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的女子髮髻高而聳立, 眉尾上揚，眼睛裡滿是矜貴，嫣紅的脣色。凌霄愣住, “琴越？”她再細細辨認了一番, 的確是琴越。起初不過是憑着那股熟悉感脫口而出的名字, 漸漸與面前的五官輪廓一一對應起來。她快速看了一眼琴越的腰身, 依舊是纖細極了。凌霄想起此前還爲此苦惱過一段時間。
琴越走過來, 走動時裙裾飛揚。“公主，原來是你啊。當年在宮中對我多有照應，我心中一直感激不已呢。”
許是陽光過於熾熱, 凌霄聽着慢慢只看得見她的嘴脣一張一合，卻聽不到她的聲音。爲了使自己清醒, 她用力搖了搖頭, 忽而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凌霄醒來時已經在牀上了。房間裡出了瑞橘瑞雪還有琴越。凌霄才動了一動, 琴越便發現了，甚至比瑞橘還快地走到了她面前。“公主, 你沒事吧？方纔正同你說着話呢。怎麼就突然暈倒了。”
瑞橘乖覺端來一杯茶伺候凌霄飲下，凌霄看着她道：“琴越姑娘，還沒來得及問你怎麼在此地。”但是比起瑞橘的驚訝來說，凌霄卻要平靜許多了。說罷又解釋道：“我這段日子身子有些弱，不過平日裡不大出門走動, 也算還好的。今日也許是太熱了才又犯病。”
“這可不行。怎的沒叫太醫好生瞧瞧？是不是那些太醫不肯聽你差遣？你放心, 這些人慣愛作妖, 待我去請了太醫院院判過來, 讓他好好替你診治。”琴越生氣道, 說罷就要站起來。
凌霄忙拉住她道：“未曾。太醫們都是和和氣氣的，我勞煩許多次, 從沒說過什麼不願意的。琴越姑娘的心意我領了，只是不用爲我的事大動干戈。我應當是不適應這邊的氣候，等到秋天天氣涼爽下去就會好的。太醫也是這麼說的。”
琴越又坐下來，道：“公主，有些話，我想同你私底下說說。”
凌霄會意，讓瑞雪和瑞橘都退下去。瑞橘有些不放心，看向凌霄，凌霄道：“你和瑞橘在門口守着。我說會兒話。”
“是。”
瑞橘退出去，卻沒把門關上，站在門口處候着。但是兩人說什麼她聽不大分明。
凌霄看着琴越，雖然換了裝束，但依舊是溫溫柔柔地說話，道：“公主似乎不太驚訝我還活着這件事？”
凌霄道：“其實，我早就知道你還活着。你要走之前，同六煦說的那些話，我都聽見了。只不過我以爲我們不會相見，沒想到會在這裡重逢。也算是有緣了。對了，琴越姑娘出宮後發生了什麼？怎麼會在這裡？看起來，琴越姑娘在此地生活得不錯。”
琴越半垂着頭，道：“原來如此。其實我本就是南安國的人，只是機緣之下，不得已進宮做了宮女。現在的生活算是迴歸正軌了吧。”
凌霄道：“那你和六煦爲什麼後來沒在一起？”
琴越訝然道：“公主是不是誤會了什麼？我和他很快就要成親了。我這次進宮來，也是大婚前最後一次相見了。莫非他沒同公主說嗎？”
耳旁雜亂的聲音似乎又變多了，許多奇怪的聲音在凌霄的耳朵邊嗡嗡作響。她疑心自己沒聽清，又問了一次，道：“你說什麼？你方纔不是從王上的殿內出來的麼？”
“是啊。六煦不就是當今南安國的王上麼？我和他情投意合，本來早早就該成親的。如今終於能夠嫁給他，我心中十分歡喜。公主，你既然還在這裡，合該吃我們的喜酒。畢竟當年你對我和他多有照顧，算得上是我們二人的恩人了。公主，看着不高興？”琴越說道。
“你說，南安國的王上是六煦？”那雲澤又是誰？這句話她壓在心中沒有問出來。一些事情開始變得清晰，但同時變得更加混亂。她一直篤信的某些東西改變了軌跡，開始崩塌起來。
琴越忽而掩嘴輕笑道：“原來公主竟是不知此事麼？是我失言了，我還以爲，公主早知道了，所以纔去拜見王上。”
凌霄本欲說了實話，但不知爲什麼，面對着琴越的笑臉，她說不出什麼，慢慢道：“是我的疏忽了。自打王上登位以來，我身子時常不好，倒只去拜望過王上一次，也是爲了請求王上允我回國之事。”
“其實我早就知道了大元朝來了一位公主，但是沒想到是故人，所以也沒說來主動拜見公主。若早知道，我肯定日日都上門來纏着公主說話了。我這個性子，是孤僻慣了的，在這邊也沒幾個要好的閨中密友。從小便只和王上親近，算得上是青梅竹馬了。可惜後來生了變故，中間生生錯過許多年華。王上是個面冷心熱的，估計是不好意思跟主動坦誠身份呢。公主思念家鄉自然是人之常情，但何不吃了我們的喜酒再回去？關於公主回去的事，我得空也會和王上好好說說的。我猜他也是極想公主留下來喝喜酒的。”琴越說道。
凌霄道：“那便多謝了。”問清了二人的婚期，又說了一些恭喜的話。琴越道不打擾凌霄休息，便離開了。瑞橘急匆匆走進來，道：“公主，這人真的是琴越麼？好端端的，她怎麼就死而復生了。我記得她明明是死了的。”
凌霄輕咳了幾聲，道：“我今日的藥呢？怎麼還不見端上來。”這咳竟是止不住一般，凌霄又咳了一陣，瑞橘輕輕幫她拍着背，眼尖看見凌霄手帕上閃過一抹血跡，很快被她捏緊了，攥在手心裡。
瑞橘道：“瑞雪，你幫忙去廚房把公主今日的藥端過來，再拿些蜂蜜過來。”瑞雪離開了，瑞橘這才壓低聲音道：“公主，你怎地咳血了？可是琴越說了什麼？跟六煦有關？她說什麼不打緊，你莫放在心上。我知道這麼多年，六煦算得上你的心病了。”
凌霄搖搖頭道：“雲澤呢？你去幫我看看雲澤在不在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