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亮道:“有件事我始終不明白,爲什麼還要將他的女兒留在世上?”剷草除根方能免除後患。
楚天嶽微笑道:“當初抓我入獄的人是他,又不是他的女兒,我這個人向來恩怨分明。”
傅明亮聽到這句話,卻從心底產生了一股寒意。
楚天嶽望着水中的錦鯉,眯起雙目道:“其實死亡並不是這世上最可怕的事情。”
雨突然就下了起來,打在池塘內,泛起一圈圈的漣漪,卻沒有影響到那羣爭食的錦鯉。
傅明亮望着楚天嶽的背影,忽然明白了一件事,他之所以留下夏善義女兒的性命,不是心存善念,更不是所謂的恩怨分明,他要將仇恨引向蘇樂,夏善義的事情之後,警方的目光必然專注在千機門的身上,雖然沒有確實的證據能夠將蘇樂送進監獄,但是千機門以後的活動必將受到極大的影響。楚天嶽想要毀滅的絕不僅僅是蘇樂那麼簡單,他要毀滅千機門。
楚天嶽道:“陳雲甫那個人心機很深,宋軒的事情十有八九就是他在操縱,查清楚他找蘇樂到底想要什麼?”
傅明亮點了點頭。
楚天嶽道:“要讓千機門把這筆帳算在丐幫頭上,要讓警方把這筆帳算在千機門頭上,這才叫成人之美!”他呵呵笑了起來,爭食的錦鯉似乎也被他笑聲中的陰冷所懾,四散逃竄。
楚天嶽又擡起頭看了看陰沉沉的天:“我不喜歡這座宅子,一點都不喜歡!”
蘇樂被扣留24小時之後終於獲釋,專程從申海趕過來的律師林德厚爲了他的事情也弄得口乾舌燥。
對南武公安局來說,這都是一個愁雲慘淡的日子,夏善義在車站廣場被人射殺震動了整個雲安省公安系統。省廳也下了專門的批示,將這件案子當成大案去辦。南武公安局上上下下幾乎所有人都將矛頭對準了蘇樂,因爲夏善義去火車站之前曾經接到過恐嚇電話,那個電話正是威脅他釋放蘇樂的。但是所有人又不得不承認,他們缺少必要的證據。
周武成親自掛帥擔任專案組的組長。在聽完專案組成員的報告之後,周武成做了一個初步總結:“這件事存在着很多的疑點,老夏在接到恐嚇電話之後前往火車站,這個打電話的人顯然是這次謀殺的策劃人,他聲稱要老夏釋放蘇樂,可是在目前。我們並沒有切實的證據可以表明蘇樂存在任何犯罪行爲。照我看,他的電話只是一個幌子,所謂要對付夏天,只是吸引老夏前往火車站的一個手段。”
李濤道:“我們始終都很警惕,在站臺上我們也沒有發現任何的異樣,我們本以爲是虛驚一場。卻沒有想到取車的時候會發生這種事情。”
許國威紅着眼睛道:“一共開了五槍,他們的目標很明確,就是夏大隊,在五槍全都命中夏大隊之後,就再也沒有啓動射擊。”
周武成道:“所以,我們基本上可以斷定,這些人的真正目標就是善義同志。而那個電話只是用來轉移注意力的幌子,這件事應該和蘇樂的關係不大。”
許國威道:“周局,我並不同意您的看法,您知不知道,那個姓蘇的小子是千機門大佬蘇東來的兒子,根據我得到的可靠消息,他已經接任了蘇東來的位子,千機門目前就在他的領導下,就算這件事他不知情,也不能排除。這件事和千機門有關。”
周武成道:“假設你所說的一切全都是真的,那麼千機門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難道要讓他身陷囹圄?難道想將他送入監獄?”
許國威道:“不排除千機門內部有矛盾的可能,也許有人故意想這麼做。”
周武成道:“依我看,這件事還應該從善義本身查起,查查他曾經辦理過的案子。究竟有誰這麼恨他?”
李濤忍不住道:“我們做警察的,本職工作就是和犯罪分子作鬥爭,得罪的壞人不計其數。”
周武成看了看周圍,從每個成員的臉上都讀到了他們內心中的傷痛,這傷痛不僅僅是爲了夏善義,也是爲了他們自己,以這樣的結局收場,怎能不讓人心中難過,怎能不讓他們怒火填膺。周武成聲音凝重道:“善義同志的死是我們南武警界的巨大損失,這場謀殺的策劃者不僅僅是挑戰我們南武全體公安戰士,也是在挑戰公理和正義,我在這裡,向所有同志做出保證,我周武成在職之日,必擒拿兇手,還給善義同志一個公道,還給南錫一個朗朗乾坤!”
所有人都默默看着周武成,他們都在內心中默默發誓,這筆血債必然要得到償還。
周武成回到自己辦公室的時候,看到夏天正坐在門前等着他,這個堅強的女孩兒眼睛已經哭得紅腫,不過此時她已經不再流淚,她向周武成迎面走來:“周伯伯……”
周武成拍了拍夏天的肩頭,低聲道:“節哀順變!”
夏天倔強的眼神望着他:“我要加入警隊!”
周武成凝望着這個堅強的女孩兒,柔聲道:“加入警隊的目的是什麼?”
“爲我爸報仇!”
周武成搖了搖頭:“孩子,你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完成學業,即便是你成爲警察,你的職責也不是報仇,而是維護法律的尊嚴。”
夏天道:“我爸不能白白死去!”
周武成道:“我不會讓他白死,你爸是我的好朋友,我會盡自己的最大努力查清這件案子,我發誓!”周武成加重了語氣。
夏天道:“爲什麼要釋放蘇樂?他是這起兇殺案的最大嫌疑人。”
周武成道:“沒有任何確切的證據可以表明他和你爸的案子有關,那個電話應該只是用來轉移警方注意力,他們的目標不是你,是你爸!”
夏天道:“但是從他的身上可以查到線索!”
周武成搖了搖頭道:“我們無權繼續扣留他,孩子,我們做事必須講證據,不可以利用自己的主觀臆想去做事,這是成爲一個合格警察的最基本的條件。”
於是夏天不再說話,她向周武成深深一躬,轉身就走。
周武成道:“孩子,我們都以你爸爲驕傲!”
夏天背過身去,兩行熱淚終於無法控制地落了下來,她輕聲道:“如果這份驕傲要以死亡的代價來換取,我寧願不要……”她腳步飛快地走向遠方。
周武成望着夏天的背影,雙目中流露出深深地同情和憐惜。
蘇樂走出大門,外面的雨下得很大,明龍趕過來,撐起一把雨傘,爲他擋住頭頂的天空,蘇樂搖了搖頭,表示不用,身邊的林德厚低聲道:“走吧!”
蘇樂轉過身看了看南武公安局的大樓,卻看到夏天出現在雨中,頎長的身影孤獨而落寞,她的目光充滿了悲憤,隔着秋雨宛如利刃般射向蘇樂。
明龍似乎意識到了危險的存在,他走上前去,試圖擋在蘇樂的面前,蘇樂擡起手,攔住了明龍,輕聲道:“你們先走!”
明龍和林德厚對望了一眼,林德厚點了點頭率先離去。
蘇樂望着夏天,他終於知道夏天爲什麼會突然闖入審訊室和自己拼命,不久前他才失去了父親,他明白這種親人永別的痛苦。在得知這件事的全部之後,蘇樂甚至有些後悔,當時夏天衝進來的時候,也許不應該躲避,讓她打自己兩下也好,也許她內心中的悲痛會因此而減輕。
夏天走向他,美麗的雙眸中充滿了悲慟和仇恨,但是這次她沒有不顧一切地衝向蘇樂,她的理智可以控制自己的行爲,夏天向他點了點頭:“你記住,終有一天你會爲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
蘇樂的表情一如往常般平靜:“如果仇恨能讓你的心情好過一些,我不介意你將我當成假想的敵人,我和這件事無關,夏小姐,對於你父親的事情,我深表同情,節哀順變!”
蘇樂說完這句話準備離開,他認爲自己應該將這個事實說出來,無論對自己還是對夏天這都是負責的行爲。
“你……”夏天只說了一個字,忽然感到頭腦一陣眩暈,她軟綿綿倒了下去。
蘇樂察覺到了她的變化,一個箭步衝了上去,搶在夏天沒有摔倒在堅硬地面之前將她的身軀抱住。
雨很大,蘇樂和夏天的衣服完全被雨淋透,隔着溼透的衣物,蘇樂能夠感覺到夏天的肌膚也是同樣的冰冷。
一羣警察從大門處衝了出來,爲首的是夏善義的助手許國威,看到眼前的一幕,他目眥欲裂,怒吼道:“混蛋,你想幹什麼?”
蘇樂將夏天輕輕放在地面上。
許國威宛如一頭暴怒的雄獅一般衝了上來,他伸出雙臂用力推搡在蘇樂的前胸,蘇樂踉蹌着向後退了數步。
許國威怒吼道:“你想幹什麼?害死了我師父,你還要害夏天嗎?”如果不是周圍人將他拉住,他肯定要衝上去和蘇樂拼命。
蘇樂搖了搖頭,他沒有說話,向後退了幾步,轉身走向自己的汽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