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喝就放下,時辰完了可就來不及了。”
孫老太冷冷看我一眼,“說不後悔的可是你自己,我也就只能幫你這一次,晚了的話跟我可沒關係。再想找人幫,你就另請高明吧!”
她有點不耐煩了,我能感覺出來。
都已經來到這了,要是這臨門一腳退縮了,那我來這一趟不是白跑了?而且景梵還在外面等着呢,估計也不能出什麼事。
時間一點一點地溜走,眼看着就要指到整點。
我把心一橫,把那碗水全都喝了下去。
確實沒有味道,白開水一樣,但我總覺得裡面有不少看不見的粉末。
“就得這麼喝,就得這麼喝啊!”
我喝到一滴不剩以後,孫老太臉上綻出了欣喜若狂的光,“坐下!”
她這一聲,是喊出來的,我從來都沒想到過一個老太太,竟然會這麼中氣十足,喊的我耳朵裡都有點嗡鳴作響。
奇怪的是,我還沒有做出反應,身體竟然自己就聽從了孫老太的命令,端端正正地坐了下來。
那隻雞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孫老太抓在了手裡,她愛撫着那隻雞,“回來了,能回來了……”
要是我沒看錯,孫老太的表情慈祥到了極點,她撫摸着那隻雞,就像……在撫摸她的女兒。
但撫摸了幾把以後,孫老太立即就從旁邊抄起一把小刀,飛快地砍掉了公雞的頭——
鮮血滾燙地灑在我額頭上,我腦袋裡嗡的一聲,一陣反胃。
“魂魄離體太久,不用鮮血引路這個法子,找不回來。”孫老太又冷冷看我一眼,“坐那兒別動。”
我沒動,然而並不是我不想動,而是從剛纔開始,我就怎麼也不能動了。
孫老太掐着公雞的脖子,在我坐的椅子周圍繞着畫了一圈,圓圈沒有畫到底,留了個缺口,又用雞血順着缺口,畫了一條小路,直通窗口。
爲什麼是窗口……?我雖然沒見過孫老太這種辦法,可我卻見過別人引魂,都是直通門口的呀。
“回來……回來……巫族後人魂魄不滅,回來……回來……”
孫老太不停地重複着這些,越到後來語速越快,唸的我頭暈。
孫老太的房間裡掛滿了鈴鐺,沒有鈴鐺裡的小舌片,就算有風吹也不會響,然而現在,沒有風吹過,可那一串串連在一起的鈴鐺,竟然微微顫動了起來。
鈴鐺開始顫動起來,孫老太飛快地畫下一道符,詭異的是,那道符紙一碰到血,竟然燃了起來——
符紙燃燒的青煙,嫋嫋不絕,化成一道鎖鏈,直通窗口。
我好像聽到了外面有什麼東西正在接近,像呼嘯的風聲,又有點不太像。
是我的魂魄嗎?!可那如果是我的魂魄,爲什麼現在我會這麼不安?
我見過外婆招魂,離體的魂魄歸來之後,人都是越來越安穩越來越踏實的,可我心跳卻越來越快。
“回來吧,回來!”
孫老太的語速在這一瞬間達到了極致,高亢刺耳,我聽的眼前一陣陣發暈。
正準備閉上眼睛,好讓自己舒服一
點,可孫老太的聲音,卻讓我後知後覺地打了個激靈——
這個聲音……不對,包括這個場景,我是不是……是不是都在夢裡見過?!
景梵……景梵呢?!我慌了,想要找景梵進來,可怎麼就是看不見他!
孫老太的聲音,之前明明就是個老太太,可當她神情亢奮到極點的時候,她的聲音竟然多了一個男聲!
她的聲音,是女人和男人交織在一起的,有時是女聲佔了上風,有時是男人,而這個男人的聲音……跟我在夢裡聽到的那個,向我道歉的聲音一模一樣!
不對,應該說,這個場景,就像是我夢境裡那個模糊的部分變得清晰了起來。
我胸口突突跳着,不對,這不對勁,我不清楚孫老太到底是要幹什麼,但我有預感,這絕不是在給我招魂!
救命,救救我,景梵你快來啊!
我想喊,可我拼命地張開嘴,喊出來的聲音就像是一滴水融進了巨大的海綿,連一絲存在過的痕跡都沒留下。
景梵在哪裡,房間裡不得勁,難道他感覺不到嗎?!
有一個影影綽綽的半透明人影,從窗口滲了進來,它越靠近這裡,周圍的那一圈鈴鐺聲音就越大。
當所有的鈴鐺都瘋狂響起來,孫老太的手對着那團人影猛地一抓——“回你的身體!”
那團半透明的人影就到了我的眼前,我全身都控制不住地抖了起來,不是,這不是我啊!
它是半透明的,可我依然能看清楚它的樣子,它是個女孩子不假,但它的樣子,不是我。
它本來的樣子應該是很好看的,可現在看着這張臉,我卻只覺得害怕。
“我的女兒,你終於回來了。”
孫老太流着眼淚,撫摸着那團魂魄的臉,“娟娟……媽媽終於給你找到合適的身體了。”
我腦袋裡頓時轟隆一聲巨響,糟了,我們這次真的被坑了!
孫老太是想用我的身體,讓她的女兒借屍還魂!
這是邪術,難怪我之前從來都沒有見過!
娟娟的魂魄飄在我眼前,猙獰地笑,孫老太把殺雞用的刀子塞到了它手裡,它用一團霧一樣的手,抓緊了那把刀子。
“去吧,娟娟,抽掉她的魂魄,這個身體就是你的了。”
孫老太看着我,眼神很歉疚,說出來的話卻是冰冷冰冷的,“丫頭,對不住了。按理說,咱們是同族人,我怎麼也不能算計到你頭上。”
“可是我也沒辦法,我想讓娟娟復活。她是我女兒,哪怕她身上只有一半巫族人的血,哪怕是要犧牲自己的族人,我也得救她。”
“誰讓她算半個巫族人呢,用普通人的身體借屍還魂,我也不是沒試驗過,但都不行。”
孫老太笑的很陰冷,“我本來是想,有你,還有景梵,總有一天可以重振巫族,可我現在什麼都不想,只想讓我的女兒復活!”
她……知道景梵?!
爲什麼她什麼都知道,景梵,巫族……原來一開始,她只是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嗎?!
難道說……我之所以會到這個地方來,也是因爲她早早
就給我布好局,設下了圈套,就爲了引誘我們來,好利用我的身體,讓娟娟復活?!
孫老太的眼睛眯成了一道縫,“反正在巫族被滅的時候,要不是我傾力保護你們,你和景梵也早就該魂飛魄散到一絲不剩了。能苟延殘喘這麼多年,你們也不虧了。”
說完,孫老太又推了推那一團霧氣,“去,把她魂魄抽出來。”
娟娟獰笑着,靠近了我。
刀子貼在我的皮膚上,沒有割下去,卻痛到讓人全身冒冷汗!
一絲透明的霧氣,卷在了刀尖上,那是我的魂魄!
只要它用這把刀子,把我的魂魄從身體裡面剝離,我原本就是殘缺不全的魂魄,很快就會煙消雲散,而她就可以鳩佔鵲巢了。
我喊不出聲音,也沒有辦法抽身,只能咬牙忍受着這比抽筋扒皮都難受的痛苦。
還是閉上眼睛好了,要是看不見,說不定也就不會那麼痛了。
就在我絕望地閉上眼睛的一剎那,噹啷一聲,我聽到了刀子飛出去落地的聲音。
有人抱住了我,當景梵的手,從我喉嚨那掃過之後,我身上頓時一輕,能動了!
“總算說實話了麼。”景梵嘴角挑起一絲嘲弄的冷笑,“從我見到你的時候就覺得不對勁,你藏的是很好,但是同類的氣息是怎麼也隱瞞不了的。你,到底是誰?!”
我差點哭出來,原來景梵一開始就感覺到不對勁了麼,但他這也太混賬了吧,怎麼不早點跟我串通一下,剛纔我真的差一點就要活活嚇死了好麼!
景梵彈開了那把刀子,也彈開了娟娟的魂魄,孫老天疼愛地拍拍它,拉着它的手,轉眼看向我們的時候,眼神卻鋒利的讓人無端恐懼。
“她是轉生投胎過的,不記得我也是正常,景梵,你可是我一手帶大的,你可不能不記得我呀。”
那一瞬間,我看到景梵的臉色僵住了。
她到底在說什麼,她說自己是帶大景梵的人,那也就是說……孫老太真的是千百年前,巫族的人?!
可她……我怎麼記得,巫族人雖然壽命很長,卻也沒有長到能夠長生不死的地步,如果她真的是巫族的人,又是怎麼活到現在的?!
她到底是誰?!
雞皮疙瘩密密麻麻地爬遍了我全身,她讓我感到了從來都沒有過的恐懼。
有疑惑和震驚同時劃過景梵眼底,“大族長?”
孫老太笑了起來,那笑聲聽起來似男非女,聽的人心底裡忍不住發慌。
“你不是……?”
“我要是魂飛魄散了,你們兩個又是誰保下的?”孫老太冷哼一聲,“可我當時也失誤了,想保下你們兩個的魂魄,等將來機會成熟了,好讓你們借屍還魂。讓你們重新繁衍巫族,讓巫族再次昌盛起來!”
“但我沒想到,冥界動手的速度比我想的要快,我只保下了你一個人完整的魂魄。但我更沒想到,你竟然會跟冥界做交易,換了她投胎轉世。”
看景梵一臉的不敢置信,孫老太笑了笑,“怎麼,難道你真的天真的以爲,是你運氣好,所以才能留下了完整的魂魄?愚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