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就是覺得他沒有偷。
他的眼神實在不像,沒有一個小偷可以把眼神裝的那麼屈辱那麼憤怒。
他的屈辱是對周圍所有說他偷錢的人,他的憤怒,則是對着那兩個叫二柱跟三兒的年輕人。
“你看,早讓你自己老老實實說了,你不聽,把錢拿出來,不就什麼事都沒了嗎,年輕人不怕犯錯,就怕犯錯了還不知道錯!”
村長盯着他的眼神越來越厭惡,村民圍觀的眼神也不比他好到哪兒去。
“我,我真的沒有!”
“還說沒有!二柱跟三兒跟你最要好,他倆都沒包庇你,說看見你進去村長家偷了東西,你還說沒有!?”
村長特別不耐煩的掐滅了手裡的旱菸,“行了,誰也別替他說話了,今天他錢要是不拿出來,老規矩,吊祠堂!”
我沒明白這個吊祠堂是什麼意思,然而很快我就知道了,一羣人鬧哄哄,義憤填膺地把他抓到了祠堂裡面,用小孩胳膊那麼粗的大麻繩捆了,頭朝下,倒吊在祠堂的無數牌位前。
這就是這個村子的規矩,誰要是偷了東西,不肯認錯,不把偷走的東西交出來,就得吊祠堂,要麼吊着的這個人受不了,老老實實把自己偷走的東西交出來,要麼就一直吊到死。
有個年紀看起來不算老,但是特別病歪歪的女人來了,跪在祠堂前面,哭着求村長放了兒子,說她的兒子真的沒有偷錢。她一哭,到吊着的文華也忍不住哭,這場景悽慘的要命,看的我心裡跟着揪得難受。
文華一直說自己沒偷,外面那個女人一直哭,一直哭,但是沒有人搭理她,最後那個女人臉色白了白,吐了一口血就直挺挺暈過去了,這纔有人把她給擡走了。
倒吊着的文華聲嘶力竭的喊,說自己是冤枉的,可是沒有人相信他。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文華喊不出聲音來了,一張文弱的臉漲的通紅,鼻血噴泉似的咕嘟嘟從他鼻孔裡一個勁往外冒,那血跟直線似的往下砸,血流多了,他臉色反而好看了點。
深更半夜的時候,一個人影閃了進來,是二柱,他手裡拿着一包東西,抹着眼淚過來了。
文華這個時候,只能很微弱地把眼皮撐開一道縫,看見是二柱,聲音特別沙啞地擠了出來,“你們……爲什麼……冤枉我……我……沒偷……”
二柱抹了把眼淚,“知道,兄弟,我知道你沒偷。”
“爲什麼……爲……什麼……”
二柱手哆嗦了幾下,“文華,我們也是沒辦法呀,我跟三兒倆人,千不該萬不該上了賭桌,我倆在外頭欠的這錢再還不上,人家就要打死我倆啦……”
文華嘴動了動,眼睛瞪得比剛纔大了點。
“是,偷錢的是我倆……但我倆這不是沒辦法嗎!我們都覺得村長家有錢,不在乎這仨瓜倆棗的,找不着也就算了,我們也沒想害你啊,但是,但是誰能知道,村長就較上真了呢這回。”
“你說,咱們兄弟一場,感情都那麼好,這回反正、反正你都已經這樣了,要不你就替我們把這件事擔到底吧!”
說着文華就掏了一個
紙包出來,鉗住了文華的下巴,哆哆嗦嗦地打開,一咬牙,閉着眼睛就把那裡頭的粉末一股腦倒進了文華嘴裡——
“你別怨我,這是三兒讓我乾的,是他逼我的,你要是恨,你就恨三兒吧!”
二柱的手一直狠狠地按着文華的嘴,文華像是想使勁甩頭,想把嘴裡的東西吐出來,結果沒幾秒鐘,文華剛剛停下的鼻血又開始瘋狂地涌了出來。
二柱趕緊挪開手,帶着白沫的血漿,也從文華的嘴裡瘋狂地吐了出來。
我看的頭皮發麻,沖天的血氣,一直盤繞在這個地方不肯散去……
這個叫文華的年輕人,就這麼死了,一雙眼睛瞪大着,屍體搖搖晃晃地掛在半空,死不瞑目。
可是,這個文華跟陰靈網站有什麼關係?
我想從祠堂出去,可我還沒邁出去一步,就被一道無形的牆給擋了回來。
我發現了,在這個地方,我根本就不能按照自己的意願行走,好像暗處有人在操縱着我,我只能被動的看到,那個人想要讓我看到的東西。
就在這個時候,帥比突然對着我的身後呱了一聲,我一個激靈轉過頭,祠堂裡就只有那具吊着的屍體還在晃晃悠悠。
帥比難道是看見什麼了?我往前看,突然之間,屍體的眼睛對着我,眨了一眨。
我全身的血液就在這個瞬間呼啦一下子變得冰涼,我哆哆嗦嗦地往後退,後背用力地抵在那堵看不見的牆上……
我以爲是自己看錯了,又壯着膽子看過去,死人竟然真的眨眼了!
文華的身體擰了擰,竟然怪異地從繩子裡擠了出來,臉上血跡斑斑,眼睛也因爲長時間倒吊而變得充血通紅,它衝着我,攤開手,咧開的嘴角笑的格外詭異,牙齒上全是一片猩紅的血色。
“歡迎來到陰靈網站。”它一開口,陰森森的聲音立馬讓人竄起一身雞皮疙瘩,“我就是站長,陰靈。”
這裡,是陰靈網站?我來到了網站裡面!?
就在它開口的時候,祠堂裡的所有東西都開始慢慢籠上了一層暗紅的血色,血腥味好像比剛纔還要濃烈,我緊緊地抓着帥比,心臟一個勁地噗通亂跳,冷汗滲了一層又一層。
我盯着它,它想對我怎麼樣,殺了我嗎?
我不想死在這個地方,我真的不想!
我玩命地撞着那道看不見的牆,我跟祠堂外就只有一步之遙,可我就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外面,不管我怎麼拼命都出不去!
身後,那個啪嗒、啪嗒的腳步聲近了,我猛地一回頭,就正對上了陰靈冷笑的臉——
它血紅的眼睛陰冷地盯着我,聲音就像是一把尖刀,輕輕地掃過了我的脖頸,“你走不出去了……”
“景、景梵——救救我,快來救救我啊!”
我緊攥着帥比,那張血跡斑斑的臉都已經湊到了我的眼前,出乎意料的是,它竟然只是跟我面對面,死死地盯緊我的眼睛。
“你都看到了吧……”
陰靈的聲音,在我耳邊蠱惑的響着。
“我是怎麼死的,你都看到了吧……”
“人心
……纔是這個世界上最陰暗的東西……”
“所有人的內心都是一樣的陰暗……躲都躲不掉……”
“人心那麼可怕……死了才能得到寧靜……”
它的話,線蟲似的鑽進了我的耳朵裡,一圈一圈地纏緊了我的大腦。
模模糊糊之間,我開始覺得身體越來越重,重到我連頭都擡不起來。
絕望、灰暗,在一瞬間把我緊緊包圍了起來,我突然覺得特別壓抑。
我覺得它說的對,人心就是這個世界上最灰暗的東西,活着的世界,每一天都是醜陋的。
活着,纔是這個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
陰靈按着我的肩膀,我腦袋裡一片混沌,呆滯地跟着他的動作轉過身。
它的手往前指,“去吧,孩子……去吧……那裡纔有你真正的解脫。”
一陣陰冷的風吹過來,那堵看不見的牆不見了。
祠堂的外面,變成了萬丈懸崖,只要我走出去,走到懸崖邊上,往下一跳,不用幾秒我就能粉身碎骨。
“去吧……”
我機械地邁出了第一步,是啊,活着有什麼意思,我現在只想死,還是死了好……
我渾渾噩噩地走到了懸崖邊上,腥臭的惡風,從下面呼嘯而上。
我要跳下去,我必須得跳下去,只有死才能讓我一了百了。
我閉上眼睛,義無反顧地踏出了最絕望的一步——
“讓你跳你就跳麼?我讓你別亂惹事怎麼就沒這麼聽話了。”
就在我即將一頭栽倒下去的瞬間,景梵的手突然出現,用力地拉住了我,怪異的是,就在他剛觸碰到我的時候,說有的那些壓抑,絕望,竟然就在這一瞬間統統不見了。
在被整個拉上去之前,我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黑漆漆的懸崖底,立馬驚出了一身冷汗,兩條腿當時就軟到沒法動了。
我剛纔這是怎麼了,這輩子我過的都還算是順風順水的,剛纔怎麼一個想不開就要自殺!?
陰靈的臉在黑暗中隱隱泛着血光,看着我們的眼神,恨不得生吞活剝了一樣。
它的牙在嘴裡磨的咯咯響,“別搶我的人!她的魂魄……是我的!”
景梵一隻手提着我,幫我輕輕拍打着後背,聽到這句話,他才慢悠悠擡起頭來,“她是你的?你這麼說的時候問過我了麼?”
就在陰靈撲過來的眨眼之間,景梵手掌一擡,一團冥火就衝着陰靈直直地甩了過去,眨眼間,慘叫一聲的陰靈,就只剩下了一片腥臭的灰燼。
當那片灰燼也被風吹散之後,我們踩着的地面,就開始地動山搖了起來。
“地震了!?”
我還沒從剛纔受的驚嚇裡回過神來,怎麼現在又突然要大地震了!?
而且,從地面開始晃動那時候開始,好像就有一股腥臭的味道,開始從四面八方瀰漫了開來,稍微一聞到這個味道,我立馬就覺得一陣天旋地轉,頭疼的要命。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的頭疼的太厲害,鼻子突然一熱,我下意識擡手一摸,滿手都是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