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哭,沒有害怕,就是安靜地站在牀後面,沉默地看着眼前施暴的男人。
小男孩的表情很淡定,好像他看到的只是稀鬆平常的東西,根本就沒什麼不對的。
這樣的眼神跟反應,根本就不該出現在一個孩子的身上!
“別打了!別打了!”我對着那個男人拼命地喊叫,他還是聽不見,“別打了——”
不管我怎麼喊,他們都沒有人能聽到我的聲音,不管我怎麼玩命地想要拖開他,我都抓不到他的身體。
男人應該是打累了,從牀頭櫃上摸起來一把水果刀,一張臉扭曲到都變了形。
我看的全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這個男人絕對是個變態,正常人誰能幹的出這種事!?
他把女人按在地上,一刀一刀地划着女人,女人的哭聲比剛纔更痛苦了。
他好像在對女人罵罵咧咧地說着什麼,女人也在哭喊,可是在這個地方,他倆的對話全都成了空白,我一個字也聽不見,我唯一能聽到的聲音就是女人的哭聲。
男人的刀子劃得不深不,不會讓人沒命,但我看着都疼。
一個變態,在對一個無辜的女人施暴,可我竟然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除此以外什麼也做不了!
我用力地抱住自己,使勁掐着自己的胳膊,好像這樣就能減輕一點我心裡火燒火燎的痛苦似的。
我看不下去了,我真的看不下去了,我捂住耳朵,想從這個地方跑出去,那個女人的哭聲真的太悽慘,我真的聽不下去了!
從臥室跑出去,我衝到客廳,推開防盜門,我一頭就紮了出去,然而,外面竟然不是樓道。
我的手心一片冰涼,剛纔我不是從大門跑出來了嗎,爲什麼穿過防盜門,我又回到了剛纔的臥室!?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爲什麼我連離開都不能?
我轉過頭想找剛纔的防盜門,但我一轉身竟然發現,防盜門不見了,我還站在剛纔看男人施暴的地方。
現在房間裡的男人跟小男孩都不見了,只有那個女人,嘴角掛着一塊烏青,眼神渙散,捧着一臺平板,愣愣的看着屏幕。
我也不知道爲什麼,靠近一點,就看到了她正在看的。
屏幕上是很多人的留言,留言內容我看得清,可是每一個ID跟頭像上都是一片模糊。
所有的留言都是那種恨不得把人心給挖出來的辱罵,女人的手指在屏幕上機械地划着,划着,眼淚就無聲地流出來了。
她眼淚不停地流,嘴卻在微笑,她放下平板,從牀頭上摸起了那把水果刀。
“別想不開啊!”我明白了她要幹什麼,嗓子一下子就緊了起來,“別自殺,不能想不開啊!”
我的叫喊聲還是石沉大海,女人拿着刀子,哆哆嗦嗦地在手腕上劃了一刀,力氣不大,血一下子涌了出來,可傷口並不深。
女人的手抖的更厲害了,又緊跟着劃了一刀,血觸目驚心地滴下來,她的手抖的越來越厲害,已經分不清是哭還是在笑的那張臉,已經完全扭曲了。
她的動作越來
越快,劃的越來越用力,她在瘋狂地哭着什麼,可我一個字也聽不清。
我慌張到了極點,她在自殺,可是不管我想出什麼辦法,都做不到阻攔這場自殺。
她嘴裡不停地說着什麼,就在她最後一刀狠狠切下去以後,房間裡的聲音就像是別人從靜音調到了最大音量,她最後的哭喊聲,就像她手裡拿着的水果刀一樣,狠狠地戳進了我的耳朵裡。
“是你們逼死我的!你們全都是殺人兇手!我詛咒你們所有人都下地獄!”
她的聲音充滿了崩潰與痛苦,不停地喊着這幾句,她切斷了動脈,血止不住地流了出來,染紅了她身上的真絲睡衣。
我忍不住就哭了出來,一個女人,選擇了這麼慘烈的方式自殺,她心裡到底有多少苦!?
她的臉漸漸變白了,慘白慘白,所有的血都從她的身體裡流了出來,手腕上橫七豎八的猙獰刀上,光是用看的都讓人心驚肉跳。
她沒有了呼吸,我腦袋裡一片空白,這到底是什麼地方,爲什麼要讓我看見這麼慘的事情,如果這是夢,我什麼時候才能醒過來……
就在我正難過到不行的時候,突然,這個房間又有了變化。
剛纔還正常的室溫,現在一下子下降了不知道多少度,我驚恐地看到,剛纔沒了氣的女人,竟然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兩行血淚從她的眼睛裡流了出來,它擡起血肉模糊的手腕,庫還在滴血的手筆直地指着我,怨恨十足的聲音從她的嘴裡狠狠地吐了出來——
“是你們逼死我的,你們全都是殺人兇手!”
我腦子裡嗡的一聲,心跳瘋狂加速,是它,是我在教室見到的那個抓着江凱,又來威脅讓我別多管閒事的惡靈!
原來我看到的,全是它的過去,還有它是怎麼死的!
它的聲音尖銳又淒涼,每怨恨地哭喊一聲,我耳朵裡都跟着嗡鳴一聲。當我腦袋裡的嗡鳴越來越強烈,都快要把腦袋給撐爆的時候,我猛地睜開了眼睛,滿頭大汗地從夢裡醒了過來。
寢室的人還在各幹各的,沒人注意到我剛纔怎麼了。
剛從那個夢裡醒過來,我全身都是軟的,耳朵裡還有點耳鳴,躺了老半天,才感覺自己稍微回過點神來了。
我抓起手機,翻着羣裡的聊天記錄,這才發現,原來貝美華真的是在一年前自殺的,今天就是貝美華自殺一整年的忌日。
貝美華回來了,自殺的人心裡都有怨氣,尤其是會對導致自己自殺的一切,都有着很深的怨氣。
可我不明白,如果說,我在夢裡看到的那些,就是貝美華曾經的記憶,那她就算是死的不甘心,想要回來報仇,該去找的人不也應該是她那個老公嗎?
貝美華自殺,難道不是因爲受不了她老公長期的家暴,忍無可忍才走上了這條絕路的嗎?那她回來以後,最該去找的人也應該是那個家暴的渣男老公,爲什麼會找到江凱?
手機突然響起來,嚇了我一跳,我低頭一看,是個陌生號碼。
剛纔又是血手抓住我,又是夢到貝美華,現在我還心有
餘悸,戰戰兢兢地接了電話,沒想到裡面竟然是景梵的聲音。
我愣了一愣,景梵又不是活人,而且他不是隨時都能過來麼,爲什麼會給我打電話?
景梵笑的很得意,說S大人多,突然出來的話太容易被看到,這樣聯繫比較不容易讓人懷疑他是什麼。
我一臉黑線,我說該不會那你還有租房子?
“有啊。”
我差點噴出一口老血,在這個租房都要身份證的年代,一隻鬼怎麼租到房子的?
景梵回答的氣定神閒,“滿大街都有辦假證的。”
我真要給跪了,一隻鬼居然這麼瞭解辦假證的,還真是挺……與時俱進。
不過這樣好像也真不錯,景梵如果要經常跟我見面的話,還是有個讓人看不出來的身份比較好。
我突然想到了貝美華,就跟景梵說了一下,說我怎麼也想不明白,她自殺就算別人有責任,但是江凱跟她幾乎算是陌生人,對於貝美華的自殺,他不可能有任何關係啊。
“一定有。”景梵說,還是不急不慢的語氣,“而且關係一定不淺,要不然貝美華不會在忌日找他。”
景梵說的很篤定,我就又茫然了,我在夢裡看到了貝美華的丈夫,對貝美華家暴的人也不是江凱啊。
不過景梵既然這麼說,那肯定就有他的道理,但是,那個關係到底是什麼?
我突然又想起來點別的,“不對吧,貝美華過來的時候你不是能感應到麼,剛纔你怎麼沒管我!?”
“它沒想傷你。”
景梵說,貝美華找我,進到我的夢裡,都沒想傷害我,它只是想警告我。
景梵這麼一說,我就更好奇了,這麼看來,貝美華不是一個多壞的人,可她爲什麼一定要跟江凱過不去?
對着江凱的那條長微博看了十幾遍,看到我頭暈眼花都快要吐了,可能我智障,要不然我怎麼會怎麼都看不明白他倆到底有啥關係呢!?
最後我實在煩了,把手機一扔,手指頭碰巧劃到手機上,劃到了那條長微博的最上面。
“夫妻爭吵會帶給孩子多大的心理創傷……”我要死不活地念着長微博上寫着的標題,“這哪有問題啊……”
我剛打算接着睡一會兒,腦袋裡突然就想到了什麼,然後我就睡不着了。
夫妻爭吵?這是不是有點太輕描淡寫了!?
而且用夫妻爭吵來形容貝美華和它老公,這不純粹扯淡麼!?那叫夫妻爭吵麼,那根本就是貝美華老公單方面的家庭暴力吧!?
一想到這個,再看江凱的長微博,我就覺得不是剛開始看到那麼回事了。
貝美華經歷過的家暴痛苦,在江凱的長微博裡全都沒有被寫出來,它還活着的時候,根本就不是能勢均力敵跟老公吵架的人,完全就是在遭遇最痛苦的家暴!
我再一次逐字逐句地看了一遍江凱的那篇微博,他寫的……根本就是亂他大爺的扯犢子!
在他的微博裡,貝美華根本就不是一個受害者,而是一個形象鮮明的,對孩子的加害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