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三日,肖文卿派僕人將自己放在庫房的嫁妝和凌宇軒多年積攢的幾庫房物資往墨府運,四月底,凌丞相逝世百日,凌府舉行了盛大的“燒百日”儀式。幾天後,五月初二,墨府那邊的下人過來將肖文卿陪嫁的日用傢俱全部搬運走。凌老夫人,長房三房四房的人全部到凌家祠堂跪拜祖先,然後在邀請來的凌老夫人兄弟,即凌家兄弟的老孃舅見證下,進行正式分家儀式。
分家儀式結束,全家人聚在一起用了一頓午膳,下午,凌宇軒帶着妻兒和僕從從凌府大門走出,就此離開凌府去新家。因爲皇上還沒有宣佈他的身份,墨府的大門上懸掛的匾額上寫着是“凌府”兩個字,最上方的“定北候府”大匾額也被摘除了下來。
凌宇軒和肖文卿居住在墨府後宅中心位置最大的大院子。因爲外祖父一家的遭遇,凌宇軒總覺得墨府風水有些問題,在修繕的時候專門請了欽天監的五官保章正和京城幾個有名的風水先生一起設計墨府房屋佈局,推倒幾處不吉利的,修建據說能增加家族氣運的建築,並將府中各處建築全部重新命名。
鴻雲居是主人夫妻的居所,鬆、柏、樺等院子預定給將來的男孩子們,梅、菊、蘭等院預定給女孩子們,其他院子也都有自己吉利的名字。前院後宅分界的垂華門附近有五六個只有主屋和院落的小型院子,肖文卿便讓水晶和瑪瑙各自挑了一個做她們們的家。剩餘的先空着,等其他地位比較重要的親信打算住在府中時用。後宅不夠,前院還有不少房屋可供小家庭居住。
瀟瀟到了一個全新的環境,小腦袋轉來轉去,眼睛望個不歇。肖文卿把他從奶孃手中抱過來,對他道:“瀟瀟,這是我們的新家。家,家,家。”
“啊,啊……呀,家……雞呀……”八個月的瀟瀟雖然還不能說話,但知道主動模仿別人的說話。
“家,家。”肖文卿心情愉悅地教導兒子道。在新家中,再也沒有人冷嘲熱諷她是妒婦,再也沒有人無聲的用行爲教導她要寬容大度,要給夫婿多納妾生孩子。婆婆那邊只需要過年過節去請安即可,別人家夫婿納妾收通房努力生孩子和她無關。
“咿呀,咿呀。”瀟瀟含糊地學着。
前院正廳的靈牌已經全部移到墨家小祠堂,肖文卿抱着瀟瀟和凌宇軒一左一右坐在寬敞大氣的正廳上,管理肖文卿凌宇軒所有產業的大管事丁伯帶着兩個兒子和各級大小管事、府內大管家率領府中所有下人,兩幫人一起給主人主母躬身行禮。新的墨府一派新氣象。
墨府的老人看到正廳端坐着的主人一家,情緒十分激動。年青的大人是京城四俊之首,皇帝面前炙手可熱的寵臣,手頭掌握其父已故凌丞相留下的龐大人脈;溫柔端莊的夫人,孃家兄弟有天才之名,孃家逐漸興盛;未滿週歲的小公子看着就知道繼承了父母的優秀,將來強爺勝祖先。墨家默默無聞的小姐啊,在墨家絕嗣之後,給墨家帶來了新的未來。
“老爺,老爺。大人真的是老爺的外孫呀,他們的身型幾乎一模一樣。”站在一邊的墨忠低聲哽咽着。他眼睛不好了,看東西模模糊糊,當凌宇軒站起身來,他彷彿看到了年青時候的墨大將軍。
“雖然大人面容五官和大將軍、兩位少將軍不怎麼像,但身材幾乎一模一樣。如上戰場領軍殺敵幾次,想來氣勢也會一模一樣。”秦放低聲道,和他站在一起的其他兩名老親兵深以爲然。
墨家絕後就絕後了,鎮國將軍沒有必要對他們撒彌天大謊;已故的老丞相若非情非得已,豈能讓自己優秀兒孫出繼沒有血緣的別人家?皇上又不是沒有可用的將領,他想把凌宇軒塑造成新的戰神,完全可以直接任命他領兵征戰,並不需要讓高貴的丞相之子冒充已經斷子絕孫的墨大將軍後人。所以凌宇軒有墨家血統是毋庸置疑的。
凌宇軒帶着肖文卿母子和家僕搬進墨府居住後,第一件事情就是進修繕一新的墨家祠堂祭拜正式安放在這裡的祖先靈牌。墨大將軍墨天祥是從墨氏本家遷居到京城的第一代,他在府中修建自家小祠堂時,將三代祖先的靈位一起請過來了。即使這樣,墨家祠堂的祖先牌位也不多。
陪着凌宇軒上完香,秦放道:“大人,據龍將軍說,你母親的身後事是由你父親託人處理的。他按照你母親生前遺願將她葬在墨大將軍夫妻身邊。”未婚的女子死後是不能葬入祖墳的,牌位也不能進家族祠堂,墨家小姐未婚生子不名譽,只是凌丞相勢力大,墨家那時候已經絕後根本無人管,於是小姐便葬在了墨大將軍夫妻身邊。如果將來大人正式過繼墨府,他是家主,他如果想把生母的牌位放進家族祠堂,別人也不能反對。
“哦,周總管,你等一下派人準備祭司用品,明日我帶夫人和小公子去墨家祖墳,祭拜生母和外祖父一家。”凌宇軒道。知道自己生母的消息後,因爲自己正在替父親服喪,便沒有去墨家祖墳祭拜外祖父一家和生母。現在既然搬進墨府,他應該帶着妻兒給生母叩頭了。
隨着凌宇軒進來的周總管立刻躬身道,“是,大人。”他是凌宇軒和肖文卿在衆多內管事裡挑選出來的,負責協助他們夫妻倆管理墨府。
第二日清晨,凌宇軒和肖文卿用過早膳後,便帶着瀟瀟和一羣僕人坐上馬車,出京城,去京城郊外的墨家祖墳。
五月初夏,莊稼地裡一片青綠,瀟瀟第一次出遠門,趴在肖文卿的懷中不住往外看。肖文卿溫柔地教導他,“綠色、麥子、小河,山坡……”不知道瀟瀟聽不聽得懂,反正他興致高漲,經常試圖把手伸到車窗外面去。
馬車緩緩停了下來,凌宇軒走過來道:“文卿,你們下車吧,前面需要道路崎嶇不平,馬車不能前行了。”秦放他們知道這裡的路況,出門前就叮囑一定要帶上幾擡轎椅,讓夫人乘坐。周管家便準備了四臺轎椅備用。
肖文卿下了馬車後,環顧四周。這裡也是鳳凰山腳,不過和凌家祖墳地相距甚遠,地面青草旺盛,起伏的山坡上墳包一片一片,高處能見到不少有氣勢的大墓。鳳凰山腳下是很多京城人埋葬已故者的地方。
凌宇軒不用轎椅,肖文卿乘坐一臺,奶孃抱着瀟瀟乘坐一臺,另外兩臺肖文卿便分配給了隨同的春麗和另一名丫鬟。
從鳳凰山腳下往山坡上走了不斷時間,領路的秦放指着不遠處的四座高大的石墓道,“大人夫人請看,那就是墨家祖墳。那裡現在埋葬着大將軍夫妻、大少將軍夫妻、小少將軍,還有墨小姐。”墨大將軍當初購買土地當家族墓地時,兩位風水先生都說這裡風水好,子孫綿綿可官封王侯。結果卻是墨大將軍被冤殺,沉冤昭雪之後被皇上追封爲侯,即將出繼墨家的丞相之子將承襲侯爵之位。
衆人來到近前,發現墨家已故者的墓修建得蹊蹺,準確的說,是墨家小姐的墓有蹊蹺。
墨家四座大墓全部建有大理石雕花圍欄和祭臺,墨大將軍的夫妻合葬墓居於祖墳最高處,墓前按照侯的品階擺放了石獅、天祿、麒麟、士兵等石像。右邊下面是長子長媳合葬墓,左下面是次子獨墓。兩位少將軍生前也有戰功和官階,所以墓前都擺放了幾尊石像。
讓凌宇軒、肖文卿和一同前來的僕人們感覺疑惑不解的是,墨大少將軍夫妻墓七八米外的墨家小姐墓。她的墓高度居然超過了兩位兄長,目測和墨大將軍夫妻墓差不多高。更讓肖文卿和凌宇軒面面相覷的是,未婚女子本來就不許葬入祖墳,這位小姐不僅葬在父母身邊,墓前有祭臺、石人(女性)、石獸,墓的規格還超過了兩位兄長。
墨家小姐和凌丞相的關係可以說是露水夫妻,凌丞相怎麼可以在她死後給她修建如此超乎規格的墓?
“大人,夫人。”秦放拱着手介紹道,“墨大將軍父子被冤殺後,將軍夫人爲他們收屍,草草埋葬在早些年買好的墓地。少夫人難產死去,將軍夫人將她葬在大少將軍邊上,等早產的小公子不幸夭折,將軍夫人便將他裝入盒子埋在少夫人邊上,最後她絕望自盡,後事有秦忠一手操辦。大將軍一家死後十年,皇上突然給他們父子翻案,承認錯殺,追封大將軍爲定北候,給墨家老小重新收殮入葬,修大墓。負責修墓的主管是禮部一名侍郎,那時候我等才知道大將軍還有一個女兒,這女兒死後便葬在墨家祖墳,墳墓規格超過兩位少將軍。這不合常理,負責此事的禮部侍郎也說是按照上面的意思辦的,具體是誰讓他這樣做,他不說。”
凌宇軒聽了,搖頭道:“這應該是先父私下所爲了。大將軍之女豈能做他人妾室辱沒父輩尊嚴?我生母必然是不肯的。先父對她有愧疚,雖然無法將她葬入凌家祖墳,還是給了她正妻死後可以享有的待遇。”這墓的規格差不多就是凌家正妻凌老夫人那一品貴夫人應該享有的墓葬規格。
管事指揮僕人給擦洗欄杆祭臺墓碑,將所帶來的祭品分別擺在四座大墓的祭臺上。肖文卿緩緩走到凌宇軒生母的大墓前瞻仰。
墨女嫣然之墓。
大墓的墓碑上除了這幾個字和生卒年月和立碑年月就沒有了。不過肖文卿看得仔細,在墓碑邊雕刻的花紋中發現祥雲和牡丹花紋裡隱藏着鳳凰。是短脖子鳳凰,不是和鳳凰體型相似的長頸孔雀!雖然鳳凰被祥雲和牡丹遮擋了很多,很容易被人認爲是孔雀,但仔細分辨這確實是鳳凰。
牡丹代表榮華富貴,有些身份的夫人都可以使用,鳳凰唯有皇室女性才允許用。果然,宇軒真正的生父是皇室中人。
肖文卿暗忖,墨嫣然和某一位皇室很重要的男子,應該就是皇上,勾搭並生下兒子,皇上纔在她死後爲墨大將軍翻案。因爲某些原因,他不要這個男孩,所以就讓知情的凌丞相抱回去充當嫡子撫養,然後在幾十年後還給墨家。凌丞相至死都沒有將所有的真相告訴宇軒呀,爲了皇族和皇上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