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嵐的代表律師到達之前，柯飛只能靜靜陪着君嵐，坐在冰冷的審訊室裡。
他親手斬斷了通往愛情的所有可能性，這是他自己做出的選擇，今後也不允許自己後悔。
如此心動喜歡的人，一輩子可能就這麼一個，但是事實真相也只能有一個，絕對不能含糊。
接到秦易的電話，看了秦易傳送過來的視頻片段。
遊沐死亡之前，最後一次和君嵐在咖啡廳見面的時候，君嵐離開過座位一段時間，遊沐獨自去續杯咖啡的時候，跟一個行跡詭異的男人有過碰撞。
那個男人，似乎往遊沐手中咖啡杯裡投了什麼東西。
只是一個非常快而模糊不清的動作，但是在遊沐的死亡真相撲朔成謎的情況下，這個男人和這個動作，嫌疑非常重大。
可惜，這個男人已經作爲那兩名被殺的不良團伙成員之一，再也無法開口說明事實真相。
“君嵐，我並不是想懷疑你什麼。相反，我想盡快解除你的嫌疑。這名男子很可能往咖啡裡投入可疑藥物，導致遊沐在那天晚上執行任務期間發瘋開槍，最後死亡。這名男子曾經受到委託去殺害私家偵探何方，而何方被殺之前，最後跟蹤調查的對象是你。我們懷疑這連串事件，都跟明希醫院、光望生物有關。”
柯飛實在不喜歡沉默對峙，他們原本就是朋友，應該敞開心扉，應該一起查明真相。
君嵐終於睜開眼睛，柯飛才發現她眼中流轉的水光，不禁有些錯愕。
他認識的君嵐，是絕對不會輕易示弱，更不會受了委屈就哭哭啼啼的類型，她是堅強硬朗、高冷驕傲的女性。
觸及到遊沐的死，大概就是她最深的軟肋。
柯飛再也說不出話來，也沒有資格由他來說安慰君嵐的話，他緊緊抿着嘴脣，如刺在喉。
“我真的沒有見到那個男人，更不知道他是不良團伙成員，我也很想知道，他跟遊沐的死，有沒有關係。至於私家偵探何方，他跟蹤調查我，被我發現之後，尚良也警告過他，後來就沒有再見到他。我至今還沒弄清楚，是誰派來跟蹤我。我們君家本家和幾大分家之間的利益糾紛關係，比八卦雜誌所寫的還要複雜，這也是我離開的原因。”
君嵐一口氣說完，像是把心中的痛苦和不快暢快淋漓地傾瀉出來，長舒口氣，倒是露出了輕鬆的笑容：“說開了，也挺好。我本來就不喜歡被人知道自己跟君家、光望生物集團的關係，得知遊沐和高零一直在追查光望生物的非法行爲，便不自覺隱瞞了自己的身份。”
“對不起，我非但沒有幫你查清遊沐死亡的真相，還一直懷疑你，我——”
柯飛決定讓君嵐離開，這場審訊，對揭開遊沐的死亡秘密，沒有太大幫助，僵持下去，只會對君嵐造成更大的傷害。
“遊沐和高零都是好警察，你也一樣，柯飛。他們經常對我說，不能放過蛛絲馬跡的疑點，只要沒有實證確信，就有嫌疑，就必須追查到底。所以，你沒有做錯。我在工作中，也是這樣嚴
謹的解疑態度。”
君嵐大方得體地笑着，伸手輕輕拍了拍柯飛的肩膀，像一位溫柔的姐姐那樣鼓勵他。
這樣美好的女人，自己還不配去愛她，也沒有力量給她幸福。
柯飛終於看到了自己和君嵐之間真正的不可能，真正的橫溝，那就是自己還不夠優秀，不夠成熟，自己距離君嵐還太遠。
柯飛擡頭，來不及最後欣賞一下君嵐的容貌，眼前就飛來一拳頭，直打得他眼冒金星。
“我說過多少次？那些破事，都跟小姐沒關係！柯飛，你是不是聽不懂人話？不要再傷害小姐！遊沐的死，她就是最大的受害者！君家的利益紛爭，她也是最大的受害者！”尚良氣得眼眶泛紅，嘴脣顫抖，打了柯飛的拳頭也不停顫動着。
同事們紛紛趕來攙扶柯飛，正要質問尚良，卻被柯飛一手緊緊抓住：“沒事，我們上次切磋跆拳道的時候，我被打得更慘，朋友之間打打鬧鬧而已，沒事沒事。”
“尚哥，柯飛沒有做錯，有疑點就要徹查，假裝看不到，放任錯誤，最後只會傷害所有人！就像你，父親和爺爺，我不知道你們跟韓立元他們謀劃着什麼，你們隱瞞的秘密究竟是什麼，但是我能肯定，你們的做法一定會傷害到自己和身邊的人！”君嵐怒視着尚良，沒有感謝他替自己出頭，反而借題發揮，說出自己內心對尚良和君展翔他們的懷疑。
尚良呆呆看着敵視自己的君嵐，心裡有些悲涼，不自覺地後退了幾步。
君嵐跟君家本家劃清界限那天，其實也跟自己劃清了界限。
是他癡心妄想，以爲他們還能像小時候一樣，彼此心無芥蒂，一起躺着槐花樹下草坪午睡，一起入夜去抓躲在草叢裡的螢火蟲，一起前後踩着彼此的鞋印走在雨後的小泥路上。
“小姐，你要怎麼看我，誤解我，都無所謂。但是，我能肯定地告訴你，老爺和先生他們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爲了守護君家家族，爲了守護君家每一個人，包括你。”
尚良低聲對代表律師說了什麼，便獨自走出警察局。
“去吧，尚良，還有你的家人，始終是無可替代的家族成員。如果對他們存有懷疑，就親自去解開疑惑，否則會永遠失去這些重要的人。”柯飛這番話，是對君嵐說，也是在勸說自己。
父親柯明東在十年前新藥違法試藥事件中，究竟做了什麼事情，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小不點劉佳雯父親劉世清編寫的那篇不實報道，故意給他錯誤情報的人，如父親所說，是洛興？還是父親也有責任？
遊沐的死亡秘密，十年前試藥失敗的兩名患者的死亡秘密，兩名不良團伙成員的死亡秘密，何方的死亡秘密，孫楊明的死亡秘密，柯飛都要一一去揭開真相，不管花多長時間。
“全都是屍體，全都是死亡的秘密，這兩名不良團伙成員，雙手沾滿了太多人的鮮血，身上太多的罪行，連我都差點就被他們黑暗的血色空間吞噬。”
莫關臉色蒼白，癱坐在沙發裡，不停地大口喘氣，手指上還沾染着
淡淡的血跡。
他不敢閉上雙眼，只要閉上眼睛，腦海裡已經接受了的大量畫面和信息就會衝涌到他面前，全部血淋淋鋪開來。
被殺的人痛苦的表情，無助絕望的求救聲，那片記憶彷彿一片血紅色的死亡地獄，而這些人在其中掙扎。
他們的面孔從一模一樣的慘白變成有血有肉的不同容貌，莫關在其中尋找熟悉的面容，私家偵探何方、被刺傷時自己的臉、被追擊時夏櫻驚恐的臉，還有孫楊明的臉。
這兩名不良團伙成員跟孫楊明接觸過，並且最終將他引向了死亡。
遊沐的臉，並沒有出現在這裡面。
反而，看到了一張意外的臉孔。
莫關怎麼也沒想到，會在這樣偶然的情況下，再次跟韓立元之間產生了交集。
這個情報，也許能讓他再次出現在韓立元面前，帶着足夠的籌碼，這次不再是潛入調查，而是光明正大地和韓立元進行交易。
高零遞給他溼潤溫熱的毛巾：“先把手指上的血跡擦乾淨吧，一直受到那麼強烈的記憶影響，對心神損耗很大。”
莫關擡眼看了他，沒有說什麼，輕輕接過毛巾，一邊仔細擦乾淨手指，一邊問道：“第一次發現自己有那樣的能力，感覺怎麼樣？”
“糟透。”高零實話實說，“我很討厭碰到別人的血，尤其是犯罪分子的血液，讓我覺得骯髒，好像會被他們傳染到犯罪細菌。可能是我自己內心不夠堅定和正直，內心深處有灰暗的一面，怕被影響和控制了吧。”
“這樣說自己？跟遊沐描述的高大形象，可不太一致。在他心目中，你是擁有絕對正直的內心和原則的人，是眼裡和心裡都忍不下絲毫灰暗的人。”莫關將擦完的毛巾交還給高零，見他沒接，才意識到：這傢伙果然有潔癖。
莫關起身，詢問夏櫻“洗手間在哪裡”，準備親自去把毛巾洗乾淨再還給高零，聽高零在他身後低聲自言自語：“那傢伙的心太好，眼睛看到的，心裡想到的，都是很美麗很美好的東西。所以，纔會把我想的太完美。”
“那兩名男人本身，對遊沐應該是沒有殺意，或者說，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給遊沐投放的藥物有什麼用。遊沐真正的死因，對他有殺意的人，依然是謎。”
莫關接受了高零的請求，讀取那兩名不良團伙成員的血液記憶，只因爲秦易從以前的監控視頻資料裡，發現當時在咖啡廳給遊沐杯子裡投入不明藥物的男人正是其中一個人。
這句結論，就是他能給予高零的回答。
莫關把洗乾淨的毛巾整齊放在桌面上，衝夏櫻點了點頭，準備離開，高零卻冷冷地盯着他的背影，低沉地問道：“沒有其他收穫嗎？”
從莫關碰觸血跡、讀取血液記憶的表情、神態，之後陷入沉思的樣子，高零推斷，他一定看到了不少畫面，其中一定有令他驚喜的收穫。
“真是瞞不過你的眼睛。”莫關重新坐下來，認真地注視着高零，“我看到了關於韓立元父親韓學刻的死亡秘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