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誠帶着赫連的屍體走了,郝軍去安排設伏的事,我很小心的繞着路,回到市區。我知道,伏擊者既然能跟蹤我和赫連,那麼我現在的處境就不安全,只要出現疏忽大意,很可能就會被盯上。
我悄然來到市區裡,郝軍的幾個夥計把我接住,然後安排到金凱一個酒店的會客室。酒店外鬆內緊,到處都是金凱的人,外面有風吹草動,他們會隨時察覺。我就坐着,在等郝軍的消息。
我在想,赫連可能有很多話,但來不及說。在他臨死之前,特意囑咐我,讓我不要再想辦法打開那個黑色的圓筒,這說明,這個黑色圓筒,一旦打開,或許會有我意料不到的危險,或許也會有我收拾不了的局面。
我真的想不通,那麼小的一個圓筒,能裝着什麼要命的東西?
大藏消失了,我原以爲已經死掉的赫連龍城又出現了,這一切,到底意味着什麼?
約莫過了有兩個小時,郝軍打來電話,說一切已經安排妥當。赫連的屍體被暫時存放在城東醫院舊址的太平間,下面的夥計都領到了傢伙,估計有二十多個人,把舊太平間附近每個死角都盯緊了。
“一路上沒人跟着我們,咱們是不是該故意散點消息出去?”
“不用了。”我暗想着,如果伏擊者真的是古陸人,那麼郝軍和戴誠都發現不了自己被跟蹤了。
兩個小時時間,我平息了心情。這時候還是半下午,郝軍派的人陸續來到酒店附近,我現在的身份不同了,需要絕對的安全。等人到齊,隨便吃了點飯,臨近黃昏時,我帶着人,秘密的朝郝軍安排的地方而去。
醫院荒廢了很久很久,很多建築都已經開始倒塌,我考慮到可能要用槍,所以專門選了這樣一個荒僻的場所。我們離舊址很遠就下了車,人分散開,匯聚到太平間附近。
沒什麼可說的,我們就這樣潛伏着等待。我一點都不敢大意,古陸人神出鬼沒,一秒鐘的疏忽就可能錯過要命的細節。從天黑後,我就全力盯着太平間那道塌了一半的門。
晚上八點左右,天開始下雪,下的不大,但光線和雪都影響了我的視線,我不得不讓下面的人適當的調整距離。
我一直在等,但太平間的舊址始終黑洞洞的,悄無聲息。天冷的要死,人窩在一個地方一動不動,時間長了就有點熬不住。等到十點多鐘,我也忍不住開始懷疑,難道我的猜測和推斷是錯誤的?在古陸深淵地洞裡,古陸人割掉赫連屍體的頭,只是一種形勢?
“方爺,已經快十一點了。”戴誠在我身後爬過來,丫凍的臉蛋通紅,哈着氣,小聲說:“兄弟們要是在這兒熬一夜,可能會凍出毛病,不行的話,派兩個手眼機靈的在這裡守着,咱們到遠處去,起碼能活動活動手腳……”
我還沒有回話,黑乎乎的太平間裡,驟然亮起了一點很微弱的光。前段日子我一直都在古陸深山裡奔波,探險的時間長了,經驗也積累了一些,儘管光線微弱,可是我能分辨的出,那是一道手電的光。
“媽的!人是怎麼進去的!”郝軍看到那邊的光,立即精神一振,擡腳朝後面一個趴着的夥計身上踹過去:“精神着點!都他媽給我起來!”
所有的人在這兒守了好幾個小時,手腳都凍麻了,突然出現的情況讓夥計們躁動起來,埋伏在四周的人開始貓着腰朝太平間靠攏,把幾個能進人的出口堵死。我留下一部分人當後援,以免被古陸人設計全部圍死。前後幾分鐘時間,做好準備,我親自帶着郝軍他們,逼近了太平間的門。
“方爺,你在這裡等等,這種打打殺殺的事兒,我來。”郝軍站起身,領着幾個人悄悄的順牆角走進太平間。
我臆想着,接下來肯定要有一場生死搏鬥,古陸人有儺術,但我們有槍,真的拼起命,不一定誰怕誰。可是我心裡還是有點發虛,因爲我親眼目睹過溫道南的本事,一個人單槍匹馬,連面都沒露,就把聽雨軒那幫人搞垮了。所以郝軍他們進去之後,我也立即帶着人靠近了一點,夥計們手裡的傢伙都上了膛,只要我一聲令下,子彈會密集的飛向既定目標。
哐當!!!
郝軍他們溜進太平間以後,意想中的混亂沒有發生,我就聽到裡面的一扇門好像被人踹倒了,然後就是郝軍那幫人的呵斥和叫嚷聲。太平間裡的手電光隨即熄滅,緊跟着,我們自己人的光源大亮,看情況,估計是郝軍他們控制住了局面。
果然,有夥計從裡面跑出來,說把人給按住了。
“都按住了?”我一陣疑惑,心想着這個事是不是搞錯了,如果真的是古陸人,郝軍他們能如此輕易的把對方控制住?
我跟着那夥計就朝裡面走,太平間幾乎是空的,過去的那種老式恆溫櫃已經被搬走,只剩下一張水泥砌的臺子。赫連的屍體就放在水泥臺上,當我走進去的時候,看到郝軍的人都拿着槍,把三個人給緊緊圍着。
那三個人被迫蹲在地上,雙手抱着頭,我並沒有看到三個人的正臉,但是僅僅是他們的背影,已經讓我的目光呆滯了。
一個又低又矮的胖子,一個精瘦的中年男人,還有一個東張西望一臉膽怯的年輕女孩兒。
我的眼前一黑,高富帥,隔壁老王,丁靈……
我已經形容不出來此刻到底是什麼心情,儘管我知道,這些人已經在古陸死過兩次,事情非常詭異,可是都發生了,我能接受他們再“活”過來,卻不能接受他們在這個特殊的時間“活”了,而且跑到了赫連的屍體旁邊。
“你們是什麼人……”丁靈抱着頭,看看周圍舉着槍的夥計,又看看我,她好像完全不認識我了,連一點異常的反應都沒有,帶着哭腔跟我們商量道:“我們沒做錯什麼吧……”
“我記得不遠的地方就有個派出所。”高富帥滿臉不服,但被槍口頂着,也不敢太放肆,嘟嘟囔囔的牢騷,還在暗中威脅我們。
我暗中嘆了口氣,和第二個夢源羣的成員一樣,他們不認識我,不知道我是誰,甚至連最起碼的一點點印象也沒有。
“別爲難他們。”我對郝軍說:“把人帶走吧。”
三個人不敢明着反抗,但又不輕易就範,被人推推搡搡的朝外走。丁靈不傻,她能看出來我似乎是領頭的,就掙扎着跟在我後面,不停的央求,她說他們不是壞人。
“你們到這兒,要做什麼?”我回過頭看着她,丁靈和以前的丁靈真的沒有任何區別,不僅樣子,就連臉上淡淡的幾個雀斑都一模一樣。這是個一直讓我沉浸在陰影裡面的人,那種陰影,其實已經滲入骨髓,看見她,我就會忍不住的心酸,難過。
“我們……就是來看看他……”丁靈回身指了指躺在臺子上的赫連,說:“就是看看他而已……”
“你們和他,是什麼關係?你們怎麼知道他在這兒?”
“沒什麼關係啊。”丁靈看着我的語氣溫和,說話就利索了一點,跟在我身後說:“有人叫我們來的,那人說,這是我們的熟人,我們該來看看。”
我沒再繼續問,周圍還有郝軍下面的夥計,不方便交談。我就讓人帶着他們三個,先離開這兒。
從始至終,我沒有發現古陸人的蹤跡,一幫人陸續撤走,回到市區。郝軍給安排了一個很隱蔽的住處,很多事情得問清楚,其實平心而論,在這三個人裡,我還是寧願相信丁靈,所以我讓人給高富帥和老王弄了點吃的,自己單獨跟丁靈開始交談。
“你叫什麼名字,是哪兒的人?”
“我叫丁靈……”丁靈的眼睛猛然黯淡了一下,神情顯得茫然,還有些懊惱,她很誠懇的對我說:“我說的話,你可能不信,但都是真話啊。我什麼都記不起來了,甚至連自己的名字都忘了,我想不起昨天發生過什麼事,要不是有人告訴我,我叫丁靈,我可能說不出我叫什麼……”
我心裡一抖,因爲我突然感覺到,丁靈之所以不認識我,可能並不是她真的不認識,而是她腦海裡關於我,還有關於過去的記憶,都丟失了。
“你什麼都想不起來了?那你是從哪兒來到這兒的?是誰告訴你,太平間那個人是你的熟人的?”
丁靈想了想,她的記憶丟失的很嚴重,很多往事完全沒有印象,她說不清楚自己是那裡的人。她感覺就好像做了一個漫長而且黑暗混亂的夢,等她從夢裡醒過來的時候,做夢之前的事,徹底遺忘。
“我是從一個洞裡出來的。”丁靈對我比劃着,一邊還在描述:“很黑,很大的地洞,我醒過來的時候,就在這個洞裡。”
我不動聲色的聽,聽她講到這兒,我心裡已經有數了,根據丁靈的描述,她所說的那個很大很黑的洞,就是古陸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