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我想起來了!”夏櫻把一塊提拉米蘇送進嘴裡,突然驚呼起來,把正在給她倒花茶的母親嚇了一跳。
“想,想起什麼事情?”
母親那麼害怕的樣子,夏櫻有些不忍心,便笑道:“想起了這家甜品店的名字,我們搬家之前,老家附近有一家叫這個名字的甜品店,對吧?沒想到,在這邊也開了分店。”
母親愣了一下,眼眶有些泛紅,手微微顫抖着給夏櫻添滿花茶,才舒口氣道:“你想起來了嗎?那兩年的事情,我和你爸爸,一直擔心着,你哪天想起來了,我們也不確定是好事還是壞事。”
“媽,你怎麼知道我指的是那場病的事情?”
夏櫻忘了忐忑,反而好奇起來。
母親被她好奇寶寶一樣的表情逗樂,輕輕摸了一下她光滑的頭髮:“傻孩子,你這記憶恢復了,記性還是不好啊。那家開在我們老家附近的甜品店,是你去住院之後纔開的,我給你帶喜歡的甜品糕點過去的時候,跟你提起。”
“哇,老媽,我怎麼突然發現你很有當偵探的潛力?哪天我在BOSS那裡混不下去了,我們母女兩人合開一家偵探事務所吧?”夏櫻驚喜地摟住母親,跟往常一樣撒嬌。
“你不怪我們?我們,用你的生命去冒險,讓你變成小白鼠一樣的試驗品,最後還留下了副作用,害你失去了那幾年的記憶。”母親驚訝不安地注視着女兒。
“媽,我記性還是不錯的。我記得,當時是我自己做出的選擇,你和爸並沒有替我做主,更沒有強迫我接受試藥。”
夏櫻並沒有忘記,那時候聽了柯明東的試藥提議後,是她搶在猶豫不決的父母之前,一口答應下來。
那時候,是自己害怕不斷逼近的死亡和絕望,是自己厭煩了每天聽父親唉聲嘆氣和母親哭哭啼啼。是自己想要徹底解脫,不管試藥成功與否,成功自然最好,失敗的話,倒也可以乾淨利落地從人間地獄解脫了。
那件事導致的後果,不是父母的責任,嚴格來說,也不是柯明東的錯,是她自己的選擇。
但是,三名接受試藥的患者,只有她得到了生的希望,另外兩人都死了,所以她才覺得自己有罪。
一件被她認同了的事情,卻是罪行,從這件事裡存活下來的她,便也成了共犯一般的存在。
假如,那天自己沒有答應試藥,說不定會因爲參加試藥的患者人數不夠,最終那款新藥沒能成功投入實驗,那兩名患者也不會死了。
“媽,我們偵探事務所最近調查的一些事件,很可能跟明希醫院那款新藥有關。當時本來應該被全面銷燬和禁止的藥物,好像又出現了,還有犯罪者綁架了女生們去試藥。雖然我能回憶起大部分事情,但是有一些細節還是不太確定。你能告訴我嗎?柯明東醫生是不是研發藥物和進行藥物試驗的主謀?”
夏櫻
放好盤子和杯子,正坐着注視母親,一臉認真地提出請求。
母親笑了笑:“這是讓我當證人的意思?不過,我還真的不太確定,柯明東醫生那時候已經挺有作爲,只是遠不及他那位已經成爲婦產科主任醫生的妻子,可能是着急了吧?他很想促成新藥試藥項目,說是隻要三名患者的數據好,那款新藥就能申報使用,還能大量投入生產。”
“我知道!他的妻子是婦產科醫生許音慧,跟新藥鬧出人命差不多時間,惹上了醫患糾紛。”
夏櫻這麼一提,母親連連點頭:“對啊,明希醫院那會鬧出的事情也不少,柯明東醫生開了出院通知,我們趕緊帶着你離開,之後也立刻搬家、轉校,生怕被牽涉到那些事情裡面去。沒想到,始終逃不掉啊。”
母親的話,夏櫻略有感觸,不禁用成熟的語調感慨道:“這大概就是命運吧?BOSS說很多線連接着不同的人和事,我們看不見,但這些線從未被斬斷,終有一天人們會牽動這些線,讓真相浮出水面,這就是命運。”
夏櫻提到“BOSS”的時候,眼裡和臉上總是煥發出很少見的光彩,彷彿在向人展現她的寶物一樣,母親故意笑道:“看不出來,你家BOSS還是個文藝男?”
夏櫻擺擺手,又是不經意流露出了那樣的表情,竊笑道:“哈哈,他纔不是,他只會說難聽的殘酷的真實,跟文藝一點不搭邊。不過,他說的都是事實,我已經深深體會到了,現在發生的事情和過去沒有解決、被掩蓋起來的真相產生的共鳴。新的悲劇和事件,都是因爲當時的敷衍了事引發。”
說到後面,夏櫻的表情變得越來越莊嚴,在母親眼裡,這是女兒受到一個男人的影響之後變得越來越成熟的表現。這個男人沒有教給她錯誤的人生觀和爲人處世之道,相反,這個男人教給她的是他們欠缺的原則和正義。
母親欣慰地輕輕拍了一下夏櫻的腦袋:“看來,文藝範的是我家姑娘啊。”
夏櫻像一隻乖巧溫順的小貓,低着頭在母親肩膀上蹭了蹭,突然擡起頭來,又露出好奇寶寶的表情,煞有介事道:“媽,還有一件事想問你,關於婦產科醫生許音慧那次手術的事情,你有沒有聽過什麼八卦?當時你還在醫院陪護我治療吧?”
母親沉思了一會,想起了什麼:“八卦我倒是沒有刻意去打聽,但是,後來我見了小不點,啊,就是小雯的父親,就發現當時在醫院見過好幾次。不過,我不希望你在醫院接受過那款新藥試藥的事情被新學校的朋友和她的父母知道,所以沒有提過這件事。”
高中升學之後,認識了劉佳雯和上官鈴,繼而跟她們成爲形影不離的好姐妹。
因爲三個小女生經常互相串門和過夜,三家人的關係漸漸變得熟悉,上官家父母生意忙碌,自然接觸比較少,劉佳雯一家和夏櫻父母就經常負責帶三個小女生出去郊遊。
劉世清是當時挺有名聲的新聞工作者,又在本地銷量最高的報紙寫專欄報道,夏櫻的父母每天都看他寫的新聞報道,見到真人,印象更加深刻。
即使劉世清較早去世,夏櫻的母親仍舊對他印象深刻,清楚記得他就是當時偶爾跑去醫院取材、報道許音慧手術失誤事件的記者。
“你記得劉叔叔在明希醫院做過什麼特別的事情嗎?或者他當時採訪了什麼人?小不點的爸爸很有正義感,不像是爲了博取眼球和讀者關注熱度,亂寫不實報道來污衊人的記者,恰巧許音慧醫生那次醫患糾紛和新藥試藥鬧出人命的事情同期發生,小不點懷疑,是有人利用她父親寫那篇報道來轉移民衆的注意力,掩蓋新藥試藥出人命的事實。”
聽了夏櫻的話,母親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努力回憶當時所見。
當時夏櫻在醫院接受新藥治療,算是最後一個階段的用藥,效果很不錯,她和丈夫的心情都放鬆了許多。然而,夏櫻快要痊癒的時候,他們得知一起試藥的兩名患者,先後陷入了昏迷和病危。
他們急匆匆去找柯明東醫生商量的時候,偶然撞見了劉世清幾次。
“這麼說起來,好像幾次見到劉世清去明希醫院取材,都是在柯明東醫生辦公室見到他的。那兩個人,看起來像是交情匪淺。”
“難道,故意給劉世清錯誤的手術過程信息,誤導劉世清寫那篇不實報道來陷害許音慧醫生的人,是柯明東醫生?夫妻之間,也太可怕了。”
夏櫻倒吸一口涼氣,她不敢想象,假如這個推測是事實,假如柯飛得知這個真相,他要如何回到那個被稱爲家的地方,如何面對親手陷害母親的父親。
夏櫻呆呆地望着母親,沒想到,母親會成爲這件殘酷事件的目擊證人。
“媽,你能確定嗎?柯明東醫生和劉世清叔叔那幾次會面,他們之間有沒有談及許音慧醫生那場手術的相關情況?還有,你有沒有看到他們來往交換什麼文件資料?”
母親知道,她的任何一個偏差的記憶,都會將夏櫻他們的調查引向錯誤,劉世清的教訓,還新鮮滾燙。
母親十分嚴謹地檢查了好幾次腦海中浮現的畫面,才肯定地點頭道:“我進去的時候,他們沒有談到許音慧醫生的事情,桌面上只有普通的病歷表和醫院文件,也沒見劉世清記者帶走裡面的東西。但是,我沒有在場的時候,發生過什麼事,我就不能確定了。”
夏櫻拍了拍母親的肩膀,一副語重心長的表情:“媽,你不僅有當偵探的潛力,作爲一名證人,也相當有覺悟和立場原則,不錯不錯。”
“柯飛!找到證人了!有人親眼見到那個私家偵探何方被殺,因爲太害怕,所以沒有到警局來提供情報。”同事驚喜地跑進辦公室,柯飛正因爲連日沒有好好休息地困得打盹,被這句話驚得整個人從椅子上跳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