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能哪家女子?只能是普通人家的女子了,豪門大閥我們林家攀不上,所謂門當戶對,世之常情。”林荃淼也是無奈,至今爲止,他還沒見過自己未婚妻一面呢,鬼知道長得啥樣,雖然媒婆子是信誓旦旦的跟他保證,女方是又溫柔又嫺淑,女紅詩詞歌賦樣樣都會,人不但漂亮,而且還乖巧。可他這幾年也見多了許多同窗娶親,個個都是後悔莫及,說是不該信了媒婆子的花言巧舌。想想也是,既要門當戶對,又要女子長得好,還要嫺淑,這世上哪有那麼多的好女子?不過幸好,據說這女子小姑姑是看過的,家裡長輩中,就小姑姑和他最親,也最說得來,小姑姑說是還不錯,這讓林荃淼稍稍安了心。
這次去長安,林荃淼不光是要參加常舉,常舉完後還要完婚,阿爹在任上脫不開身,阿母過幾個月也就要去長安了。
見林荃淼說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王況就知道他肯定沒見過女子一面,有點同情的看着他,搖着頭:“嘖,嘖,嘖!”
“你以爲個個都似你一般命好啊?自己的事情自己拿主意,就連你大兄的事都你來定。也不知道孫東家怎麼想的,就這麼放心?”林荃淼很是羨慕王況的自由,想做什麼就做,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孫銘前和孫韓氏也都由着他。而他就不同了,家裡幫他選妻首先需要考慮到家族的利益,反而是結婚當事人的利益是放到最後的;就是自己要做什麼事情,也都必須考慮家族利益,誰讓他是長房長孫呢。
這裡說着,那邊不大一會,點的吃食就上來了,王況手快,趁着林荃淼還在發呆想事情的時候,搶先夾了魚脣到自己碟裡,又把兩隻魚眼睛一人一個的夾給了王冼和孫嘉英,這纔對林荃淼說:“別楞着了,趕快趁熱吃,來來來,這個魚肚腩你吃,這可是好東西,又滑又嫩,入口即化的。”其實這是王況不愛吃的,他吃魚就愛吃魚脣和魚腮邊的那兩塊肉,然後是魚背肉,魚腩他認爲是爛嘰嘰的,含嘴裡就好像是含着一塊豬油一般。也不是他耍滑,林荃淼最愛吃的恰好是魚肚腩這樣軟軟滑滑的東西,所以這就算是各取所好了。
分配好了,王況這才夾着自己碟內的魚脣送到嘴裡,才一入口,趕快就吐了出來:“呸呸呸,這魚怎麼這麼難吃?”林荃淼正夾魚肚腩,一見就停了筷子,王二郎都說難吃了,自己還動什麼筷子?
夥計還沒走,見狀連忙上前:“客官,可是有什麼問題?這清蒸鱖魚可是我們店的一道招牌,從沒人說難吃啊。”
“太腥了,又蒸老了,而且還沒入味,如果某所料不差的話,這魚即蒸老了,又沒蒸透。”說完王況拿起筷子,插到魚背上交替一扒,就露出了裡面帶着血絲的魚骨來:“你看看,還帶血絲,外面熟透了,裡面還沒熟。”
“客官您說笑了,魚哪有不腥的道理?而且這魚背這麼厚,又要蒸透又要不蒸老了,除非是天上神仙來纔有辦法。”夥計不慍不惱的回答,眼前這四個不像是吃霸王餐的,從一開口就定幾十只板鴨上來看,他就肯定一點,這些都是大戶人家的子弟,也許是他們平常吃慣了嘴,纔會這麼挑剔。
“啊,哈哈,夥計,你可說對了,他就是神仙下凡來的。”林荃淼聽了這話拿着筷子指點着王況哈哈大笑。
“客官取笑了。”夥計陪着笑,點頭哈腰:“要不,某讓廚房裡再給您蒸過一條?”
有氣魄,這纔是真正會做生意的,竟然已經領會了顧客就是上帝這個後世多少商家常掛嘴邊卻又做不到的信條,不管原因,首先第一條就是滿足客人需求。怪不得人家會帶自己來這裡吃,想必就是因爲這家酒樓口碑好的原因。王況心裡暗贊,搖搖頭:“不必了,就這麼地吧,看你這魚的做法,就是再蒸一條上來也是如此味道。”魚端上來的時候,王況就看清楚了的,整條魚即沒開背,又沒切花刀或是斜刀,這麼蒸無論如何是蒸不好的,再從剛入口的魚脣來看,這魚根本就沒放酒,用的又是鹽蒸,沒用醬汁,而且盤中的蔥和蒜都已經蒸黃了。想到目前爲止醬油還沒面世,也就自己富來客棧會用醬汁,其他店烹飪都還用的是豆醬,或者乾脆就直接用鹽,王況也就不再指望再蒸一盤能出新花樣了。
見王況沒在刁難,夥計躬了下身下樓去了,跑到廚房這麼一說,大廚不樂意了,又聽說客人才是一個二十出頭的領着三個十幾歲的孩子,而且說魚沒蒸好的竟然是個十六七歲的孩子。不過好歹客人沒再刁難,可大廚丟不起這個臉,便又盡心蒸了一條魚讓夥計送上去。
王況林荃淼他們幾個這時候已經吃得差不多,和魚一樣,板鴨蒸的時候也沒噴好酒,大概就是在蒸之前淋了點酒上去,沒把味給全提出來。好在鴨子腥味不重,除了這一點,這鴨子味道還是不錯的。
他們正要準備叫夥計來結帳,就見剛纔那個夥計又端了條魚上來,王況只瞄了一眼,就微微搖了搖頭:“夥計,不麻煩了,我們已經吃好了,這樣吧,把這條魚也算帳上我們一併結了就是。”
“客官您倒是說說,某蒸的這魚哪裡不好了?”夥計正要說話,樓梯口上來一個胖乎乎的男子,腰上還繫着圍襟。正是蒸魚的大廚,他讓夥計送魚來時,就跟在了後面,他很想看看到底是什麼人,竟然看不上眼自己的手藝。見王況只看了魚一眼就搖頭,他急了,就衝了上來。不過剛纔夥計轉訴王況的話的時候,他心裡也清楚,王況說的句句是實。因此也沒什麼興師問罪的意思,就是想知道王況在哪裡見過比他手藝更好的。
見這胖胖的廚師模樣的人衝上來,卻沒有發火的意思,反而是一臉期待的樣子。王況心想,這店不錯,也罷,就幫幫他們一次。他指着那魚說:“您只是在蒸魚前在魚身上抹了點鹽,淋了點酒,然後碼上薑絲,蒜絲和蔥絲去蒸的可對?而且在蒸的過程中還掀了幾次鍋蓋。”
“您去看某蒸魚了?”胖大廚有點吃驚,抹鹽淋酒可是自家祖父輩傳下來的蒸魚密技,他也就靠這個,蒸出的魚比起別人來少了很多腥味,又因抹鹽醃了小半刻鐘,也入了味,所以這酒樓靠他的蒸魚也吸引了不少食客。這個小郎竟然能一口道破,不是去偷看他蒸魚又怎麼知道?不過“偷”這個字他可不敢亂說,所以只說王況去看他蒸魚了。
“呵呵,不用看你蒸,就看這魚就能看出來。”王況微微一笑,又指指夥計:“他可以佐證,某並未離開座位一步。在場的其他食客也可以佐證的。”
“嗯,嗯。”夥計在旁邊點點頭。胖大廚這下知道遇到高人了,連忙作揖:“某有眼不識泰山,還請郎君見諒。”他心想,這個肯定是家中有廚藝絕學的,在家裡耳濡目染的,所以口味也叼了,眼力也比尋常人厲害。有心想向王況打聽打聽,卻是不敢說出來,這廚藝向來都是父傳子,子傳孫的,從沒見有誰肯外傳過。
王況看他抓耳撓腮的着急模樣,就知道他心裡想的什麼,又加上自從進這酒樓之後,酒樓的待客之道讓他很是舒坦,就有心指點這廚師一下:“要不這樣,某去蒸一條魚你看看?”
“您?!”胖大廚揉了揉眼睛,有點懷疑自己聽錯了,又看看夥計,見夥計也是一臉驚訝,就知道沒聽錯,就是眼前這個十幾歲的小郎君說要蒸一條魚給他看。他不敢相信,一個十幾歲的孩子,能有什麼好廚藝?一手好廚藝,除了傳承外,沒個一二十年的琢磨和練習,那是想都別想的,他又哪裡知道王況在後世想要做什麼菜,上網一搜就能搜到,根本就省了琢磨配料啊火侯啊流程啊什麼的一大把時間,直接就是開練的。
“沒錯,正是某,若是大師傅信得過的話。”王況點點頭,肯定的說。
“願意,願意,哪裡有不願意的道理。”胖大廚大喜過望,即便眼前這小郎只是從父輩那看到過流程,蒸出來的魚難吃至極,那也是對自己的廚藝大有幫助的,哪裡能不願意,他甚至希望王況多蒸幾條魚呢。他瞧王況的架式,估計王況都不知道珍惜廚藝,既然人家願意透露,自己也樂得如此,又不是我強求你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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