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一聽雲澤居然說她是小狗, 不禁有些生氣但又不好發作，道：“雲澤你可真是不小心，怎麼隨隨便便都能被狗咬了。怎麼這狗不咬別人就咬你？我看你當真應該好好反思一下才是。”
瑞橘覺得自家公主說話夾槍帶棒的, 連忙打圓場, 道：“這船上哪裡來的狗？怕不是那些底艙的下人們偷偷養着的。看起來傷口還挺深的, 你上藥了沒？不若我待會兒去找隨行的大夫要點藥。”
“我沒事, 瑞橘姐姐。我見那小狗可愛, 哪裡知道它突然咬我。過幾天這傷口便好了，瑞橘姐姐且放心吧，我一個大男人皮糙肉厚的, 並沒有什麼問題。”
“那可不行，我聽說有的人被咬後發狂, 最後不治身亡的。你還是小心些爲好。”
凌霄“啊”了一聲, 道：“瑞橘姐姐, 真的這麼嚴重嗎？這麼小的傷口，怎麼會傷及性命呢？”
“怎麼不會？所以我說還是注意一點好。”
凌霄心裡不太平了, 滿腦子都是雲澤手上的傷口。等到瑞橘說：“雲澤，你去看看瑞雪的藥熬得如何了？若是好了，就端上來吧。我估摸着瑞雪身子也快大好了，就是怎麼還不見她人影。這船程都快過半了，她若再不好, 咱們就上岸了。”
凌霄抓住瑞橘的手, 道：“瑞橘, 你去看看瑞雪的藥, 你親自給她端去。再問問她的情況, 幫我把這隻鐲子賞給她。她這一路跟過來，也吃了不少苦頭。以後, 若是再有送藥的事情，還是你去。雲澤一個大男人，畢竟不方便。”
瑞橘一想也是這麼回事，便領了命，去廚下拿藥去了。她一走，凌霄立刻道：“雲澤，你把門關上。”
等雲澤關了門，忐忑不安地瞧着公主到底意欲何爲時，她已經取了一個精緻的藥瓶出來，道：“這個金創藥是我離京時，我娘給我收拾進來的，原想着一路上都有侍衛護送，不至於會用上的。你坐着別動，我來給你上藥。”
“不必了，公主。我方纔說過了，這點小傷，原是算不得什麼的。”雲澤推辭道。
凌霄按住他，倒了些藥粉在上面，便吹氣便把藥粉輕輕按壓在傷口上。她有些後悔道：“對不起，我不知道會這麼嚴重。你讓我幫你上藥吧，要不然我簡直良心難安。”見藥粉吸收得差不多了，又問他，“你痛不痛？”
“不痛，一點也不痛。”雲澤勾起脣，看着凌霄。
“那就好，我真不是故意的。當時是氣急了，沒想那麼多。昨晚又忘了給你上藥了。”雲澤的手指纖長，骨節分明，凌霄吹着吹着，已經開始欣賞起這人好看的手指來了。直到雲澤說道：“公主，奴才已經不痛了。而且，公主真的不用如此掛懷，瑞橘姐姐說的是被狗咬了才發狂喪命。可是奴才，並不是被狗咬的。”
凌霄回過味來，即刻窘迫起來。她竟然主動承認自己是狗了，再說雲澤這語氣分明是在嘲笑她！“你閉嘴！喏，這瓶藥你拿回去自己上。”她把藥瓶拍在雲澤手心。
“謝謝公主。”
“我想吃甜的，你給我做一些過來。”凌霄道。怕他推辭，又補充道：“別跟我說你不會，之前遊船的老闆說過，你就是在他船上幫廚的。這些日子叫你躲懶了，沒讓你下廚，現在你既然簽了契約，自然得是我說什麼你就做什麼。”
雲澤臉上笑意加深，奉命而去。
半晌，瑞橘回來覆命，說瑞雪明日就可以過來伺候。“她氣色見好了，對了，公主，你記不記得此前琪嬪娘娘把瑞雪派在您身邊是因爲什麼？”
凌霄當然記得。她沉默了一瞬，走到門口看了看左右都無人經過，放下心來，把門關緊了，拉着瑞橘走到裡間，道：“你忽然提起這個做什麼？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我也不願意把瑞雪的大好青春給葬送了。”
“不是，公主，我要說的可不是這件事。我今日不是奉命去給瑞雪送藥麼？她見了我那副模樣，倒好像很是失望似的。待我坐下，她好幾次打聽雲澤的情況。公主你說，她是不是起了旁的心思，看上雲澤了？”瑞橘回想跟瑞雪的對話的情景，越想越覺得可疑。
雲澤長相的確還不錯，再加上爲人踏實勤快，瑞雪若是喜歡上他也不是沒可能。凌霄也在想昨晚上碰見的那一幕，兩人默默思忖，一時間忘記了講話，直到外面叩門聲響起，二人齊齊回過神來。
雲澤端着幾盤東西上來了，道：“怕公主餓着了，沒敢耽誤太久。便做了三兩樣，公主若吃着合心，我再動手多做些。”他擺放在桌上，心中卻在猜測主僕二人的行動。方纔他進來時，那兩人默然打量着他，也不說話，便是這會兒也陷入了一陣詭異的沉默之中。
凌霄忘了自己多久沒吃過他親手做的東西了。在皇宮中，她最不喜歡的就是念書，不僅內容枯燥，而且還有五皇子成日裡欺負她嘲笑她，但是隻要一想到回去後有六煦親自下廚做好的熱氣騰騰的飯菜，她便能舒心不少，心裡面的期待也更多。凌霄望着一桌子的菜心中感慨萬千，這一刻終於覺得很真切地，六煦回來了。
瑞橘看了這些菜訝然道：“雲澤，沒想到你還會這一手呢？早該把你的絕招亮出來了，咱們公主是最愛吃的了。”
“船上不宜吃太多甜口的東西，容易引起腸胃不適。我擇了些清淡的，做了些小菜，另外做了一碗甜湯，或許符合公主的口味。”雲澤謙遜地說道。見凌霄不言不語看着桌上的東西，臉色不像是高興的樣子。他忐忑起來，道：“公主，若是有什麼忌口的，奴才現在就去重新做。”
“沒有。”凌霄道。她只是有些發愣。六煦在她身邊待了那麼久，她的口味他早就摸得門清，更別提那些忌口的東西了。甜湯下口，甘甜中隱隱有藥材的澀味，她停住了口，道：“怎麼感覺有些苦？”
“裡面加了黃芪、當歸和桂圓，一開始喝可能有些不習慣，但是慢慢地就能體味到藥材的芬芳之氣。其實藥材並不都是苦味的，公主再試試，如果實在不能入口，奴才再去做一碗過來。”雲澤解釋道。
凌霄拿起調羹在裡面攪了攪，有湯圓大小的鵪鶉蛋、還有紅棗枸杞，大概是還放了一些紅糖。她又喝了一口，仔細咂摸，習慣了這味道之後感覺還不錯。喝了幾口，身上熱氣升騰，出了一身汗，竟是舒爽極了。雲澤做的另外幾個菜，分量都很少，夾上一兩筷子就沒了，也是怕她在船上待久了沒處活動，容易積食。凌霄尚且沒有領會到他的用心，吃完後只覺得有些意猶未盡，便嘟着嘴看他。
雲澤失笑，道：“公主，一會兒要用午膳了，便少吃些吧。”
凌霄有心查探瑞雪之事，但又決定將此事暫且按下。瑞雪明日過來伺候，便看看兩人如何表現便是。
第二日一大早，瑞雪就已經侯在門外了。她來了主動接替了瑞橘幹些端茶倒水的打雜活計，成日話也不多，看起來性子規規矩矩的，沒什麼特別的舉動。
“瑞雪，你身子好了？”凌霄問道。瑞雪用熱水把帕子浸透擰乾替凌霄淨了面，又端了一杯熱水來讓她漱口。凌霄只聽見瑞雪答道：“好多了，怪奴婢這身子不爭氣，不能好好的伺候在公主跟前。”
“只要你沒事就好，若是有什麼不舒服的第一時間跟我說，千萬彆強忍着。”凌霄說道。她開始認真地打量起瑞雪來，見她一張素白小臉，眉毛腮紅都是淡淡描繪了幾筆，脣脂亦是淡淡的。病態更是顯得楚楚可憐了。
恰巧此時雲澤進來了。凌霄下意識看向瑞雪，見她低垂着頭，露出美麗修長的脖頸來，耳朵微微發紅了。待雲澤同凌霄行過禮，她的身子微微一側，說道：“這些日子辛苦雲澤跑上跑下替我熬藥了。多謝了。”
凌霄登時看直了眼，心想這般女兒姿態自己做不出來，但是看旁人做起來倒覺得挺吸引人的。心下明瞭了幾分，又去看雲澤，雲澤一如既往擺出在大家面前的和煦姿態，道：“瑞雪姐姐不必多禮，咱們同在公主手下做事，原本就應該相互幫助的。況且這些不過是舉手之勞，只有瑞雪姐姐好了，纔可以好生伺候公主。”
瑞雪似是不以爲意，含羞帶怯退在一旁，繼續幫凌霄梳頭。雲澤來是問凌霄的早膳想吃什麼的。凌霄坐在銅鏡前，端詳着自己，和不遠處的雲澤。見他一雙目光緊緊盯着此處，不知是不是在看瑞雪。
“好了，你下去吧。早膳你自己估摸着做，不必時時來問我。手腳快些，我餓了。”
“是。”
瑞雪似是不經意問道：“怎麼雲澤開始負責給公主做膳食了？”
“是啊。他說自己做的飯菜頂好，非要做給我吃，我纔不得已拒了原先的廚子做的飯菜。幸好他做的也可勉強入口，省了我的麻煩。”
“是麼？”瑞雪臉上笑容有些掛不住。關於公主原先殿裡的那個太監，她也聽說過幾分，只是和真人對不上號來。那個時候她還不在公主殿內伺候，只是聽說這個太監很會做吃食，深得公主偏愛。沒想到後面會以那種方式死去。她一走神，手上就失了輕重，凌霄“哎呀”一聲看着她，瑞雪這才慘白着臉告罪。
“瑞雪有什麼心事嗎？還是身子沒好透？要不要我找大夫來瞧瞧？”凌霄問道。
瑞雪連忙道不用，說自己初初病癒，有些不適應。凌霄沒有責怪她，也沒有點破，畢竟在不知道雲澤是個太監的情況下，對他那張臉迷戀實在是太情有可原了。
雲澤呈上來的是最簡單的香菇雞肉粥，配了幾隻白灼蝦，和一碟核桃酥，再加上雞蛋烙餅，簡簡單單，清清爽爽。凌霄很喜歡這種簡化的菜餚，比起擺放上滿滿一桌要好上許多。
凌霄忍不住展顏一笑，開始吃了起來。熱粥暖胃，吃的腹中暖融融的。瑞橘見她高興，自己也開心了不少，這幾日見着凌霄因爲南安國的事情煩心。她十分擔心凌霄過不了這道坎。其實當前留給她們最好的辦法也就是去接受這個現實了。可是凌霄年紀尚輕，她本該有更好的人生的。
瑞橘道：“公主今日心情不錯。”
“是啊，吃到好吃的，我心情就會變好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