之類的麻酥話。
按理說,嚴諄清現在是她手上唯一能出的牌,認真構思謀劃,再撈點錢不是不可能,哪怕被他的手下發現和王勝的苟且,只要她的表演夠逼真,糊弄過去也不是不可能。
純不純的,自己說了不算,別人說了也不算,只要你想讓他認爲你純的男人認爲你純,那你就是貨真價實的白月光。
可一想到趙葵,她就提不起精神,算了,放自己一馬吧,等和嚴諄清見面了再從長計議。
“哇,好幸福的一天啊。”雪兒喝了口飲料,故意張大嘴巴。
“你對幸福指數的要求很低嘛。”
“什麼是幸福指數?”小孩子的好奇心很重。
“就是做讓你開心的事。”
“讓我開心的事?”雪兒搖頭晃腦:“我今天就很開心,阿姨,我偷偷告訴你,我還做過一件特別特別開心的事,我媽媽和老師都不知道。”
“幹壞事了?”
雪兒竊竊地偷笑,把嘴巴貼到付甜甜的耳朵上:“我和沈希希打過架,她咬我,我也咬了她的胳膊,她咬得輕,我咬得重,把她咬破了。”
“那你不怕她告訴老師啊?”
“我當時就想她特別愛打小報告,反正她要告訴老師,反正我媽要訓我,我不如咬得重一點,讓她疼,但後來她居然沒告訴老師。”
“爲什麼呀?被你咬怕了?”
“嗯,因爲她先動的手,老師也要批評她的。”
“別看你年紀小,腦袋瓜子倒挺好使。”
“阿姨,你不會告訴我媽吧?”
“不會,阿姨不打小報告,阿姨覺得你做得沒錯。”
“啊?真的啊?”
“真的,別人打了你,你當然要還回去,等你長大了就知道了,你越是忍讓,別人越是欺負你,所以你必須還手。”付甜甜喝了口橙汁,隨手扶了扶擺在身旁椅子裡的購物袋,沒說出口的是“不過也有一些傷害你無力還手”,但跟一個孩子講這些太深奧了,成年女性的自我保護能力尚有限,何況一個孩子。
“阿姨,當你的小孩肯定很幸福,阿姨你爲什麼不生小孩啊?”
“阿姨還沒有男朋友啊。”付甜甜心想着怎麼生小孩啊,她自己還沒活明白呢。
“阿姨,你喜歡體育老師嗎?”
“你這丫頭,咦,是要給阿姨介紹男朋友啊?”
“我喜歡我們體育老師,我想阿姨也會喜歡的。”
“嗯,那你有機會了把你老師介紹給我啊。”
兩人鬧成一團。
三點多鐘的時候,付甜甜把雪兒送回家,摁了門鈴,家裡沒人開門,雪兒告訴付甜甜,早上好像聽見媽媽說要送奶奶去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