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鮮花事件後,很長一段時間,那位嬌小姐沒來找自己的茬,聽說是來了位表哥,忙着大獻殷勤。
這樣也好,相安無事,平平淡淡。大家都可以去追逐自己想要的東西,何苦互相折磨。
丫鬟們聚在一起很喜歡聊八卦,所以水心知道,這莊裡還有個大公子,青雨風。而那位讓如此蠻橫無理的嬌小姐瞬間變身的表哥,是朱玉家的公子,被形容的人間少有。
對於不經意間收集的信息,她自然沒什麼興趣,只是若無其事的活在自己編織的世界裡,以爲無知、無慾便可安然度日。可是命運的齒輪只會把人們之間糾結的線越繞越緊,逃不掉,掙不開。
放下手中的那本樂譜,轉頭看到了桌上依舊開的妖豔的藍色妖姬。
藍魅,這名字取得倒是得體,那璀璨的藍,確實有魅人的本錢。
走到桌前,用手輕輕地撫摸着已經開的飽滿的花瓣,上面有剛澆完水的珠子,晶瑩剔透,反射着花的顏色,倒像是魔女手中的水晶球。尤其是在這一室的朦朧光照下,更顯得飄渺。
伸出手指,把那顆藍色的珠子,接到指尖,頓時化作一股細流順着手指溜了下去,微涼的感覺緩緩而下,癢癢的。
水心微抿着嘴,又想起了那天綠竹咋咋忽忽的回來,指手畫腳的和自己說着那天的情景。
“那個大小姐一見莊主回來,便嬌聲的要莊主去看園子裡的藍魅。”
“爹爹,都不讓我們摘來,放到屋子裡,人家都眼饞死了。”當然這是香草捏着腔學來的,惹得大家鬨堂大笑。水心也不由的挑眉。
結果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去看藍魅,可到那兒的時候卻看見,幾株藍魅傲然挺立,在風中大幅的晃動。
據說,大小姐的丫鬟戰戰兢兢的跪倒在地,磕磕巴巴的揭露了水心的惡行。再加上大小姐的愕然控訴,大家就靜靜地等待着青大莊主的嚴懲。
誰知,他看着那幾株筆挺的藍魅,當着大家的面爆笑,然後搖頭擺尾的走掉了。
水心坐在桌前,一隻手託着下巴,另一隻手捋着一束頭髮。微眯着眼睛,看着窗戶上桂花樹斑駁的影子。
這個青蕭還真不是一般的縱容自己,難道,他有什麼企圖?比如說,喜歡小娃娃。或者說,他也愛夜月色,然後把自己的感情放在她孩子的身上。
搖搖頭,甩掉腦中的奇思怪想。
哎,無奈的嘆口氣。
月光已經把夜晚點亮,帶來絲絲涼爽的感覺,自己早就打發幾個奴婢去睡了,現在也不知道是幾點,起身甩甩胳膊,在伸伸腿,摸摸頭髮已經乾的差不多了,便也向牀走去。
昏黃的燈火被滅,屋子裡倒也不黑,反而被月光照的很亮。
水心躺在牀上,透過白色的紗帳看着一地的銀沙。
寂靜的夜裡,幾個小東西在月光下,偷偷的溜進了聽雨軒。當然不是自己心甘情願去的,而是被放在一個黑袋子裡裝去的。來人看起來有些功夫底子,走在路上絲毫聽不出聲響。他看着事情成功,便立馬返了回去,沒有注意牀上的人早已經坐了起來。
水心無奈的看着地上爬行的幾隻小老鼠,揉揉額角,看來這個瘋子又要開始了,對呀,那個什麼表哥的已經走了。
那天自己很榮幸的見識了,青雨鸞嬌柔淑女的一面,當下眼角抽的厲害。
愣怔的看着微低着頭,輕聲細語說話的她,在身邊那個年輕人轉頭看她時,恰到好處的低下頭嬌笑,粉紅的絲絹
掩在嘴角倒是爲她平添了幾分俏麗。頭上的珠串隨着人的走動搖晃,在太陽底下閃着點點星光。
水心本想着要一走了之,畢竟再討厭,也不能攪了別人的約會。
很不幸,她剛擡步就聽見綠竹那輕快無比的聲音由遠及近,同時也清楚的看着青雨鸞的臉由紅變黑,不由得皺了眉頭。
“小姐,你在這啊,讓我好找。”綠竹一下子奔到水心面前,嘻嘻的笑着,一邊還用袖子擦自己的臉,只是看到水心一臉鬱悶時後知後覺的轉頭髮現另外兩個活物。
“奴……奴婢,綠竹見過大小姐,見過朱玉公子。”
“起來吧”一個清朗的聲音,有禮的傳來。綠竹還沒聽到大小姐發話,當下愣在那裡,也不敢起身。
“表哥都說了讓你起來,你便起來,你家主子平時都是這麼教你的嗎?”
“沒有沒有,小姐從來都沒說過。”
“哦?也是,她都不見得懂怎麼教你呢?這樣吧,等有時間讓我的丫鬟好好教你。”
“不用”水心聽着這個徒有其表的火雞又在亂叫,冷冷的回了一句,便一把拉起綠竹。衝着臉色鐵青的青雨鸞,說道“管好自己。”
“你……”那個大小姐,看着身旁的表哥依舊是微笑不語,自己又不好發作,只能悻悻的甩了下手,看着水心旁若無人的從自己面前走過去。
“有趣”這時朱玉蘭清打開摺扇,輕輕地扇着,淡淡的說了一句。
水心看着那幾只小鼠,東看西看的慢慢爬行,很是可愛。倒也沒了睡意,就坐在牀上看着它們忙乎,“獐頭鼠目”“賊眉鼠眼”,凡是跟老鼠捱上邊的都沒有什麼好詞。
水心當然知道這是誰幹的,可是這樣的把戲不會太幼稚了嗎?也對,再怎麼說自己的這個小身板現在才七歲。
忽然一個詭異的想法在腦中成型,水心眯着眼睛,嘴角慢慢的勾起。然後她慢慢的起身了,以快速的身法在屋子裡走動。
“放進去了嗎?”
“是的,小姐。我親手放到屋子裡的。”
“好,下去吧”臭丫頭,你就和我過不去,我就叫你連個安穩覺也睡不好,嚇死你,趕緊滾出這個家。
此時的青雨鸞剛十三歲及第,說起來還是個孩子,即使再惡毒,還不至於想到什麼致命的招數。可是誰都無法預料未來事,沒有想到這一點點的厭惡慢慢的堆積,逐漸的演變成了恨,難以磨滅的恨,讓她變的心思歹毒,讓她奮不顧身的去飛蛾撲火。
第二天,綠竹一進屋就看見小姐桌子旁邊的地板上有一些糕點的渣子,四處看看見桌腿上繫着幾根蠶絲線,要知道這些蠶絲線都是極其堅韌的,幾根捆成一股就是用刀割,用火燒都是不易斷的,珍貴得很。綠竹心下好奇,有句話叫好奇心害死貓,就是說現在的綠竹。
她順着蠶絲繩,一直往裡探頭,最終目光落在一塊兒黑布底下,那塊布還一動一動的。不由得掀了起來,立馬站起來,很不幸的撞到了桌子,很不幸的撞掉了筆洗,很不幸的被淋了一身。此時的綠竹滿身狼狽,已經忘了驚叫,一手抱着掉下來的筆洗,一手揉着腦袋,呲牙咧嘴的看着桌前淡然而立的水心。
水心本是在牀上靜坐調息,聽見綠竹進來便完成吐納,睜開了眼。綠竹“咣”的一下,撞到桌子,自己趕忙下牀,便看見頭上溼淋淋的綠竹,抱着筆洗,揉着腦袋,頂着一張黑白花臉,呲牙咧嘴的看着自己。
當下也不由得好笑,輕笑出來。
“小姐,你笑起來真好看。”只見綠竹一下停了動作,竄到自己面前彎着腰,睜着圓圓地眼睛,訥訥的說着。
“髒死了”水心捂着鼻子,嫌棄的看着綠竹。
“哎呦,疼死我了,小姐,您把老鼠放在屋裡幹嘛呀,是你捉來的?”綠竹也反映過來,捂着腦袋,困惑的看着水心。
“這可是有人專門送來的,你就叫小灰灰。”水心蹲在地上看着那隻小老鼠驚恐的又轉到黑布底下,低聲的說着,有機會得帶你露個臉去。
機會來得很快,因爲那個朱玉公子終於回去了,而青大莊主剛回來,免不了的要寒暄慶祝一番。以前水心是懶得去,現在可是不得不去。
家宴擺在,碧桐閣。
意料之中的,有人來告知,晚上有家宴,問去不去。
意料之外的,水心乾脆直接的答應了,留下一干人等莫名其妙。
意料之中的,水心是除了青蕭外最後一個到場的。
意料之外的,她選擇了靠近青雨鸞的位置,因爲她停在青雨鸞的座位旁,一動不動直到有人來放了個凳子,才抱着手裡的一個東西坐下。
青蕭,如沐春風的笑着,看着一家人圍在一起,輕點了下頭,尤其看見水心一身黑衣的端坐在凳子上時,笑意更加明顯。
“好了,開宴吧,自家人不要拘謹。”說着看向水心,水心卻連眼皮也沒擡,只是在他話音剛落之時,迅速的拿起了筷子。
菜餚陸陸續續的端了上來,水心吃得很快,一隻手忙的不亦樂乎。
“心兒,你手裡是拿了什麼,怎麼還帶了東西來。”青蕭看着水心的一隻手一直放在桌下,不管身子怎麼動就是不見另一隻手。
“寵物”
“哦?什麼稀罕的寵物,你連吃飯也要帶上。”青蕭好奇的看着水心,同時滿桌子的人都看向水心。只見她端起小碗,咕咚咚的喝完了最後一口湯,伸出舌頭舔舔嘴,再扯起袖子擦了插嘴。這一系列動作看在別人眼裡着實惡劣至極,其實這身衣服是來時剛換的很乾淨。
“小灰灰”水心慢條斯理的拿出一直抱在懷裡的一個包着布的小籠子,輕輕地掀開,不經意地放在離青雨鸞很近的桌面上,拉開籠子的門。
“花容失色”
衆女一看竄出一隻老鼠,都尖叫的四散跑去。離水心最近的青雨鸞早就面色蒼白的躲在了一個女婢的身後。桌子上只剩下面色淡定的水心和一臉古怪神情的青蕭。
“吃飯,別亂跑。”小孩子的聲音裝老成,卻是比較可笑,只是大家都在像看鬼一樣看着,水心扯着一根細繩把那隻老鼠一點點的拉到跟前,把它放到剛纔自己吃飯的那個小盤子上。然後歪着頭,看向青蕭。
“可愛嗎?”青蕭這下眼角抽的更厲害,挑着眉毛,笑着說。
“心兒,老鼠雖是長的……那個……可愛,但是畢竟不乾淨,會生病的。”一句話說的幾近無奈,就像是一個現代人向山頂洞人講訴汽車,雖然線條流暢優美,跑的又快,但是不能撞上去,會死的。
“是……呀”煞有介事的點着頭,然後大家就見她拎起那隻正在吃的歡暢的小灰灰,走出房門,順手一揚。
“噗通”一聲,那隻可憐的傢伙就莫名奇妙的下去游泳了。
“好了”拍拍手,雲淡風輕的離席。
一場鬧劇就這樣一鬨而散。
忍無可忍,便無需再忍,下次……希望別再有下一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