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爺的,小張賜,以後不要落到老孃手裡。”陳秋娘捶着腿,嘴裡罵罵咧咧的。
她先前只想着張賜這般做,她就可以與他楚河漢界撇清關係,從此之後,他那些麻煩就統統與她無關了。她就可以與陳文正繼續開飯店,繼續自己的飲食帝國構建了。
她那時壓根兒就是興奮過度,沒想到這荒郊野外,她不過是個小丫頭的。猛獸什麼的又不會聽她擺事實講道理的,依靠武力值沒有勝算啊。
此時此刻,陳秋娘只覺得心焦心塞心裡憤怒,至於身體,剛纔跑了一陣,簡直筋疲力盡。
她半躺在石頭上歇了片刻,看着大山分割下的天空漫天霞光,那一輪碩大渾圓的落日就要墜下山去了,飛鳥嘰嘰喳喳成羣結隊地飛入山林。陳秋娘看着這暮色撲騰而來的景象,不由得想起武松打虎的場景。當時,武松似乎就是看到碩大渾圓的落日墜下去,逗比喝酒上山的武松就在石頭上睡覺,吊睛白額的老虎就出場了——
老虎!陳秋娘看了看這荒無人煙的山間。這雖是官道,卻還是陰森得可怕。什麼鬼魅啥的,她不怕。她就怕猛獸歹人啊。
“你大爺的張賜,若不是你唧唧歪歪說會親自送老孃回六合鎮,陳文正就接我回去了。你大爺,你媽,問候你全家。若不是你裝逼犯二來救我,人羅皓說不定就親自送我回去了,還跟我合作經營飯店了。你大爺,你大爺——”陳秋娘咬牙切齒地罵,掙扎着站起身來快步往前走,期望在落日來臨之前,能到達最近的驛站,好歹能遮風避雨一下。
陳秋娘一路咒罵着張賜,一路狂奔。山間的那輪落日終於墜到了山下,漫天的霞光逐漸褪去。暮色如潮水席捲,天光像乏了油的燈,終於在暮色的不斷侵襲下暗淡下來。
天上一輪月,像是被誰惡作劇捏了一把。橢圓橢圓的,醜得不堪。不過,那月光倒真是朗淨,照得四野甚爲明淨。陳秋娘又累又餓,再也跑不動,只趁着月色機械地邁着雙腿向前,以期望找到一個合適過夜的地方。
大山的晚上,朗淨的月也只持續了片刻,山裡便起了霧。空蕩蕩的山裡總是有陣陣的陰風吹來,帶來獸類的嘶鳴。夜鳥詭異的叫聲。饒是山裡長大的陳秋娘走在這種荒無人煙的大山裡,也覺得十分慎人。
不過,老天待她不薄。在她不知道多少次詛咒張賜之後,路轉過一個彎道之後,看到前面似乎有燈火的模樣。隱隱約約的在茂密的樹林裡,也看不清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家。
“莫不是我幻覺了吧?”陳秋娘暗想。之前一直希望能找到人家或者驛站歇息,若能討要一些吃的更好。但如今,看到了燈火,她卻又有些猶豫了。心裡想萬一那燈燈火之處是歹人該如何是好?那豈不是送羊入虎口?
她正在猶豫之際,兩邊山上便有野獸嚎叫得此起彼伏。算了吧,就算是歹人也好歹比野獸撕扯強。她想到這些。邁開步子就大步向那燈火之處而去。
燈火之處是官道旁少有的開闊地,主人家遍種的竹子,掩映了房屋。陳秋娘在竹林外休息片刻,才鼓起勇氣走那黑黑的竹林小徑。
穿過竹林小徑,月光傾瀉之下,那一座小木屋就看的清清楚楚了。那是典型的蜀中木建築風格。院牆是竹籬笆排成的,柴扉小門也不過是象徵性地攔一攔小型的野獸,若真是大型的野獸還真攔不住。木架子房,看起來一間堂屋,左右兩間臥室。轉角是一間廚房,還外帶延伸出了一間一般作爲茅廁或者豬圈的地方。
此刻,那一盞幽幽的燈盞就在堂屋左邊房間裡跳躍着火苗,像是誰還在燈下挑燈苦讀似的。
陳秋娘站在柴扉前,聽着周遭野獸的嚎鳴,毫不猶豫地敲了門。她很有禮貌地敲了幾下,屋內沒有人應答。她站了片刻,又敲了一下,並且硬着頭皮問:“請問有人在嗎?”
依舊沒人應答,隨即便是“吱呀”的開門聲,有人拿了燈盞盈盈而出。月色下,可看得出是一個穿着青色袍子的男子,長髮披拂,看不清臉龐,便讓人覺得有點鬼魅之感,真真的讓陳秋娘覺得有些害怕。
“啥子事?”那人開口詢問,語氣有些不耐煩。
“迷了路,看到公子的燈盞,便來尋個住宿,不知方便與否。”陳秋娘作揖道。
“單身小姑娘趕路,你也不怕歹人。”那人語氣有些諷刺。
“實在逼於無奈,否則也不敢這樣趕路的。”陳秋娘和顏悅色,全然不顧那人的諷刺。
“我們山野人家,向來不招呼外來人的。你且等等,我去問問我娘子。”那人旋即又轉入了堂屋裡,不一會兒屋裡就響起了人語,像是一個女子在說話,聲音頗小,陳秋娘站在院子外,就聽得不清楚。
她等在柴扉之外,不久,那男子就拿着燈盞來給她開門,說:“你進來吧。”
陳秋娘走進去,這纔看清男子的容貌,極其平常的國字臉,神情有些陰鷙。陳秋娘頓時心裡咯噔一聲,隨即就有不詳的預感。
會不會是我多想了。陳秋娘捫心自問。
那男子已經將燈盞放好,端了一盤子黑黑的蕨菜饃饃給陳秋娘作爲填肚子之用。將她引到廚房隔壁的柴房,說:“沒多的房間,你且在這裡將就一宿吧。”
陳秋娘求之不得,便說:“多謝公子,能被如此款待,已是十分榮幸了。”
男子也沒多說話,拿了燈盞就走了。陳秋娘累得很,徑直就躺在了軟軟的柴草堆裡,也顧不得柴草堆裡臭蟲一堆,弄得渾身酥癢。她簡直是躺着就不想挪動,跟死狗似的。可儘管如此,她卻沒有睡意。陳秋娘總覺得此時此刻是很關鍵的時刻,不能隨便睡去。
她躺在柴草堆裡,想了很多。有來到這個時空的扯淡人生與苦逼經歷,也有白日裡與張賜針鋒相對的種種。到後來,她就專門評估這山野一戶獨居野人家的危險係數。
她從木屋所處位置,男子的神情舉動來判斷,危險指數竟然很高。她不由得翻身,將盤中的蕨菜饃饃拿起來聞了聞,辨別了裡面所用的食材。其中有一種是她極其陌生的氣味。
“不知道的不能吃。”她在內心對自己說,於是將饃饃悉數丟進了柴草堆。將盤子放在一旁,爾後將口袋裡的匕首掏了出來。這匕首是胖嬸的,她甚是喜歡,就向胖嬸討了來。
你大爺大娘的張賜。陳秋娘想到自己可能落入狼窩,心裡不免窩火。要不是他張賜跑到竹溪山去發神經,她憑藉智慧還在竹溪山好吃好喝着,不久就可以被羅皓他們送回去了。何至於落到這步田地。
你大爺的,你救就要救到底嘛。這麼搞算什麼。陳秋娘一肚子火,不免又在內心裡把張賜的大爺大娘全家都問候了一遍。
到底該怎辦?問候一遍之後,陳秋娘還是不得不來討論正題:到底該如何擺脫目前的困境。她覺得有三種方案:
第一種方案,屋外月色正好,可以悄悄跑路。不過,對方如果真的要對付她,早就盯着她了,悄悄跑路根本就行不通。並且這種方案帶來的後果就是武力值爲零,對周圍環境又不熟悉的她,立馬被人抓住成爲砧板上的魚,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第二種方案,先發制人,提着手中匕首去找那男的,先把丫的結果了。嗯,這種方案貌似很酷,但關鍵是自己現在也只是懷疑,就這麼去將之滅了。萬一錯殺好人,自己跟曹操殺呂伯奢一家有啥區別呢?不過貌似可以稱一代梟雄?
陳秋娘自動yy了一下,還是覺得下不了那個手。於是就採用了第三種方案,即敵不動我不動。
當然這種方案的風險是很大的。首先,她是弱女子,手中匕首即便在出其不意之下,也只能劫持其中一人。儘管她通過分析他們需要使用迷藥,那麼武力值就不會太強。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人家好歹是成年人,她不過是個瘦弱的小丫頭。
不過,她內心中到底有暗暗的期待。也許就是有這種期待,纔會在這茫茫大山,渺無人煙的官道上,暗夜行路吧。
她其實是不信張賜說那些話的。因爲他們根本不曾談情說愛、談婚論嫁,更別說婚約關係。張家的家教不至於讓張賜成爲強搶豪奪的紈絝子弟。他當着那麼多人的面那麼說,只是要衆人知道:從此後,他們沒有任何關係了,誰也別想拿陳秋娘去威脅他張賜,牽制他張賜。
只是他要徹底斷絕關係,還會派人暗中護她回六合鎮麼?他真的會讓她獨自在危機四伏的山間行路麼?
她有所期待,又十分害怕他徹底的決心讓她這一次陷入絕境。
正在陳秋娘思緒起伏之際,她聽見門吱呀打開的聲音,繼而是輕微的腳步聲正朝這邊來。她不由得握緊了匕首。食色生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