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感覺到什麼東西從自己體內和着熱液一起滑出體外,渾身汗溼的肖文卿知道自己生了,沙啞着喉嚨悲喜交加道:“乾孃,給我看看孩子,給我看看孩子。”她的孩子,這一回,誰也搶不走!
“夫人別急,孩子還沒有剪臍帶呢。”在文卿腿間幫助接生的穩婆道,“夫人生得很順利,胎盤和孩子一起出來了。唔,恭喜夫人,是個小公子。”
她說着,把還連着臍帶的紅通通肉團團雙手捧給另一名穩婆,然後開始清理肖文卿的身子。那穩婆接過孩子很嫺熟地拎起雙腿打屁-股。“哇,哇~~”嬰兒嚎啕大哭,開始自己呼吸空氣。
“給我……看看孩子,看看孩子。”臉色蒼白渾身虛弱的肖文卿急切地叫道,側臉緊盯着負責孩子的藍衣穩婆。
“文卿,你別急,別急。”趙大娘連連拿着乾淨的布巾替肖文卿擦去臉上的汗珠。
“孩子哭聲洪亮,將來前途無量。”負責孩子的穩婆說着吉利話,拿起熱毛巾小心地將孩子身上的擦洗血跡一一擦去,然後用棉線紮緊緊貼腹部的臍帶根部,用火烤過的剪刀貼着腹部剪掉臍帶,再敷上專用的止血消炎藥粉,用布條裹好,穿好一早就準備的小衣服,操上尿布,最後纔開始扎襁褓。
因爲前所未有的生產之痛,於是肖文卿那預知夢中最刻骨銘心的一段出現在她的腦海中,頓時雙倍的母愛涌上她的心頭,她側着臉,努力繞過替自己擦汗的乾孃急切凝望孩子。乾孃在她身邊,她的夫婿就在外面,她這次絕對不會失去她的孩子,失去性命。
等藍衣穩婆將嬰兒處理妥當,趙大娘喜滋滋地抱到肖文卿面前,彎腰遞給她看,讚道:“這孩子長得很像宇軒。”
嬰兒已經不哭了,呆呆地睜着大眼睛,嘴裡有時候還會吐出羊水。他頭髮很濃密,皮膚紅通通的。肖文卿激動地看着他的五官,也覺得他和宇軒比較像。
“看過孩子了,你就喝點紅糖水安心歇息。”趙大娘笑道,“我抱出去給宇軒看看去。他在外面都急壞了。”
雲三娘端來了紅糖水,等趙大娘讓開後便一勺一勺地餵給肖文卿喝。溫熱的紅糖水一勺一勺喝入,因爲失血而感到口舌乾燥的肖文卿立刻精神了不少。紅糖水活血化瘀、補血,能促進產後惡露排除,平民家中再窮,也會設法買一兩斤紅糖來給產婦補身子。
外面,趙大娘剛抱着嬰兒襁褓出來,凌宇軒就一個箭步衝上前,就着她的手看孩子。這孩子好小,面上皮膚打皺,紅通通的,頭髮濃密,眉毛很淡,雙眸漆黑。
“宇軒,這是你兒子,抱抱吧。”趙大娘笑呵呵地把粉藍色的緞面襁褓交給凌宇軒。
凌宇軒小心翼翼地伸出雙手接過,摟在懷中望着它,好像抱着一個易碎的瓷娃娃。這是他和文卿的兒子呀,血脈的傳承……
“四公子,這真是可喜可賀呀,你四房終於有後了。”曹芸娘探頭看看,滿臉喜悅道,“我這就去給夫人報喜,好讓她高興。”新出生的孩子看起來很健康。
“嗯。”抱着孩子的凌宇軒微微頷首,眼睛早已被他的孩子吸引住了。不管母親高不高興,至少她表面上應該是高興的,因爲這個男孩是嫡出,根正苗紅。
“宇軒,你給孩子準備好名字了沒有?”趙大娘笑着問道。初爲人父的男人都是這般激動,手足無措。
“乾孃,孫子的名字會有祖父起。文卿說孩子不管是男是女,小名都可以叫瀟瀟。瀟灑的瀟。”凌宇軒激動道。
趙大娘手指逗弄嬰兒的小下巴,道:“瀟瀟,瀟瀟。”嬰兒懵懵懂懂,又吐出一口羊水。
趙大娘見狀,馬上抽出帕子替嬰兒擦掉羊水。
“四弟,讓我來瞧瞧瀟瀟。”崔氏伸手。凌宇軒見狀,不捨地將襁褓交給她。
崔氏熟練地抱起襁褓,端詳嬰兒,又擡頭望望凌宇軒,道:“雖然模樣還沒有長開,但看得出來和你很像。”圓溜溜的大眼睛好像是杏眼,偏向四弟妹。
她關切地問道:“奶孃可挑選好了?”他們這等人家,不會親自餵養孩子的。
“半個月前就挑好了,她現在還在自己家中,等會兒我派人把她都叫過來。”凌宇軒道。奶孃是趙大娘雲三娘和文卿一起挑選的,乾淨文靜。
他這邊說,趙大娘已經吩咐一名僕婦,出去找那個已經和肖文卿簽了僱傭契約的奶孃,讓她儘快進府來照顧小公子。
“好啦,好啦,你們都看過了,讓我把孩子抱進去。孩子纔剛出生,經不起任何風吹日曬。”趙大娘說着,朝崔氏伸手。
崔氏見狀,便把孩子還給了她。
趙大娘接過孩子進入產房去看肖文卿。肖文卿在兩名穩婆和水晶瑪瑙的伺候下已經換了牀褥和身上溼透污穢的衣物。
“乾孃,宇軒看了孩子高不高興?”肖文卿聲音暗啞地問道。
趙大娘立刻笑了,“你替他生了個兒子,他怎麼可能不高興?他抱孩子的姿勢和你趙大哥一開始抱孩子一樣,不知道怎麼抱纔好,手勁大了怕捏壞了孩子,手勁小了又擔心不慎把孩子掉到地上。”
把襁褓放到肖文卿的枕頭邊,趙大娘道,“你安心開始坐月子吧,把身體養養好,以後再替宇軒多生幾個兒子,不讓別人嘰嘰喳喳說你妒忌成性,害得夫婿子嗣單薄。”發現自己說漏了嘴,她趕緊道,“文卿,你快些閉上眼睛歇息,這裡有我和三娘守着呢。我已將讓人喊奶孃了,你也別擔心瀟瀟會餓着。”
“果然,外面還是有這樣的傳言了。”肖文卿虛弱地笑笑,道,“只要宇軒對我好,什麼流言我都不在乎。”
“對,你別想得太多。”趙大娘安慰道。
肖文卿確實感覺很疲倦,便閉上眼睛休息。剛有些睡意,她就聽到枕頭邊嬰兒的哭聲。
“乾孃,乾孃,他是不是餓了?奶孃怎麼還不來?”她急切地睜開道。
“我看看。”趙大娘熟練地打開襁褓一看,笑道,“好小子,拉屎拉尿了。”墨綠色的胎糞氣味比較難聞,不過這表明新生兒身體健康。
趙大娘給孩子洗乾淨屁股裹上乾淨的尿布,哄了一會兒,嬰兒還是哭。
肖文卿道:“他餓了。”看看周圍,她道,“三娘,你拿塊布給我擦擦,我來喂他。”母親的天性讓她有強烈的哺-乳-欲-望。
“文卿,你若是開奶的話,回奶就不容易了。”趙大娘猶豫道,“大戶人家婦人都不自己餵養孩子的。”
“我捨不得他哭,還是我先喂。”肖文卿固執道,“他是我的孩子,我想要親自照顧他。”小小的肉團團,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是她的命根子呀。預知夢中的孩子無緣吃她的奶,現實中她的親生孩子,她一定要喂一喂。
雲三娘拿來搓洗乾淨的布巾,幫着肖文卿將哺-乳-之地重新擦洗一遍,然後便教導她如何躺着給孩子喂-奶。
等孩子吃飽了,雲三娘抱起孩子輕輕拍他,幫他打嗝。趙大娘道,“乖乖,吃得比妞妞第一次吃奶時多,到底是男孩子。好小子,多吃多睡快快長,將來做比你爹還大的官。”
肖文卿已經很是困了,任由別人替她穿好衣物蓋上被子,就此睡去。
凌丞相增添嫡孫,凌同知嫡長子出世,得到消息的人紛紛送來了賀喜禮物。凌宇軒按照傳統抱着初生的兒子去凌家祠堂拜見祖先、告訴他們凌家有後,並請父親給孫子賜名。凌丞相躊躇了一會兒,道,孩子的名字他要多推敲,不急。
凌宇軒是皇上晚年很重用的寵臣,他生了兒子的消息傳到宮裡後,皇上馬上吩咐人備了一份厚禮。厚禮之厚,皇孫出生也不過如此。
兩天之後,肖文卿依然由凌宇軒抱着搬回了寢室,這一回,凌宇軒只能乖乖去睡書房了,因爲肖文卿捨不得兒子,白天睡醒了就非要親自哺-乳,晚上才讓奶孃看守照顧孩子。和肖文卿往來頻繁的夫人們紛紛過來探望月子,凌宇軒連休沐日也不好意思一直呆在寢室了,因爲那會妨礙夫人們交流。
劉夫人帶着兩個女兒過來看望肖文卿,抱着孩子嘖嘖稱讚,“文卿,你真能幹,第一胎就替四弟生了個兒子。”至少,母親在挑剔文卿的時候不能說她無子了。
靠坐在牀頭的肖文卿微微一笑。
劉夫人鼓勵道,“以後多生幾個兒子,讓母親無話可說。”四弟公開拒絕母親給他納妾,和母親關係惡劣已經成了京城世家之間公開的秘密。
肖文卿嘴角勾起一絲苦笑。乾孃和六姐都要她多生兒子,彷彿她生的兒子越多,婆婆就對她越沒有欺壓的理由了。不過,這卻是事實。
“孩子取名了沒有?”劉夫人問道,看着懷中已經變白胖的嬰兒,覺得他彙集了四弟和四弟妹的所有優點,將來必定是了不起的人物。
“宇軒請父親給孩子取名,父親說這是嫡子嫡孫,他要多推敲推敲。”肖文卿道,“這事不急,有些人家孩子到了啓蒙纔給孩子取大名。我們現在就叫他瀟瀟,瀟灑如風的瀟。”
八歲的紫綾立刻道,“不就是風流瀟灑的瀟嗎?”
十二歲的紫苑拉拉妹妹的衣袖,柔聲道:“四舅和四舅媽一定是希望小表弟將來瀟灑如風,而不是風流瀟灑。”
肖文卿莞爾,劉夫人頓時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