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故意的。
看她飛揚的眉毛,還有那閃亮的眼睛,微翹的嘴角就知道。
而在這個場面上,會這麼想的人,不但只有鳳邪。
“葉朝歌,你分明就是故意潑曲哥哥的!”
曲哥哥?
叫的倒是順口。
葉朝歌瞥了一眼坐在旁邊的女人,說話的是謝如兒,謝家的二女兒,謝嘉蘭的妹妹,而看她此刻朝着葉朝歌怒目時,還不忘了朝鳳邪送幾分秋波。
“謝如兒,你可不要冤枉我,”葉朝歌在說這話的時候,也是順帶望了一眼從剛剛就一直盯着她的不友善的女人們,“要不是你剛剛鬧我,我又哪會拿不穩勺呢?”
“你!你胡說!”謝如兒聽到這句,也是萬萬沒有想到葉朝歌竟會把髒水潑向她,“我會碰到你,那也是正常的,畢竟鄰着坐的,這麼碰到了一點,你就大驚小怪的,果然野種就是野種!”
“那你怎麼知道我就是故意的呢?”葉朝歌聽到這些話,眉毛都沒皺一下,她早已習慣了這些人的稱呼,心裡當然不可能習慣和舒服,但她知道如果在場面上直接反駁,只會給人看笑話,還要落得一個“粗鄙”的評語。
這裡本來就是謝家的主場,謝老太逼着她每四年來這一次,大概也是習慣於打壓侮辱她一次。
她今年,可是做好的心理建設纔來的。畢竟這些人,對她來說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人,她自然也不想白白給人看好戲。
該算的賬,以後也能算。
“好了,別吵了!食不言,沒聽過嗎?”謝老太名義上是在調和,卻是眼看着謝如兒敗下陣來,才中間調停,這樣的舉動,在任何眼裡都看得出來偏心,葉朝歌嘴角扯出了一個笑,卻是敵意滿滿。
謝老太見到,還欲說什麼,卻被鳳邪打斷,“雖說是食不言,但恐怕,我不得不出聲離場了。”站起來低頭看了看沾上了湯汁的衣服,心理嫌惡,自然連飯都吃不好了,說了一句抱歉,就揚長而去了,只留下一羣更爲怨念的女人,緊緊盯着葉朝歌這個始作俑者。
葉朝歌在鳳邪的身邊跟過幾天,自然也知道鳳邪那種“只要在身邊就會吸引到很多白眼嫌棄仇恨”的效果,倒是不急不噪,一點點地在那裡喝着例湯,一勺一勺,在靜默的場合下,勺與碗的敲擊聲,倒也是清脆好聽。
不過這樣的聲音,在別人的眼裡,就成了噪音了。
“一點淑女風範都不知道,你爹沒教你嗎?”
他爹可不來這一招。
葉朝歌不理,不想與這位老太太多說,倒是手腳真的輕了一點,也更爲麻利了點。
扒拉了幾口飯,覺得肚子基本上不算餓了,也直接離了飯桌。
走出花廳幾步,卻在一個拐角處被人捉住了手肘,葉朝歌迅速反應,腳就這樣踢去,卻是踢到了牆角。還好身後有個人把她迅速拉離,也讓她免除了斷腳的命運。
“是你?”葉朝歌不用回頭,也知道身後這個有着蘭花香味的男人,正是剛剛離場的鳳邪。想及她剛剛給他吃了一個鱉,心裡應是極爲開心,但此刻心中卻是悶悶,完全不想反應,連罵人的興趣,都沒了。
“走開。”葉朝歌知道自己說了鳳邪也不會聽,自覺地一個溜身,和鳳邪拉開了距離。再看鳳邪身上,以往常穿的白色長衫,已經換成了一件月白色的衣褂,雖沒有白衫那麼多繁複的暗繡花紋,但也是襯得鳳邪氣質非凡。
好看的人,穿什麼衣服都是這麼妖孽。
葉朝歌心裡想了一想,頓時心情又差了一分,嘴上也不由厲了一分,“你倒是動作快,該不是是沒回房直接找了一個暗處就換衣服了吧?”
卻沒想到,鳳邪也是一臉無所謂地承認了,“對啊,想着等你出來,抱抱你,又怕你嫌棄,只能這樣了。”
這句話說完之後,看着葉朝歌瞪大的眼睛,鳳邪覺得有趣,脣角一彎,不由又添了一句,語氣中竟帶了些撒嬌的意味,“還不怪你,沒事往我身上潑湯汁。”
“什……什……麼啊”葉朝歌在極力保持平靜,臉上卻是一點點變得熱燙,鳳邪不是第一次對她說這種輕浮的話,她只當鳳邪是在欺負她,但是此刻,在謝家,一個日常的走廊裡,倒是讓她第一次覺得羞赧起來,也竟然覺得,這個鳳邪,竟不是在開玩笑,“你自作自受。”
“好好好,”鳳邪聽到這句話,想及葉朝歌剛剛潑她湯汁時候的狠辣勁,竟有些像那些吃醋的丈夫、妻子,一時間,什麼火自然也發不起來了,尤其是現在,葉朝歌紅着臉,更是讓他覺得可愛非常。
果然,這瘋丫頭,怕的就是這個。
他以後,定要多多這樣逗逗她纔對。這樣她害羞,他就開心了。
不!不準笑!
葉朝歌看着鳳邪的笑,只覺得惱怒,但又不敢將這麼霸道的話說出口,總覺得有些像戲文裡面的打情罵俏,一時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想到轉移話題。
“你,你怎麼突然就把小蝶放回來了?”
鳳邪的眼中精光一閃,又見葉朝歌旁邊兩頰紅暈不減,想是拿這話來轉移話題,又放了心,不由擡手點了點葉朝歌的額頭,“她不會幫你對付我了,就放回來了。”
“不準碰我頭!”鳳邪雖是點得不痛,那動作卻是有些曖昧,葉朝歌趕忙罵道,唯恐自己臉上剛剛消減下去的熱度又再度上浮,但雖是這麼罵道,兩頰的熱度似也沒有回覆,但不知爲何,那鳳邪的手指點到的那處地方,竟有些灼熱感了。
葉朝歌本能地感應到,爲了自己的安全,自己不應再深入下去,連忙轉移注意力,卻是落到的鳳邪的話語裡面。
鳳邪的話是什麼意思?
鳳邪這麼久,就是爲了收買小蝶?
葉朝歌左右轉頭看看,小蝶竟然沒有跟着她出花廳,再加上鳳邪的話,大概也猜到了七八分,忍不住又拔高了點聲音,“你綁我的丫頭這麼久,就是爲了收買她?”
鳳邪卻是什麼表情都沒有,也什麼都未說,但此刻的安靜和平淡,在葉朝歌的眼裡,倒像是默認了這個答案。
無聊至極啊這個男人!
“鳳盟主,你們江湖人都有這種把所有丫環都抓一遍的習慣嗎?”
我也不是誰都能這麼做的。鳳邪這麼想着,嘴上卻是不說,看葉朝歌瞪着一雙大眼望着她,竟開始欣賞起她的模樣來。
別說別人的丫環,就是別的大家小姐近身,鳳邪也覺得不能忍受。所以那日葉朝歌設計把他丟在一羣女人的中間,雖然後來他成功逃脫,沒有被糾纏很久,但這種怒火,才使得他做出潛入將軍府的這種行徑。
若在平時,朝廷中人,他可是連碰都不想碰的。
“鳳邪,看來你武林盟主的生活,果然是太清閒了。”
“那自然,”關於這點,他在那時對她說自己登上盟主的位子時,就已經交待過了,“你若是喜歡,我可以把這位子讓幾天給你噹噹。”
……
葉朝歌徹底被鳳邪打扮了。她在遊學時,見過很多江湖中人,有豪氣的、有陰險的、有隻圖眼前利益的,但公然不要臉到這個地步的江湖人,她可是第一次見啊!
真想給那羣還在花廳裡面爲了自己的“曲哥哥”黯然神傷的女人們看看鳳邪此刻這個模樣,看看她們的芳心會不會碎了一地。
不過,不想起還好,一想起花廳裡面的那羣女人,也讓葉朝歌想到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你到底是謝曲還是鳳邪?”
這個男人實在是太過神秘,葉朝歌以前以爲他是江湖中人,卻萬萬沒想到,他竟然和謝家扯上了關係。
只是謝曲這個表哥,她從來都沒有聽過。
“鳳邪。”葉朝歌還在那裡百轉千回着,倒是鳳邪,卻是在她面前毫不猶豫地承認了自己的身份,“謝曲,不過是借來的。”
借來的?
什麼意思?
葉朝歌還沒想明白,就聽到鳳邪解釋道,“我借謝曲這個身份進府而已,我和謝家,可沒有什麼關係。”
這句話讓葉朝歌的心微微放了一放,她的確不想和謝家的人有太多的拉扯,畢竟和這個家族接觸了這麼多年,她也瞭解到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句話,和這個滿是虛僞做作和好利的家族扯在一起,對她來說絕不是什麼好事。但謝曲的這個身份,也讓她有所好奇,“謝曲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