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真大，討厭，我的鞋子和裙子都溼了。”穿長裙和漂亮高跟鞋的女人，依偎着高大的男人撒嬌。
夏櫻吃力地握着大雨傘，爲了不讓大風晃動雨傘，雨水亂灑，她用盡全力抓緊傘柄。
聽到擦身而過的女人嬌滴滴的聲音，還是忍不住擡頭望去，大雨迷濛，看不清楚她的長相，倒是她身邊的男人，身上傳來很好聞的氣味，一股淡淡的橘子香。
“莫關學長？”夏櫻猛地停下腳步，低聲喚了一句，愣愣地望着跟自己只有一步距離的男人。
那個高大的男人顯然沒有聽到夏櫻的低語，他不耐煩地對身邊的女人喝道：“別吵了，要不是你非要出來吃烤肉，我用得着陪你淋雨？”
粗野的聲音，沙沙啞啞，很難聽。
莫關學長對誰說話都是溫和的，聽他說話是會打瞌睡的，因爲太好聽了，清澈透亮的聲音細細柔柔滑進耳朵裡，鑽進心裡，聽的人都要融化。而且他富有修養，從來都不動怒色，冷漠和麪無表情就是他最憤怒的表達。
“世界上用橘子香味洗髮水、沐浴露或香水的男人不要太多，夏櫻啊夏櫻，你還是十幾歲的小姑娘嗎，傻呵呵的。”夏櫻舒口氣，重新擡頭挺胸走向地鐵站。
雨幕像一層薄紗，將匆忙來往的行人隔開，這樣的雨最適合隱藏秘密。
地鐵站出口，人們着急地打開雨傘，穿連衣帽的男人迅速用帽子套住腦袋，靈巧地從人流之間的縫隙穿梭而過，快步融入雨中。
以前，那個男人總是在這樣的天氣給他發暗號信息，他們會選擇最隱蔽的古老小巷子，以最簡潔的方式交換情報。
他被告知，要成爲一名擅長演技的演員，戴上面具，忘記自我。他們這樣的人，要像空氣一樣活着，才能潛伏得更久。
莫關依靠在潮溼的老巷子牆壁上，長舒口氣，慢慢拉下套住腦袋的帽子：“那個男人消失，我的存在是不是也要被消抹掉？”
手機震動起來，他懶洋洋地取出來，呼出一口涼氣，換上平靜的語調：“先生，是的，我明白了。”
無路可退，巷子明明有兩個出口，現在前方的路口卻被住戶圍起來了。
莫關重新拉上帽子，潛入雨中去執行剛剛接到的指令。
站在明亮落地玻璃門前的男人，修長白皙的手指優雅地收回手機，順勢雙手放進白大褂兩邊的大口袋裡
。
“韓醫生，下一位預約看診的病人到了。”護士敲敲門，在門外提醒。
“好，讓她進來吧。”他從口袋裡伸出手來，翻開桌面上的門診病歷，輕笑了一下，“簫瀾嗎？那老頭子倒給我留了不少爛攤子啊，也不懂得見好就收。”
簫瀾害怕地躲在母親身後，眼神膽怯地注視着眼前的男醫生。
韓立元朝她伸出手：“你還記得我嗎，簫瀾？我們上個星期剛剛成爲朋友，今天也儘量放鬆地聊聊天，好嗎？”
簫瀾眼裡映照着韓立元俊美的笑容，她卻只是神色木訥地搖搖頭。
簫瀾的母親急得哭起來：“明天又要上庭，這孩子不知道能不能撐得下去。我，我希望她好起來，又害怕她好起來。無論如何，她終究殺了人。”
“警方還在調查整個事件，簫瀾殺死安俊的動機還不明確，考慮到雙方的身份和以往的背景、經歷，再加上簫瀾的精神鑑定，應該會量刑，別太擔心。”
耐心溫和安撫的韓立元，在這對瀕臨崩潰的母女面前，儼然成了救世主一般高大的人物，簫瀾的母親緊緊拉着他的衣袖，感恩戴德。
“多虧遇到韓醫生，您是我們的救命恩人啊。”
韓立元的笑容就像一張面具，精雕細刻卻沒有溫度。
果然，林安兒的目光一直跟隨的身影，是那個長相俊美的男醫生。
高零擰開水龍頭，把沾着林安兒血液的手指伸到猛灌下來的清水下面，久久沖洗着。
他不喜歡沾染到不屬於自己的東西，血液、醬料或別人的氣息，偏偏命運對他做了一個惡作劇，給予他這樣的能力，讓他去觸碰他人的血液、感受他人的情感和氣息、讀取他人的記憶。
高零坐回辦公桌前，打開本子，重新記錄第二次讀取林安兒血液獲取的情報。
還好，這次收穫不少。
控制林安兒的人不是安俊，而是那個不知道身份的男醫生；林安兒帶着安俊他們去校門口騷擾許文蕙的時候，對許文蕙懷着恨意。
背叛友情的人是林安兒，心懷怨恨的人不該是許文蕙嗎？
女人之間的恩怨糾紛，比亂麻還要難理清頭緒，她們一定會各有說辭，互相指責，最終發現不過是爲了一件芝麻綠豆的小事。
可惜，許文蕙和林安兒再也沒有機會面對面梳理清楚她們之間的友情、仇怨，
生死長河將她們永遠隔離。
高零突然覺得自己就像一個秘密的潛行者，潛行於她們之間，暗暗偷窺她們的故事和秘密。
趁着睏乏還沒有完全侵蝕他的大腦，高零從抽屜裡取出另一本上了密碼鎖的記事本。
翻過厚厚一疊，在空白頁記下新的讀血體驗。
這本密碼鎖的記事本，記錄過一些他進行秘密調查的情報，連遊沐都不知道的事情，也在當中。
【最近嘗試碰觸更多不同狀態的血液，殘留在兇器上的血液、凝固在死者身上的血液，還有死後沉澱一段時間的血液。死去的人，血液中保存的情感、氣息和記憶都不會發生變化，因爲血液不再更新換代。沉澱一段時間的血液，關於死者生前的情感和記憶就會變得更加清晰，彷彿全部懸浮在血液表面，輕易就能讀取，不需要再次進入死者迷霧一般的記憶空間深處。】
高零一口氣寫完這段話，重新鎖好記事本。
雨聲依舊不斷，手機傳來消息聲，高零沒有打開，他倒在沙發上，下意識裹緊毛毯，疲乏和睏意一起襲來。
雨夜最適合睡眠，就算以前在警局，拼命三郎的高零也會在雨夜成爲睡眠的俘虜。
反而，遊沐喜歡在雨夜出行，他說那是一種平時無法體驗的消極浪漫。
暴風雨在外面橫掃，門窗緊閉還能聽到類似野獸一般的咆哮聲。
“這種天氣出去？別告訴我，是跟君嵐去雨中漫步？”
遊沐露出爲難的神色，搖搖頭：“有些心煩，出去走走，前輩繼續休息吧，你熬夜看了那麼多卷宗，累了。”
那個案子久久找不到突破口，高零當時看了幾天幾夜的監控視頻資料和卷宗，仍然找不到一個細微的入口，讓他們能夠潛入其中去尋找真相。
暴風雨過去，案子竟然奇蹟般地明朗化，出現了重要的人證，根據目擊者的證言，找到公園午夜無差別殺害流浪者的真兇。
那時候，如果自己擁有碰觸血液就能讀取死者記憶的能力，只要手指輕輕碰一下被害人的血液，就能看到兇犯的面容，輕而易舉鎖定嫌疑人。
那時候，遊沐還活着，自己也只是一個普通又正常的人。
那時候，死亡的危機或許已經潛伏於他和遊沐之間。
那時候，高零懷疑過，案件的突破口是遊沐打開的，就在那個暴風雨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