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着那條不熟悉的路,向着一個曾經的站臺靠近。路上依舊花草清香,一條蜿蜒長河在那一大片綠上向天際延伸,攜帶着人們美好的願望。它身上粼粼泛起的波光倒像是一條藍色的長龍鱗甲,此時安靜的盤曲在草原上充當着人們的保護神。
水心騎在一匹騾子上,一如既往的黑衣裹身,頭上的斗笠誇張的遮住了整個頭頂上方,就像是一把小傘。遠遠的走來倒像是唐吉可德,只差一柄劍和那激昂的鬥志。
要說爲什麼騎了一匹這樣子的騾子,還有一段插曲。本來僱了一輛馬車,也商量好了價錢,水心只是在朱玉家商號取了不多的銀兩,付了那個車主定金就也所剩不多。只是在半途中發生了一個小小的狀況,水心不得已必須隻身上路。回想起那件事情她又掀起了嘴角,伸出手摸着那匹騾子。
“少俠,咱來來回回跑了好幾年了,你就放心吧。”那中年的漢子,聲音渾厚,笑起來眼睛會彎成一個月牙的形狀,給人的感覺很是憨厚。
他坐在一邊駕車,水心便坐在另一邊,一路上那個男子都在侃侃而談。然後水心彙集了幾點信息,他叫路虎,這是一個氣派的名字,也非常的適合駕車。如果放在自己的那個世界,說出來肯定會被人拿來吐槽一番。他家裡就住在北漠邊境上,外出跑車也是一種謀生的手段,自己有幾下身手,這一趟就能掙不少。所以即便是離家遠還是堅持了下來。過兩個月就是他妻子的產期,一說到這裡高興的咧着嘴大笑。
迎接一個新生命的到來,很多時候是讓人有一種難耐的喜悅,只不過是自己兩世爲人也不招人待見罷了,想起這個心下有些黯然。但是又怎麼樣呢?自己孓然一身在這江湖上漂,雖然捱了幾次刀,倒也福大命大的活了下來。擡眼看着遠處沒有盡頭的路,掏出懷中的竹笛吹了起來。
給每一條河每一座山取一個溫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爲你祝福
願你有一個燦爛的前程
願你有情人終成眷屬
願你在塵世獲得幸福
我只願面朝大海,春暖花開(海子)
以前不會理解海子的這種心情,那種想要感知生活的欣喜,那種想要融入這個世界的希冀。三毛自殺,爲情。海子自殺卻帶着對生活的不理解,一個人在現實中找不到自己生存的價值,感知着與願望不同的軌跡。他的那句“面朝大海,春暖花開”撫慰了一代人。
笛聲悠揚的穿透雲層,越過起伏的土地,最後消散在空氣裡。
“面朝陽光,暖夏開花。”拋開那些紛爭,自己也不過是個凡人,一個想在這個世界留下淺淺痕跡的人。
馬車搖晃着在路上日夜奔馳,路上的商隊、行人很多,偶爾在戶外露宿都可以遇到很多其他的人。今天又要在外面,路虎是個有經驗的車伕,早早的就備了充足的乾糧。熟練的生火,在地上鋪了乾草。水心看着那個堅實的脊背,會心的微笑着,吃着饅頭還有架子上烤熱的肉。
今天的路虎在路過一個小鎮子的時候,不知道買了些什麼東西,放在車上
。懷裡那個估計是很寶貝,就見他不停的撫摸着。而且這個傢伙一路上支支吾吾的不知道想說些什麼,只要一遇上自己的視線就馬上閃開。
“有什麼事嗎?”看來自己終究不是個沉得住氣的人,眼見着一個大漢搓着手,一會摸摸頭,一會兒又咳嗽兩聲,坐立難安的樣子,水心吃完手裡的東西,撥弄着火堆低聲的詢問了一句。
“白少俠,其實前面那個鎮子就是我家了,我買了些東西,那個……不知道您急不急我想回家看一看他們。”
“好。”
“啊,太謝謝您了,就只是路過我看一眼馬上就走。”看着那個瞬間高興的站起來想我自己手的人,水心只是淡淡的點了一下頭便回到了車上,躺在那裡聽着路虎來來回回走動的聲音,一時間彎了嘴角。自己其實也是個普通人,偶爾的這樣放鬆心境也是開心的。
早上醒來的時候,一撩起車簾就看到了路虎那個憨厚的笑臉,他正在餵馬吃草,見自己醒了咧着嘴笑起來,拍拍馬頭便跳了上來,吆喝着趕路。
視野越來越開闊,草香也越來越濃。深深的嗅了一口氣,在看到前面一處小村子的時候,路虎高興的指着那裡說道就是那兒少俠。那緩緩上升的炊煙,像是在表達對親人的思念,柔軟安詳。馬兒似乎都好像是歡快起來,車速加快。
“那不是阿虎嗎?趕緊的你們家的寶桑要生了,半天了生不下來,趕緊去看看吧。”
“啊?還不到月份呀”
“快走”水心一聽也是頭上冒汗,難產這個話題自己現在是一聽見就心顫。當下也趕了過去,一接近那個小院子就聽見了喊叫聲,似乎是那個叫寶桑的已經力氣不支,裡面傳來穩婆大聲的叫喊,讓她加把勁兒。
那個路虎直愣愣就要衝進去,被幾個大嬸子使勁的拖住,沒辦法只能着急的伸長脖子往裡面看。一個微弱的聲音傳來,是小孩子啼哭的聲音,那麼的小。
一個穩婆着急的跑出來,渾身是汗。
“趕緊去找大夫,寶桑現在虛弱的不得了。”
“那我這就去。”快速的飛奔而去,留下一羣人打轉幹着急。水心站在一邊心裡也着急,忽然眼睛一亮迅速的奔進去,就被一股子血腥氣差點薰倒在地。牀上的那人虛弱的躺着胸口微微的起伏着,她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瓶子,倒出一小粒,輕輕的捏開那人的嘴放了進去。這藥是當年那個怪醫留下的,那次中蛇毒吃過一次,效果很好。
“爲你是什麼人,你給她吃的啥呢麼呀”
“藥。”
“哎,你?阿虎怎麼還不回來?”幾個大嬸衝進來把自己拉出去,圍在四周,像是看犯人一般。眼見着阿虎拽着一個大夫跑來才收回視線。
“沒事的,阿虎,只是比較虛弱罷了,不礙事的。”
“多謝大夫,沒事就好,就好。”
“阿虎是誰給寶桑喂藥了嗎?感覺她體內被一股溫和的力量保護着。”
“不知道。”
“就是……人呢?剛纔還在呢,就是跟你回來的那個小子,我們
還以爲他爲寶桑吃什麼了,本來打算你回來質問一下的,現在還是把人給看丟了。”
“哎呀,那是我載的一個少俠。”路虎急衝衝的跑了出來,馬車還在,可是水心早已沒了蹤影。身後有人喚他便急急的又跑了回去,水心從一側的放後面走了出來,掏出懷裡的一些銀兩放在車上,轉身離開。
人都說慷慨解囊耍的是一些豪氣,可是衝動的解囊就是打腫臉充胖子。水心無言的信步走在路上看着遙遙無期的目的地,幸好在路上來知道順着路一直愛走就好,否則必然是連路都找不到。
本以爲很快就可以走到一個小鎮起碼可以緩衝一下,但是遠望着一片安靜的曠野,水心在心裡嘆了無數次。
之後她在一個休息的地方遇到了一個小小的茶棚,那裡爲過往的行人,提供一些茶水。之後她從一個人手裡買下了這匹騾子,還有那個碩大的斗笠。自己坐在那個威武的騾子上晃晃悠悠的走着,下一站就是北漠境內。自動的忽略那些射過來的視線,水心在斗笠下低着眼簾看着騾子的背部和那抖動着的毛。
習慣了一個人的旅行,背起行囊走走停停,雖說這次的外出更像是一次逃難,但水心還是自動的把它設定成一次遊歷。騾子比不得馬,先不說腳程如何單單那就是那不甚肥碩的背,就沒辦法快跑。途中有幾次水心都是在曠野上露宿,找一處平坦的草地鋪開買來的大斗篷,在天地間躺着,看着明淨的夜空和皎潔的月色。
走走停停,看到了那顆樹,那個墓。
綠竹的墳仍然孤零零的立在離河畔不遠的山上,水心牽着騾子,坐在它旁邊,呲牙咧嘴的喝着火辣辣的燒酒,看着天邊雲捲雲舒。
終於到了這個鎮子上,在那裡租了一間小屋,寬敞乾淨,房東是個笑眯眯的老大叔,紅紅的酒
糟鼻看起來很可愛。她很滿意這個小房子,鋪着乾乾淨淨的葦蓆,牆上不知道塗了什麼東西,白淨的很,屋子裡只有一張紅木矮牀,躺着真是挺舒服,被褥也都乾淨整潔。一個大大的炭盆放在地上,就這樣她在這個遠離紛爭的地方一待就是一年。
在這裡她沒有認識的人,每天畫一些成衣樣子,然後再到朱玉家的鋪子裡交圖拿錢。江湖上的事已經不去了解,平靜的生活卻讓她日漸的懶惰無所事事起來。在這裡又遇見了憨厚的齊海,依舊風塵樸樸的來往於中原和北漠,依舊的一臉憨笑和被風霜吹打的沉穩。
坐在門口的石階上,摸着懷裡的桃木牌,不由得心裡又是暖洋洋的。透過指縫看着陽光,聞着窗臺上幾株花散發的香味,慵懶的閉起眼睛。
“水心妹子,這是俺小時候和弟弟一塊兒刻得桃木牌子,可以驅邪保平安的,本來我們二人一人一個,現在看來也不知道活着的時候還能不能見上了,送給你吧,希望你永遠安康。”齊海閃着一嘴白牙,把一塊光滑的桃木牌塞到了她的手裡。
木牌表面光滑,想必是有人經常撫摸。夢裡看見遠處草地上互相依偎的羊羣,和藍天綠草,結合在一起,宛如美麗的畫卷溫馨感人。
(本章完)