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華燈初上,煙花聲震耳欲聾,映紅了黑夜,沐澤赫穿梭人羣之中,與長輩敬着酒,灌入腸的酒催促着他情緒的釋放,終於在一旁的草叢吐出爲數不多的東西,胃中直翻酸水。
“王爺沒事吧!”宇瞻發現沐澤赫獨自去了一旁,趕忙跑過去伺候。
“沒事!沒事!”恍惚的意識讓沐澤赫說話有些錯亂,“把酒給我!”壓抑太久的心情在酒的催化下,變成了與理智相反的應對。
推開宇瞻的攙扶,沐澤赫企圖正常地走路,缺愈發跌跌撞撞,磕磕絆絆。
“王爺去哪兒?屬下扶您過去。”
“不用,你替我照顧好賓客。去~”沐澤赫帶着命令的語氣對宇瞻說。
宇瞻有些擔心卻將命令視爲最重,只好放他一人,順便叫了下人去照顧沐澤赫,卻被沐澤赫呵斥到腿軟。沐澤赫本身也是腿軟着走到了房間,開門時覺得有些不對頭,進門才發現桌椅擺放皆不一樣,燈亮着,牀上似乎還有人。
“咦~沐哥哥,你怎麼回來了,不用去找新娘子嘛?”問玖疑惑的問粗暴地踢門而入的沐澤赫。
“新娘,不是你嘛?哈哈~”沐澤赫自嘲地笑起來,帶着醉意的臉,紅潤異常,迷離的雙眼搜索着他心目中的新娘。
“問玖,這是你房間呀!我睡這裡可以嘛!”沐澤赫說話越發迷糊,整個人倒向了問玖的牀。
“沐哥哥,你喝醉了嗎?”任憑問玖怎麼問,沐澤赫都是一副睡死過去的樣子,這一夜竟然就這麼將就過去了。
“簡直胡鬧!”商相府上正爆發着一場戰爭。
“誰讓你不分青紅皁白就把我許出去的,逼着我上轎,可是我聽見過沐澤赫的小李說他是個極爲冷漠而嚴肅的人,女兒嫁過去會被憋死的。”商語樺對着兇她的父親商廉大吼,滿臉的委屈與不悅,淚水險些從眼眶中掉落。
“爹爹自然是有考量的,而且皇后都提了,我作爲臣子,自然只能聽從。”商廉也有苦衷,而更多的是爲了商語樺的將來着想。
“錦衣玉食有爹爹就夠了,那種壓抑的感覺女兒最是不喜歡,你又不是不知道!”
“說到底,樺兒是心裡有人了吧!”商廉自認爲作爲一個相爺,對朝廷盡心盡力,可是對他的女兒,就算是寵愛有加,但是畢竟忽略太多,那個母親過早離世的孩子,遇到年少情事也找不到人可以傾訴,只好他爲她安排所有,卻不想還是在成婚當日出了意外,“爹爹只是希望你後半輩子可以有個依靠,爹爹會老,以後就照顧不了你了,沐王爺是個冷淡的人,對自己人卻還是不錯的,至少你不用受太多苦。”
商相的說辭確實有理,只是他既然料到自己的女兒已有了意中人,卻仍舊不理商語樺的心思,這是讓商語樺最不能接受的。
“爹爹,女兒知道你是爲了我好,可是女兒不想一輩子都後悔,不然活着倒不如死了乾脆,如果孃親在世,她一定會遵從女兒的心意的。”
“也罷,今日爲父就算是拼了性命不要,也要護我女兒的一生幸福!只是商魏終究太過懦弱!”商相搖着頭,緩緩道來。
“爹爹,您知道。”商語樺言語中表現出驚訝。
“任有眼的人都看得出吧,只是爲父一直不知道,你竟已陷的這麼深了。”商廉拂袖,轉身離去,徒留商語樺哀嘆:可是他偏偏就是看不清啊!
“嘿!”商語樺故作鎮定,跑到商魏的小院,趁其不備,打了他的腦袋。
“嚇死我了,語樺你怎麼老是嚇我呀!”商魏驚魂未定,轉眼覺得有些不對頭,“你怎麼一大早就出來了,王爺捨得放你出來啊!”商魏的後半句話的音量大概也只有他自己聽得到了。
“我是逃出來的,你膽子怎麼還這麼小,每天都嚇你好幾次,每次都被我得逞。”商語樺毫無形象地笑着。
商魏心中暗道:不過看你玩的開心,所以才這麼做罷了。卻意識到商語樺說的前一句,立馬感知到事態嚴重。
“逃出來是什麼意思?”
“不想拜堂就逃了,昨天就出來了。”
“這樣可是重罪,怎麼能輕易地罔顧皇上的賜婚,皇后的證婚呢!”
“就不能說點別的嘛?你老是這樣,我就走了!”商語樺還是說不出讓他帶她遠走高飛的話,從骨子裡來的倔強是她給自己最後的尊嚴,她拋棄一切來見他,聽到最多的卻是數落,心如何不寒,卻始終抱着一絲幻想。
“去哪裡?”商魏不解地問。
“你讓我去哪裡?”商語樺只給商魏一個背影。
商魏一直不肯面對他和商語樺的門第之差,他不過是商語樺奶孃之子,就算對商語樺心存幻想,也不敢隨意顯露,只想默默守着她,不受傷害就好。
“還是,還是。”話在口中卻怎麼也說不出來,商魏始終高估了自己的度量,怎麼可能說出那種讓自己在乎的女人回另一個男人身邊的事情呢。
“我懂了,不用說了,反正我也只是出來看看而已,順便跟你道別,之前成婚匆忙,一直沒有和你說再見,以後見面的機會一定會很少,帶我向奶孃問好。”商語樺不敢對着商魏說話,這時已然泛紅的雙眸,讓她自己都覺得沒有出息,堅定地邁開步子。
商魏對着清瘦的背影,微微扯起嘴角,皺着眉頭阻擋奪眶的淚水再次奔涌。
“既然都走了,也該放下了。”奶孃從身後的屋子走出,語重心長地說了唯一一句話。
“該放下了!”商魏重複着,心中油然而生萬般不捨,卻已是徒勞。
“爹爹,送我回去吧!”商語樺沒有絲毫情緒,異常的安靜和乖巧,同樣變化的是紅腫的雙眼。
“好,爹陪你去!”商廉也是經歷過情愛的人,對於女兒的反應也猜出了大概,心疼女兒之餘,他更多的是對商魏的不滿,哀莫大於心死,已經死了的心,該怎樣再挽回平日嘰嘰喳喳鬧不停的商語樺呢!
“爹爹!你不用皺着眉頭,女兒會和王爺說清楚狀況的,這件事本就是一人的過錯,是必須要面對的!”商語樺依舊面無表情地張合嘴巴,好似全然沒有靈魂一般。
“樺兒,王爺是個大度的人,只是這件事情非同小可,待會兒可不要太任性了。”商廉心疼女兒之餘卻是滿滿的欽佩。
“爹爹,女兒知道分寸,斷不會因此牽連相府的,”商語樺顯然誤會了商廉的關心,只是現在的她除了這樣還應該如何自處,她自己都對自己的自私和一廂情願感到愧疚不已。
商廉也是自責與擔憂並存,真的見到沐澤赫的時候,商廉的老臉都覺得無處安置,結結巴巴所言不明。
“你就是王爺吧!也許你還沒有見過我,我就是商語樺,那個本該與你拜堂的人,昨日逃走也是因爲不想與從未蒙面的人成婚而離開的,但是此事小女子一人做事一人當,望王爺明察事理莫要牽連了我爹爹和全家。”商語樺說話間,沐澤赫側目而視,商廉伸出手暗示商語樺不要胡言論語。
“看來還是個有血性的女子,本王倒是開始對你有點好奇了!”沐澤赫雙臂背於身後,以背面示人,悠悠的說了句話。
商廉聽不出沐澤赫此話何意,但是縱橫朝野多年,在沐澤赫面前先認錯示弱總是沒錯的,“請王爺贖罪,小女年幼無知,做事太過意氣用事和魯莽,養不教父之過,請王爺治罪。”
“岳父大人此話怎講,如今我們是一家人,此話好生見外了!”沐澤赫眯着眼,彎成笑顏,彎腰扶起半跪在地的商廉。
商廉被沐澤赫這話安穩了內心,感慨沐澤赫確實非池中之物,他日定有一番作爲。
商語樺反而不悅,這樣的男人,究竟是有怎樣的胸懷,讓他可以說出這樣的話來。
“王爺,老臣~”商廉自認對沐澤赫太過不公,心存內疚。
“岳父大人,何必見外,既然語樺回來了,那我也不必派人四處尋找了,這事就當不曾發生過吧!”沐澤赫安慰道,而他內心其實對這樣的結果相當滿意,他不會去考量商語樺這一夜出去是所謂何事,於他心中,這樁婚事本就只是形式而已,就算商語樺乖乖的成婚,他也不會就此真的假戲真做。
“好好,樺兒以後就該真的長大了,不要胡思亂想,好好服侍王爺!”商廉一番對商語樺的告誡,最後不捨地離去,也讓沐澤赫見識到了商廉對他女兒的重視程度。
“我讓陳管家給你安排了住處。”沐澤赫示意旁邊的陳總管,陳總管收到信息,立馬走到商語樺身邊,躬身說:“王妃,以後鴻伊就專門服侍您了,一會兒老奴帶您去房間!”
“有勞陳叔了!”
“應該的!王妃這邊請。”
“稍等,我還有話和王爺商量。”商語樺對上沐澤赫冰冷的眼神。
“老奴出去恭候!”陳總管很是識相地出去等候。
“不知王妃有何事相商?”沐澤赫詫異卻並未表現在言語之間,也就是平和而隨意的相問。
“明知故問吧,相必王爺對這門婚事也是不理解和不情願的吧!不然怎麼王妃失蹤一夜都不慌不忙的!”商語樺自知沒什麼話語權,但是也不想自己太被輕視,倒不如被忽視來得更好。
“王妃何必把有些事情挑明,既然都是聰明人,就毋須多言了吧!”沐澤赫不願解釋,不想多說,特別是一個剛見面不久的人。
“王爺,我只是不想大家都不開心,既然昨日的洞房已然錯過,那必是我們今生沒這緣分,不如就此不要再提如何?”
聰明如沐澤赫,怎會聽不出這話中意思,別人都將嫁入王府視作榮耀,偏偏在這個女子卻是那般不同,沐澤赫看着這個故作識大體的女子,想到的是過往的自己,同樣的有自己的思想,卻因生活而無可奈何,這樣的人最是可悲,既然同是天涯淪落人,沐澤赫決定暫且遵循商語樺的意願,自然也是他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