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中,春日遲遲。花朵在籬落間疏落綻放,爾後鋪排在田野,緊接着又一直往山上延伸。當各色的花朵,徹底佔領了山頭、田野、籬落時,春就邁入了夏。
頂級的知名美食家江雲一醉千年,從秦嶺的酒窖昏厥過去,在一千多年前的早春三月醒來,成了苦逼的九歲女娃陳秋娘。
初來的驚惶之後,江雲安然接受了命運的安排,她想着安排或許是老天的玩笑,也或許別有深意。但無論如何,換了時空,換了容顏,換了身份,繼承了別人記憶的江雲心裡有了別樣的涌動,一向古井無波的心因爲可能會有另一種規劃而起了波瀾。
初來乍到的迷茫之後,佔據她內心的是一種可以改變命運的驚喜。她如同一個俯瞰命運的智者,因爲這種突如其來的可能,她便太過於急功近利。
她原以爲做了陳秋娘,在這個時空可以如魚得水,規劃一個她想要的人生。只是她低估了命運,錯看的形勢。來到這個時空後,儘管她有三十年的智慧,但遇見的事逼得她不得不鋒芒畢露,遇見的人一個個都讓她膽寒心驚。
周遭變幻如五彩的戲臺,讓她嗅到危險的氣息,感覺自己如同一葉扁舟,飄搖在風雨之中,隨時就會被不知名的危險覆滅;那些初來乍到的喜悅,那些對命運改變的憧憬,逐漸在這春意逐漸深濃的日子化作腳踩的薄冰,讓她感覺隨時會一腳踏空,萬劫不復。
在經過一場場劫難,一次次更加危險的生死之後,再度回到六合鎮的她,意識到在春日到初夏的這一段波瀾起伏的日子裡,她已鋒芒太露,埋下了太多的禍根。但她又實在沒法拋卻這具身體原有的苦逼家人,更沒法去遠走他鄉。重新開始。
她所做的不過是在這個夜風微涼的初夏,從內心到現實都拋卻那個苦逼女孩的名字:陳秋娘,而給自己換了另一個名字江丹楓。從此之後,她會化作男子。儘量低調。等待成功之日,安排好事情,就銷聲匿跡於六合鎮,去過真正屬於她的生活。
而在真正的自由來臨之前,她知道自己必須小心翼翼,步步爲營,儘量掩飾鋒芒,最好是讓人們都能忘卻那個布衣荊釵、營養不良也難以掩飾光芒的九歲女娃陳秋娘。
陳秋娘從此名叫江丹楓!你要記住,從內心記住。她在那個醉出淚光的夜晚,迷迷糊糊裡這樣叮囑自己。
那晚之後。她不叫陳秋娘,而叫江丹楓。
換了一個名字,看起來是有些鴕鳥的做法。但真的很奇怪,自從她叫了江丹楓,一切似乎都趨於平淡。又異常平順。
先是那些以前總在眼前晃來晃去的莫名其妙的人怎麼也看不見了。比如那個追殺張賜的黑衣男子,之前也是說住到六合鎮。那時,陳秋娘去看柴瑜,還在街上遇見了。現在卻是即便他一手摺扇,翩翩公子在街上溜達,也不曾看見,就像是那人已經離開了六合鎮。
其次。她雖換了姓名與行頭,女扮男裝,但還是惦記曾以身相救的柴瑜。於是,回到六合鎮修養了幾日後,就轉到了醫館瞧柴瑜。卻得知柴瑜已經痊癒,只用小楷端正地留了幾行字。說什麼命運坎坷、天煞星降世,不願累及他人,只望別後無相見。
“無相見。唉,也好。”她想到柴瑜的身世可能是柴榮之子,而朱家將他帶回來或許也不簡單。她就覺得不該去趟那一趟渾水。至於曾經的捨身相救,自己就忘了吧。每個人每一生走到盡頭,都會欠下許多不能還的。若有來世,兜兜轉轉怕都是要還的。
第三,她在修養幾日後,聽聞官府把吉祥客棧查抄了。理由是勾結山匪造反,那劉吉祥一入獄第二晚就死了,家裡掛了白幡子,幾房妻妾哭聲震天。
陳秋娘一身灰布衣衫,極平常的布條束髮,站在人羣裡毫不起眼。她看着眼前浩浩蕩蕩的送葬隊伍,對於劉吉祥也只有一聲嘆息的同情,而後只覺得不正當競爭又少了,天地好清明。
第四,她托馬四爺辦了些米麪吃食帶給陳家。馬四爺帶來的消息是家裡一切安好,斷了腿的陳全忠最近脾氣也收斂了不少。只是陳柳氏記掛她得很,讓她注意身體。
陳秋娘抿了脣,站在雲來客棧的後堂,說:“這裡馬上就會更忙了。爲了養家餬口,實在沒法的事,還請四爺爺照顧着。”她塞了兩個餅給馬四。
“你這丫頭。我也知道你的情況。你不願意回去也是可以的。畢竟你與你那爹水火不容。”馬四嘆息。
陳秋娘搖搖頭,說:“沒有的事,等這邊開業走入正軌,我就向東家告假回去看看他們。”
她說雖這麼說,但她自己其實知道自己還真的不想回去面對陳全忠。
“哎,你這孩子自有分寸。四爺爺就不便多說了。”馬四說着,拿了餅走了。
至於蔣氏兄妹那晚送她回來之後,就在六合鎮住下,也不知道是在辦什麼事,見什麼人。不過,好在蔣峰也像是不認識她似的,沒再來找她。只有蔣月來過一次,她在後面宅子與陳文正商討招聘的事,沒見着。據在前面客棧裡接待人的盼清說,蔣月來是爲了兌現對江帆的承諾,要教陳秋娘騎術,拳腳功夫的。
盼清高貴冷豔地對蔣月說:“陳秋娘不在這裡了,你以後別來找了。”
“啊?你們把她怎麼了?”蔣月惡狠狠地質問,手中刀似乎馬上就要砍過來。
“什麼叫我們把她怎麼了?你這人怎麼說話的?她有手有腳,我們這飯店暫時不能開張,她去別處謀生了。”盼清瞎編了一個理由。
“去了何處?”蔣月又問。
“我怎麼知道?她又沒告訴我。好了,你如果不住店,請自行離開。”盼清很不耐煩地說。
那蔣月怒目圓瞪,最後狠狠地看了盼清兩眼,牽馬離開。
陳文正和陳秋娘聽得直直地笑,打趣盼清不該對姑娘那麼兇。盼清則撇撇嘴說不娶那個母夜叉。
日子似乎平和得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他們的飯店也在更細緻地籌劃之中。
而那個曾讓她心潮起落的張賜,自從竹溪山回來之後,便再沒有消息。雖然她偶爾在失神之際會想起那晚的月色,那晚的驚魂,他呼吸之間的氣息,但也只是淡淡一笑,對自己說:你是江丹楓,不是陳秋娘了。
不僅張賜沒了消息,連平素裡經常出現在六合鎮的張府護衛似乎都減少了不少。以前愛出現在陳秋娘身邊的那些張家人,什麼六小姐、四小姐、表公子陸宸、統領江航都再沒出現過了。
張府似乎比從前更低調了。偶爾,陳文正都會忽然唸叨:我們還欠了江統領錢,等這客棧開業賺了錢,定然要去張府走一趟。
陳秋娘則一言不發,只是低頭做更詳細的計劃。
日子如水。作爲江丹楓的時光,總是平靜而充實,順利得不真實。陳秋娘和陳文正卻在這樣的日子裡忙碌着,他們爲客棧的開業做了足夠詳細的計劃了,就等實施了。
就在這等待裡,蜀中全面進入了初夏,天氣熱起來了。陳夫人與小青爲陳秋娘做了新衣服,當然是男童的裝束。陳家人一直喚她“丹楓”,而盼清則叫她“表公子”,對外人說是陳夫人遠房的侄子。
就在準備實施這些詳細計劃的時候,有個好消息來自李桃花。那日尚早,盼清在客棧前頭打掃,李桃花就花枝招展地來了,開口就說找陳秋娘。
盼清自然是以慣常的語氣回答。李桃花斜睨他一眼,說:“老孃不吃你這一套。她讓我來這裡找她的。你去告訴她李桃花來找她了。”
盼清又與李桃花脣槍舌戰,最終實在是敵不過,不甘心地說:“那我去問問我家公子,也許會知道。”
然後,盼清灰溜溜地來到宅子說了李桃花來了。陳秋娘一愣,紙上落了一大塊墨跡,隨後換了女妝去客棧見了李桃花。
李桃花眉開眼笑,說帶來了好消息,那朱家公子採納了她的計策,要拿玉戒回去讓人心服口服。說好了的三百兩,已經付了一百五十兩,若能順利帶回玉戒,就給餘下的一百五十兩。
盼清和陳文正眼睛都鼓起來,不可思議地看着陳秋娘。李桃花則抿着脣,說:“啊呀,秋娘,你說呢?這玉戒是拿過去,還是說讓他們給夠錢了再拿?”
“我早先說過,我只要三分之一,餘下的當是感謝花姑姑和嬸嬸的。這玉戒,你且拿去吧,只不過退婚書可有拿到?”陳秋娘詢問。
“我辦事你放心。”“我早先說過,我只要三分之一,餘下的當是感謝花姑姑和嬸嬸的。這玉戒,你且拿去吧,只不過退婚書可有拿到?”陳秋娘詢問。
“我辦事你放心。”“我早先說過,我只要三分之一,餘下的當是感謝花姑姑和嬸嬸的。這玉戒,你且拿去吧,只不過退婚書可有拿到?”陳秋娘詢問。
“我辦事你放心。”食色生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